柳珍儿在南苑里寻思了半晌，便又穿上了那身夜行衣，借机去找了沈嫣然。
沈嫣然白日里不喜出门，却又不好整日闷在院子里，只会在天黑时出了院子四处逛逛。
活动范围也仅限于王府后院的那个小花园。
柳珍儿和纸鸢打探了好几次，才摸清沈嫣然的活动规律。
她喜欢在夜里去后花园一角的聆风亭里坐着赏月。
冬日的夜晚，寒风嗖嗖，柳珍儿实在是不懂沈嫣然的奇怪爱好。
但她也没办法，只寻了一个月色极好的晚上，施施然带着纸鸢去聆风亭偶遇她了。
沈嫣然果然还是柳珍儿记忆中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柳珍儿有备而来，同沈嫣然说了许多知心话，把沈嫣然哄得团团转。
后来听说元衡要给苏夏大摆生辰宴，两人再次见面。
这才有了今日柳珍儿上前行礼的场面。
柳珍儿一心盼着苏夏对她发怒，苏夏又岂会如她所愿？
“还愣着做什么？”苏夏看向一旁的绿柳，朝她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去给柳侍妾看座。”
绿柳心领神会，应了声“是”，便下去安排了。
预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到来，柳珍儿面色一僵，很快又换上笑容。
她装作十分受宠若惊的模样，看向苏夏，盈盈一拜，道:“多谢王妃体恤。”
苏夏轻轻抬眼看她，没有接话，只抬手端起琉璃杯，又喝了一口奶。
喝奶什么的，不比跟柳珍儿对话来得让人心情舒畅？
柳珍儿兀自站在原地，装作不经意地往那琉璃杯上瞥了一眼，忽而掩嘴笑道:“恕妾身愚钝，不知王妃所饮的，那是何物？”
她的音量有些高，引得众人的目光再次看向苏夏。
苏夏面不改色，举起琉璃杯，问道:“你是说这个？”
柳珍儿羞涩地点点头，道:“正是，妾身瞧着稀奇，像是从未见过，又见王妃喝得畅快，这才有此一问，还望王妃宽恕妾身冒犯之罪。”
她一番话说得毫无破绽，苏夏也不想与她争那些话里的机锋，又见众人的目光成功被柳珍儿带到她握着的琉璃杯上，看了看柳珍儿，随后轻声笑了笑。
“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些牛奶罢了。”苏夏笑得十分温和。
柳珍儿的面上瞬间流露出一点向往，只道:“哦？竟是牛奶吗，不知滋味如何？”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苏夏，还有苏夏手里的琉璃杯，以及杯子里的牛奶。
苏夏又是一笑。
她似乎有些猜出柳珍儿的意图了。
既如此，何不将就就计？
于是苏夏顶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转头吩咐青梧，道:“你去看看厨房还剩多少，拿来给诸位分了吧。”
青梧应声去了。
柳珍儿欣喜地低了头，道:“妾身不过随口一问，这牛奶是王妃喜爱之物，妾身怎敢与您争抢？”
苏夏幽幽抬眼望她，忽而一笑，道:“柳侍妾这话说的，不过一点牛奶罢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说完，苏夏也不等柳珍儿反应，看向其他人，道:“这牛奶味道新奇，我原担忧诸位初次品尝会接受不了，便没有拿到宴上，不过今儿既然柳侍妾提了，我也不好再藏着，便拿出来给诸位尝尝鲜罢。”
其他人本就是存个看热闹的心，元衡还坐在一旁呢，他们哪敢驳了苏夏的话去，纷纷点头说多谢王妃。
青梧办事快，不多时，便有几个丫鬟跟着她入了场，手中各捧着托盘，托盘上静置着陶瓷壶，想必里头装的便是牛奶了。
青梧行至苏夏跟前，朝她行了礼，道:“王妃，厨房剩余不多了，只有这些，奴婢全拿来了。”
苏夏朝她身后看去，只有六个丫鬟跟在她身后，也就是说，只有六壶牛奶。
苏夏略略看了下，只够前面几桌分的，后面那些，压根没有。
她笑了笑，道:“既如此，便按照顺序分下去吧，后头没有的，先一一记着，明日再派人送一壶到府上。”
青梧点头应是，便带着那几个丫鬟去分牛奶了。
苏夏这个决定做得倒是没错，齐国公夫人还赞赏地点了点头。
这里的座位本就是按照身份高低来排的，聪前往后分，再正常不过。
苏夏也没落了后头那些人的面子，今日没尝到，明日再派人亲自送去府上，也算是一种变相补偿。
可谓做得十分周到了。
齐国公夫人满意了，可不代表柳珍儿满意了。
柳珍儿的座位排在后头，由前面分到后面，定是没有她的份儿了。
她最先提出来的，结果没有她的份儿。
虽然她的目的也并不是喝这劳什子牛奶，但苏夏这般不给她面子，柳珍儿还是分外恼怒。
那个叫绿柳的丫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去搬个凳子，却是半天都不见回来。
柳珍儿于是干站在那里，被冬夜的风吹着，显得格外失落。
她的面色也没一开始那么好了。
苏夏静静地看着她，心底冷笑一声。
等她看够了柳珍儿的面色转换，苏夏这才施施然看向柳珍儿，故作惊讶道:“柳侍妾怎么还站在此处？”
柳珍儿一时语塞，咬了咬唇，正要说话。
苏夏却不给她机会，自顾自喊了春风，吩咐道:“差点忘了，柳侍妾并不坐在前面，既如此，春风，你去让青梧留一份奶，拿给柳侍妾尝尝鲜罢。”
春风点头应是，轻飘飘看了柳珍儿一眼，便自去找青梧了。
柳珍儿差点没绷住面上的表情。
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捏紧了拳头。
苏夏自从性子大变以后，还真是一如以为地，从来不给她留面子，当众让她落脸。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珠转了转，似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来。
苏夏本就一直盯着她看，自然没有错过她面上的表情。
柳珍儿来者不善，她一直都知道。
但瞧着她这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苏夏心里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夏忽然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元衡，轻声问道:“王爷。”
元衡侧眸看她。
“沈嫣然，今日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