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扶着苏夏便往院子里走去。
走至苏夏住的主屋跟前,房门半开着没有关上,青梧心里闪过了一丝疑惑,她早上出来时明明将门关好了。
但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青梧也没有多想,她要扶着苏夏,并没有多余的手空闲出来开门,便抬脚一脚将门踹开。
青梧匆匆地扶着苏夏进去,刚准备将苏夏扶到里屋的床边躺下,一抬头,动作便僵住了。
窗户半开着,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一人立在琐碎的阳光下。
一身玄色衣衫,腰间挂着一枚雕工精致的和田玉佩,玉佩下的流苏随着风微微摆动着。
那人看着青梧怀中的人,眉头微微皱起。
青梧愣了半晌,像是意识到什么,飞快低头,这才慢半拍喊道:“主子……”
元衡皱眉,问道:“她怎么了?”
青梧自然知道他家主子问的是什么,下意识看了眼仍旧靠在自己怀中毫无知觉的王妃。
“王妃身子不适,奴婢便将王妃先送回来休息。”
“身子不适?”元衡眉头越皱越紧。
如玉般的人儿靠在青梧怀里,脸上半分血色也无,平日里总是红润有光泽的唇,此刻也变得微微泛白。
都这样了,还叫身子不适?
青梧听出他语气里不愉,定了定心神,简略地将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
“奴婢实在没办法,便依了郡主所言,先将王妃送回此处休息。”
元衡的目光始终在青梧怀里的人身上。
等青梧说完,他终于将目光挪向青梧,带着丝锐利,又带着丝不悦。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青梧也这般不知变通。
她站着回了自己许久的话,便让苏夏这个病人也跟她一道站着了。
青梧一向敏锐,自然也察觉到主子看她的目光里那丝不悦了,主子的一丝不悦,在青梧这里自动放大十倍。
她脑中此刻满是浆糊,繁杂地思绪绞来绞去,她想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不悦。
青梧待在原地没动。
元衡默了两秒,“你打算在那里站多久?”
青梧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将苏夏扶到床上,助她躺下,又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
保证不让风从被子和床榻的缝隙间偷偷溜进去。
做完这一切,青梧便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她表面上木木地立在原地,实际上,内心疯狂懊悔。
为什么当初不听老大的话,学一学医术,哪怕是一点也好,也不至于现在落到这般尴尬的境地。
青梧做影卫时,便立志做影卫里最优秀的那个。
后来,她不负自己所托,成了青字队里最优秀的影卫,被主子提拔到身边当差。
她一向争强好胜,不管是做影卫还是做奴婢,她都要做到最好最强。
是以主子将她拨给王妃做奴婢,旁人都说这样不值,做奴婢会折损了她如何如何,她却毫无所觉。
对她来说,做影卫和做奴婢,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只知道自己忠于元衡,未来会忠于元衡的妻子,别的,并不重要。
所以她在苏夏身边,也一向以最优秀的丫鬟自居。
可是此刻,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年少时在影卫最不愿意学的医术,一直蛰伏到此刻才给她报应。
王妃晨起不适,她毫无办法,甚至去请会医术的和尚都请不来。
王妃在法会上不适,她也毫无办法,最后只能让福安郡主做主。
到了现在,在主子跟前,王妃不适,她还是毫无办法,除了替王妃压压被子角,似乎别无用武之地。
青梧觉得自己恐怕做不成第一了。
至少这丫鬟的第一,她做不成了。
虽然她能文能武,可她不会医术,王妃倒在她面前她也束手无策。
青梧在这边自闭着、懊悔着,没注意元衡已经站到苏夏床边了。
元衡低头,一眼便瞧见苏夏最狼狈的模样。
满头的虚汗,鬓边的发丝都被汗湿了,一缕一缕地紧贴着白玉瓷般的肌肤。
的确是白玉瓷,白白净净却易碎,似乎一碰就能碎掉。
元衡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他伸手去碰了碰苏夏的脸颊。
和白玉瓷不一样,白玉瓷不仅坚硬非常,而且冰冷没有温度。
可苏夏的脸颊,却是柔嫩光洁,触之软弹,而且有些异样的凉。
诚然,今天的日头极盛,在经历了炎炎烈日后,这点凉在元衡看来,却是极为舒服的。
他忍不住,伸出的手在她脸颊旁多停留了一会儿。
苏夏感觉到有个炎热的东西贴上自己的脸,觉得有些不舒服,嘤咛一声往一旁躲去。
元衡的手僵了一瞬,片刻后又贴上她的脸颊。
不过这次没有再停留在吹破可弹的肌肤上了,而是移到鬓边,替她将那汗湿紧贴在肌肤上的发丝拨开。
苏夏又是嘤咛一声,苍白的嘴唇有些干裂,开合之间,依稀可见一抹粉。
“难受……”
她的声音极小,元衡凭借过人的耳力,隐隐约约听见了“难受”几个字。
元衡看着她这般模样,沉默了一瞬,一种奇怪的情绪自心底蔓延开来。
他转头,看向正发着呆、表情却难得的丰富的青梧,轻咳了一声。
青梧一下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请主子责罚。”
元衡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青梧抬头看他。
元衡抬手丢了个令牌过去,吩咐道:“上午的法会应当要结束了,你去正殿守着,将这个令牌交给空意大师,就说本王有事相求,请他过来一趟。”
青梧接过令牌,轻轻应了声是,便往门外去了。
她走出门口,心里倒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主子来了,王妃应当不会有旁的事了。
青梧前脚刚走,冬夏后脚便端着白粥和热水进来了。
“青梧姐姐……青梧姐姐…”
她将热水和白粥放在外间,喊了两声,不见青梧回应,轻“咦”了一声,掀了帘子便往里屋走去。
一进屋,她也是一愣。
她是福安郡主身边的丫鬟,自然是认得元衡的。
只是,郡主前日磨了半晌都没能让王爷陪她来,怎么此刻却出现在王妃的床边了呢?
冬夏自小跟着福安郡主长大,天天受福安郡主的“熏陶”。
此时,她见着一向高冷淡漠不近女色的衡王,将手放在了王妃的脸颊上。
目光温柔专注。
冬夏:!!!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