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道夫的眉头忽然一跳!
他并不认识说话的人,但刚才也听认识的官吏点明,此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掌管天下一半兵马的,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郭勋郭太保的四子郭守享。
听说郭勋家规极严!
凡家规极严的,都讲一个忠孝。
郭家的忠自不必多言,一百来年能够屹立不倒,足显其忠。而孝,自然包括尊师重道!
郭守享前来,第一句就问他,可见郭守享眼里容不得沙子,不愤李飞白的所做所为,为他出头来了。
他一时间感激悌零,道:“下官就是吕道夫!”
郭守享指了指面前的数千监生,道:“这些人来国子监,不刻苦读书,一大清早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吕道夫道:“下官无故被一个例监殴打,这些监生不愤下官的遭遇,聚在这里是替下官讨还公道的!”
郭守享“哦”了一声,手冲背后一指,问道:“打你的可是他!”
吕道夫看了眼手指的方向,因郭守享并没朝后看,所以手指的方向不对,但大致指向了李飞白。又听郭守享语气冰冷,可见心中带气,要严惩李飞白,连忙道:“没错,就这他,这个名叫李飞白的例监!”
郭守享道:“他为什么打你?”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吕道夫挤出两滴老泪,可怜巴巴的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人就是个有人生没人教的畜牲,因此才敢打下官吧!”
郭守享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吕道夫道:“似这等人,跟本没有资格在国子监读书,下官请求把他开除出国子监,再问他的忤逆之罪,再让他家六代之内都无法考取功名!”
郭守享点了点头,道:“我来国子监是来读书的,你是五经博士,亦就是我的先生。”
吕道夫连忙摆手,道:“下官学识浅薄,哪能当公子的先生。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又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其实道理都一样,下官能当公子的先生,公子亦能当下官的先生。依下官看来,什么师者弟者,都是互相可以转换的,咱们之间就不必讲这些虚套,只盼能跟公子交个朋友,共同研究学问,共同进步。”
郭守享道:“凡事必有个规矩。我来国子监读书,就是监生。吕大人是五经博士,就是先生。若不按规矩,一切岂不是乱套了!”
说话间已走到吕道夫面前,伸手往吕道夫肩头拍去。
吕道夫还道郭守享这是要拍他肩头,安抚他不要伤心难过,更加的感动!谁知,郭守享手伸到半途,突然改了方向,朝他脸上狠狠抽了一下大耳光,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这一声响动,一下子把吕道夫给打呆了。不仅把吕道夫给打呆了,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打得呆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郭守享喊道:“你是五经博士,我是监生。你是官,我是民。我打了你,也算是欺师灭祖的禽兽行为了吧,请你以同样的罪名问我罪!”
他话音一落,那一百多号公子也都行动起来,一个个上前揪住吕道夫的衣领就狠狠抽了一巴掌。
每一耳光,都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监生们心头一惊,脸上也是隐隐发疼。吕道夫更是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躲也躲不开,只能高喊:“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
祭酒与其它官吏纷纷上前劝阻,公子们把眼一瞪,问道:“怎么,你们也想试试滋味!”吓得其它官吏都闭了嘴,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
一百多人很快打完,吕道夫也被打得猪头一样,牙齿都掉落几颗。
任谁被打成这样,都免不了怒火中烧,或不顾一切拼命,或不顾一切放出几句狠话来。
吕道夫也是如此,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从小习武的衙内对手,只能放两句狠话。
他道:“你们凭什么打我?今天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吕道夫誓不罢休!哪怕把状告到皇上面前,我也要告你们一个忤逆之罪,令你们家族六代之内不许考取功名!”
话不可谓不狠!可听在其它人耳内却有些搞笑!
忤逆之罪何其重也,那是得剥皮填草的。还有六代之内不许考取功名更是不可能,这些打人的家伙的爹,最小也是三品,能容得下吕道夫把他们告倒?
所以,吕道夫这两句狠话如同一个蚂蚁在对一头巨象叫嚣,你等着,老子非咬死你不可,一样可笑!
恐怕这件事的结果,最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吕道夫最多能得一些银子,补偿一下受伤的身体。
只是,只是这些衙内们为什么打吕道夫,按说他们与吕道夫并不认识,无怨无仇的,干嘛打人。
郭守享道:“想知道为什么打你吗?好啊,小爷就让你挨打也挨个明白!”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来,劈头盖脸摔在吕道夫身上。
那东西往地上落时散开,原来是折叠起来的一份报纸!
郭守享接着道:“这是今日的大明日报,你看看头版头条,就明白小爷为什么打你了!”
吕道夫捡起报纸打开一看,原来头版头条的前三分之二登得竟是李飞白打他的原委,后三分之一则是写他如何拨弄事非,挑动不明真相的监生,欲治整件事情的受害者李飞白于死地!
他也是知道大明日报的发行量的,京城里几乎所有识字的都人手一份,大家若看了今天的报纸,知道整件事情的是非曲直,心里会怎么想?
甭扯什么尊师重道,监生打五经博士就是不对,就是欺师灭祖,就是天理难容。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称,李飞白身为学子打他一个师者固然不对,可他的所做所为配称一个师者吗?他煽风点火,挑起监生们群起而攻之,让李飞白犯了众怒!
可,大明日报今天把这篇文章一发,他若还继续煽呼,让监生们乱拳打死李飞白,又或者严惩了李飞白,不同样犯了众怒。只怕有成千上万的人,围攻国子监,声讨他。
那他岂不是也完了!
最可怕的是,他所以能煽呼这么多监生来此找李飞白算帐,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对监生们隐瞒事实真相,只说他挨打的事,没说他的种种恶劣行径。若让监生们知道了事实真相,当即就会有一大半调转枪头,来攻击他。
吕道夫脸色煞白,随即又恢复正常!
到底是哪个多事者,把这件事捅到了大明日报社去了!大明日报社也太过份,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这种事牵扯到官的事情,是你一家民间小报能登的吗?简直是找死!
郭守享道:“吕大人,报纸上登的是事实吧,你说你这种行为该不该打,还配不配为人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