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迷人夜色2

叶芷绾一觉过后清醒不少,开始慢慢欣赏这寝殿中的玉璧浴池。

圆形浴池通体铺着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

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只觉温润湿滑。

填满沐浴热水后处身其中如临仙境,好像还在醉酒一般恍惚,让人分不清虚实。

正如此刻,刚刚转身去拿沐巾的耶曼变成了只着乳白中衣站在她后方的萧晏。

她仰靠在浴池边上,仰着脖颈对上一双倒过来的凤眼。

他上挑眼尾旁的发梢湿漉漉的,一点一点凝成水珠,在晦暗的灯光下流光溢彩,叫人头晕目眩。

忽然,水珠成型,滴落下来,叶芷绾跟着眨了下眼。

是做梦了么?

她用掌心捧起一窝水,向上一扬,将视线变得清晰些,晃晃眼前雾气。

「萧晏?」

那人没说话,被水溅到双目也没反应,目光像是被牵引一般,只低头看着她及锁骨下的荡漾水波。

见他不声不响,叶芷绾更觉奇怪,自己曾是做过一个萧晏着此衣装的不雅春梦......

现下如此,难不成自己就这样思他成疾?

思及此处,她赶忙坐正,在水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

「嘶——」

不是梦!

一时间,水花扑腾着溅起,叶芷绾也来不及去想耶曼这丫头做了什么,只管慌乱着去找沐巾。

可这浴池何其大,又何其光滑,她连方向都未找好就滑进了一个怀抱里。.

「找什么呢?」

低醇微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又是极近的距离,让她心头侯然一跳,立刻就红了脸,话也开始说不利索。

「我洗好了......去拿沐巾。」

萧晏不知何时解了中衣,将它浮在水面上,「用这个吧。」

叶芷绾斜了一眼,还是选择将双手束在胸前,低头抵在面前胸膛上,耳尖微微发热。

「你别闹,先让我出去。」

萧晏不言语,用指尖从她湿了一半的发丝划过,然后停到后颈稍稍用力,使她抬起头。

酒气搀染着水中的热气,再加上女子天然的羞涩,她的一张小脸就像熟透的果实,还冒着汁水。

他情不自抑的吞咽一下喉骨,「叫完夫君就不认账了?」

猝不及防的目光交汇,叶芷绾心中猛然一颤。

哪怕是雾气升腾,那双凤目中蕴藏的极强侵略意图也十分明显。

周遭是柔和的水,他眼中是燃着的火,两束在水中愈燃愈旺的烈火。

而她是那把干柴。

仿佛一瞬间就会被吞噬干净。

叶芷绾实在承受不住这道炽热的目光,萌生逃避之意。

可萧晏却不给这个机会,一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另一只修长的手温柔的抚摸到她的下巴,轻轻抬起那张布满桃绯的小脸,上身慢慢向她那边倾斜而来,在她欲要偏头之时就吻了上去。

沙漠冬季昼短夜长,而今日这个夜晚又美又长。

......

......

一夜折腾下来堪比上阵厮杀一场还要疲惫,叶芷绾又痛又累,连哭带求饶才在日出时分换得小憩一会的时间。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一整日她都没从床上起来。

日落西山月亮重新挂起,这才迷迷瞪瞪的睁开了双眼。

外面依稀有人走过,时而还有饭菜香味传来,但却没有仆人来点灯,周遭一切都是昏昏沉沉的

黑寂。

此时此景之下,难免让人生出一种落寞之感。

她伸手摸摸枕边——空的。

坐起身喊了两声「萧晏?」——无人应答。

身边还萦绕着残留的暧昧气息,对比之下,那种空虚失落之感顿时被放大百倍。

她撑着身子起来,点了灯,自己洗漱完毕后合衣打开殿门,不想迎面便是萧晏端着吃食进来。

两人对视半晌,萧晏先行避开眼神,揽着她回到屋内,语气颇为自责心疼。

「累坏了吧,快吃些东西补足体力,打我一顿出出气。」

叶芷绾轻点下头,心中却又升起另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她坐在桌边心不在焉的撕着馕饼,想不通是自己太过矫情还是萧晏另有异样。

思虑再三,她决定直接张口询问:「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晏剔着羊肉的手一顿,眸光也深了两分,少顷后放下刀面向她,嘴角扯出一个看不出喜忧的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他将剔好的羊肉递过去,「我父皇病了。」

叶芷绾当即紧张起来,站起就要往外走,「可有大碍?那咱们快些回去!」

「不急。」萧晏拉住她,「卫青宇来信说休息一两月就无碍了。就是我......」

闻言,叶芷绾稍松一口气,知他为难之处,遂主动道:「你该回去就回去,郦王府之后成堆的政务都压在皇上一人身上,定是劳累过度,你无需非要陪着我去一躺南靖。」

萧晏眼眸一亮,映上感激之情,却还是被更多的顾虑代替。

叶芷绾握住他的手,「证人明日就能到,此行有耶朔和昭行陪着我,能出什么事。再说了,阳州如今动荡不平,李奕和陆霆都认得你,你去了反倒更加不便。」

说着她又笑笑,「我知道你有以一敌十的能力,可若不小心被人家知道北韩太子身份,以牙还牙将你绑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假死一次救太子。」

经她一番劝说,萧晏脸上的阴郁减轻不少,将随行暗卫留在她身边,便快速收拾了行装。

临走前,他郑重做了最后一个承诺,「待将军府冤屈洗清,我必十里红妆赴靖迎你归韩。」

叶芷绾始终坚信他的诺言。

在月光之下看着他快马离去的背影,竟不自觉幻想出了他骑马迎娶自己的场景。

她自嘲一笑,转身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连忙迎过去,「参见伯父。」

国王歪头瞧瞧她,打趣道:「舍不得?」

叶芷绾脸上一红,轻轻点头承认。

送走爱人,又走在亲人身边,心中突然涌起一些感触。

「心里空落落的,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总觉没有抓在手里,留在身边的都不真切。」

人的一生,身边的人或是因为意外,或是因为天命,总会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

信任新人,告别故人,都是很难的事情。

将军府事出后,总觉得未来的事虚无缥缈,却没有意识到许多眼前的珍贵也会转瞬即逝。

这一年的她,面对玄策军将士牺牲、赵九棠离世这样的事,自己除了遗憾感伤以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失去的太多便会草木皆兵,缺乏安全感。」

国王轻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伯父告诉你,即使是一尾池鱼,也不敢说一动一念尽在掌握。更何况是人,谁又能做到算无遗策,万无一失?」

「你只要珍惜眼前之人,凭心而行尽力去做,不愧于自己便好。还有伯父,还有你姑母,我们都是你的后盾,不要怕。」

有了长辈的开导,叶芷绾心间郁结舒展开来。

是啊,一路走来,自己现在何其幸运,还能遇到这么多想珍惜的人。

护好当下,才是重中之重。

她突然问道:「伯父,想过乔装回将军府看看吗?」

国王闻言一怔,看向偌大的王宫转脸笑着感叹道:「回去做什么呢,我这片老叶子终是归不了根了。」

看似洒脱的语气,却处处透露着悲凉。

才劝了人看开,可他又何尝不是处处身不由己,困于一张面具之下。

不想国王忽地爽朗一笑,「不必替我忧心,人生便是有得有失,有幸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我早已看开。」

叶芷绾将信将疑。

国王点点她的脑子,「我回不去,你妹妹可以啊——那叶昭行不是咱们叶家人吗?」

他的女儿嫁给叶家养子,又怎能不算代替他回了故土呢。

五日后,公主大婚,鹘月举国欢庆。

红色的地毯在广场中央铺陈开来,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灼芙蓉。

金车玉作轮,公主端坐其中,合欢扇后双颊绯红,耷拉在耳下的坠子闪出彩虹般的各种颜色,飘舞的发丝,激荡起层层墨色流光。

此等耀眼流光来自于一袭华丽的中原嫁衣——凤冠霞帔。

大气尊贵的凤凰随着光线流动,在精致的牡丹中若隐若现。如蝶翅欲飞的火红衣袂,绣满了璨金色的纹路,飘曳在轿撵边。

直叫一路鲜花都失了颜色。

驸马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喜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他贵气天成,丰姿奇秀,宛如玉树临风。

待轿撵行至跟前,缓缓牵上公主的手向王宫深处而行。

在国王王后身前三拜过后,便在叶芷绾一行人的簇拥下欢欢喜喜的送入了洞房。

......

这是向东南下的最后一个醉酒的温馨夜晚。

耶朔喝得酩酊大醉,直到现在还觉得叶昭行算计走了自己的妹妹。

九生玩得最欢,拉着叶芷绾又哭又笑,憧憬了自己的成婚典礼后,半夜翻进了新人的房间闹洞房……

许是没有萧晏在身边,叶芷绾没有放下一切进入醉酒的状态。

她捧着一沓厚厚的信纸坐去了自己最喜欢的房顶上。

冬季的月光又清又冷,她提笔写着字却觉得温暖柔和。

笔墨落下,有今日的开心,也有无限的思念。

——待卿卿,盼重逢,福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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