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残缺的月亮悬挂在灰蓝天幕上。
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青隽的叶戈,两人沿着学校门前的街道散步,时不时有路人驻足观望,出色的容貌让他们在哪里都是瞩目的焦点。
街边的小摊已经支起小灯泡,夜风拂过,各种人间烟火味钻进鼻腔。
叶戈状似无意地观察四周,没用看到熟悉的黑色轿车,心里轻快不少,一丝淡淡的甜意漫上心头。
“卖花了,小哥哥给你女朋友卖束花吧,十五块钱一把,有玫瑰百合,都很好看!”
叶戈动作一僵,卖花的小姑娘还在招揽客人,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他脸色微红:“白皎,我、我……”
白皎:“我知道,她不知道我们只是朋友,我们去另一条街吧,那边安静点。”
叶戈应了一声,心头无比失落。
可她说的也没错,他们现在是朋友,他望着女生纤细的背影,不由加快脚步。
白皎开口道:“我家的司机说车子堵在路上了,还要一会儿才能来。”
叶戈:“要不,我送你回家?”
她停下步子,对他提议道:“之前那件事,我到现在都没感谢你。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请你吃饭。”
霎时间,狂喜冲上心扉,叶戈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从地狱到天堂,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啊。”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白皎嫣然一笑,说了几个饭店名字,让他选择,却发现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傻了似的。
“叶戈?”
叶戈:“啊!”
他反应过来,慢慢涨红了脸:“都可以,只要是你选的,都可以。”
街边忽然刮起一阵旋风,凉凉的挟裹着一阵冷意,已经进入十月,更别说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叶戈脱下身上的外套:“突然降温了,你先披上我的外套吧。”
白皎委婉拒绝,他眉眼黯然,却并不算是太难过。
皎洁的月光轻柔洒下,叶戈呼吸放缓,生怕惊扰了眼前人。
她穿着素衣简装,却衬出十二万分的美艳,他摸上心口,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他喜欢白皎。
其实他对白皎的最初印象并不好,后者是这段时间论坛里的常客,不少人污蔑她,他再理智,也难免遭受影响。
但是他一直以来接受的家教告诉他,没有盖棺定论的事情,就不要人云亦云。
后来那些人越来越过分,却迟迟不见她回应,在找到白皎前他观察过对方,宿舍报警事件让他明白,对方不回应,可能是她完全不知情。
他把事情告诉白皎。
第一次真正见到她,和他的想象截然不同,她听到有人污蔑自己,没有愤怒没有慌乱,而是不慌不忙甚至反问他,如果真是她做的呢?
他惊艳于那双澄澈坦荡的眼,第一次明白色令智昏的含义,他不相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所以他选择相信她。
他曾经担忧过她会怎么处理,后来发现她不止有着过人的美丽,更有足以保护自己的能力。
论坛的事处理很快,后来他们真正接触,慢慢成为朋友,叶戈愈发沦陷。
他更相信,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她的魅力,只消那双眼轻轻一瞥,无数人心甘情愿成为她裙下之臣。
但她从不自恃美貌,一直努力练习,从不在乎外界如何纷争。
她有着强大的内心,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探究,他当然也不例外。
静悄悄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凌乱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白皎看向声源处,是一群五颜六色的小混混,反正不知道名字,她按照头发取名字,为首的是个黄毛,戴着耳环,穿一身小皮衣,紧身裤,一副典型的非主流打扮。
他们笑嘻嘻地围上来:“呦,小哥哥小姐姐出来压马路啦。”
他们边说边逼近,几个人聚成一团,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不妙。
“白皎。”叶戈先一步护住她,才神色凝重地扫过小混混:“你们想干嘛?”
“哈哈哈,我们不干嘛,我们就是想……”黄毛惊艳地盯着白皎,娘的,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混不吝如他,也放轻了声音,生怕惊扰到美人:“我们就是想跟漂亮的小姐姐玩个游戏。”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垂涎欲滴的目光黏在皮肤上,白皎厌恶地皱紧眉头。
蓦地,她的袖子被他拽了拽,白皎诧异地抬眼,叶戈还算有急智,隐晦地告诉她,让她先跑,自己会在后面拦着这些人。
白皎扫了眼他单薄的身影,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她怕他被人打死。
她们的小动作躲不过其它小混混目光,对方当即变了脸色,大喊起来:“大哥,他们要跑!”
几个人挥着棒子冲上来,叶戈脸色惨白,下意识颤抖起来,却仍旧张开双臂,僵着身体护住身后人。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响起粗犷的呼声:“小瘪三,别跑!”
几个彪形大汉龙兴虎步地跑过来,夸张的肌肉看得人血脉偾张,砂锅大的拳头猛锤向黄毛,几个人缠斗起来。
准确来说,是碾压式攻击。
叶戈:!!
白皎笑了笑:“你们之前见过的,他们是我家的保镖,很厉害。”
经她提醒,叶戈猛然想起前些天,几个保镖拎着人像是拎起小鸡仔,禁不住点点头。
两个人面面相觑,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背景是小混混啊啊啊的哀嚎混响,几分钟后,保镖阿虎拎着肿成猪头脸的小混混过来:“白小姐,我们问出来了,他们的目标就是你,是有人雇他们来找麻烦。”
白皎沉下脸,身边的叶戈也跟着皱眉。
猪头脸的黄毛嗷嗷地哀求:“大哥!大哥!窝错了!窝错了!”
大概打掉了两颗牙,说话都开始漏风。
白皎:“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黄毛凄凄惨惨地说:“窝不造啊。”
砂锅大的拳头近在咫尺,他吓得双腿乱蹬,可惜根本挨不着地面:“等等!窝想起来了!”
“窝不造他是谁,但是窝知道他在哪儿!”
这话很矛盾,白皎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继续说。”
黄毛吓破了胆子,颤颤巍巍地解释:“窝、窝们是在赌场遇到的,他、他说他想弄个人,给了钱,窝就带着小弟过来了,他付了钱就跟窝们说,他会在前、前面路口等着,等我把你带过去。”
说完他吓得抱头痛哭,又碰上伤口,疼得嗷嗷叫:“杀千刀的,窝可被他害惨了!”
几个小弟听见大哥的哭嚎,再看同伴们的猪头脸,也不禁悲从中来,哭声连成一片,可怜得很。
白皎示意阿虎放开他:“带我去找他。”
不远处的巷子里,白耀祖点上一支烟,靠着墙根吐烟圈,整个人飘飘欲仙,想到待会儿见到凄凄惨惨的白皎,他几乎要笑出声。
哈哈哈,太好了!
他听见一阵脚步声,立刻打起精神,他见过黄毛,就算他裹着脸,也能认出黄毛衣服来:“黄毛哥。”
前面的黄毛低着头:“窝来了。”
白耀祖快步迎过去,朝他身后看了眼,发现不少人,还有白皎,他猥琐地搓了搓手:“姐姐,真是好久不见。”
白皎冷笑一声,不要分手:“给我打!”
白耀祖惊得差点没反应过来,一直低着头的黄毛忽然抬起脸,看到他的脸,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卧槽!
对方一张脸肿成了猪头,恨恨地看着他,一张嘴,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窟窿。
黄毛嗷呜一声,利索地跪在白皎腿边指认道:“大姐!大姐就是他!就是他指使窝!窝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白耀祖绝望中看向白皎,女人美艳动人的面容,在灯光下,宛如地狱里凶恶至极的魔鬼!
砂锅大的拳头朝他挥来,一拳将他打在地,惨叫声戛然而止。
……
白皎狠狠警告了白耀祖,后者从开始的“姐!姐我错了!”到后来破罐子破摔“你打啊!你要是打不死我,我一定会告诉爸妈!”
叶戈都被他眼里的怨毒吓了一跳。
白皎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说实话,她很期待对方的反击,就是摸准了他的性子,才让保镖不痛不痒地把他打一顿。
经过这一遭,自然请不成客了。
临走前,叶戈忍不住看向白皎,纠结半晌,他才红着脸,像一颗青涩的红苹果:“他真的是你弟弟吗?”
白皎:“我已经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她一副不欲多言的表情,叫他忍不住心生怜惜。
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他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性格,她一直都在专注自己的生活,从不会主动与人为恶,学校那些人被起诉,是因为他们自己活该!
叶戈忍不住去想,到底要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她忍受不了,和自己的血脉亲人断绝关系?
他敛去眼底的愤怒,歉然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白皎朝他摇摇头,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笑容:“没关系。”
叶戈:“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肯定是他心存歹念想要伤害你,需要我的话,我一定会帮你。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第一次碰到这样有趣的男生。
他有点可爱。
一边倒的可爱。
叶戈想到白耀祖死不悔改的咒骂,担忧道:“我看他刚才叫嚣,似乎还是不死心,他可能还会害你。”
他忽然一顿,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温和地抿了抿唇:“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白皎,我不想你受伤害。”
你这样善良的女孩子,不该受到伤害。
白皎:“好啊,如果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叶戈温柔地笑了起来。
白皎心里叹了口气,我没打算这么做,可是他要主动帮我诶。
路灯下,年龄相仿的男女相视一笑,眼中皆有说不出的默契,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暗暗涌动,使人想到蠢蠢欲动的春日,嫩芽在心头抽发。
“咔嚓——”
暗处,有人拍下这张照片,发送给一个账户。
与此同时,东信高层会议上。
贺云泽收到邮件,看到注名了白皎,几乎想也不想,便打开文件。
入目第一行字便让他沉下眼眸——
【白小姐的弟弟今晚找了一群小混混欺负她,被白小姐的保镖狠狠料理一顿,她很厉害。因为时间太晚,白小姐打消了计划,和朋友各自回家。】
【云先生,我下面是当时的照片,还有一份详细文件,我已经发给您了。】
下方附注几张高清图片。
打成猪头脸的小混混,跪地求饶的白耀祖,那张猥琐的脸,和她没有一丝相似之处。贺云泽手指蜷缩,想起对方的夸赞,陡然升起一股自豪感。
直到看见最后的合照。
唇角扬起的笑意瞬间消失。
两人脸上的笑意刺痛了他的眼,什么事让她笑得那么灿烂,刚被人堵了还能继续谈笑风生吗?
他愤愤地想着,浑身散发出冷意,一团怒气在胸口冲撞,却迟迟找不到发泄口。
抬起头,环顾一圈。
台上的贺东岩洋洋得意地宣读部门企划案,自从贺东恒死后,他靠着贺东恒大哥的名头,成功进入东信,虽然只是个小经理,但是他很自信。
贺云泽:好了,就是你。
贺大伯万万没想到,他也有被殃及池鱼的一天。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贺云泽,焦头烂额地应付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有些他根本闻所未闻。
贺东岩怒气冲冲,质问他:“贺总针对我?”
贺云泽轻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叫针对吗?如果我针对你,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这句话直接激怒了对方。
“贺云泽!你这个白眼狼,我是你亲大伯,你是不是也被那个贱人迷住了!他口不择言的怒吼。
其它高层如坐针毡,悄悄擦了好几次额头,冷汗还是哗哗流,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什么白眼狼,我们不想知道,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贺云泽强势碾压一切,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贺大伯,指节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像是敲击在所有人心头:“lisa。”
秘书飞快反应过来:“贺总。”
“开除他。”
贺东岩狂怒地嘶吼,他熟视无睹,锐利的眸子扫向其他人:“你们有异议?”
“不不不!”
“没有没有!”
高层们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贺云泽:“散会。”
出了门,他并非所有人想象的轻松,周身气低弥漫,连lisa都不敢靠近,远远地缀在身后。
贺云泽回家时,已经八点多,天色黑透。
“小茹,这里重一点,再重一点,很舒服。”
女人娇软的声音让他停下动作,漆黑的眼看向声源处,扑面而来的画面让他全身僵硬。
白皎平躺在沙发上,笔直修长的雪白双腿舒展,灯光下,一身雪肤玉肌泛起莹润的光泽,玉脂般绮丽诱人。
因为按摩身躯轻轻发颤,宛如水蛇般柔媚无骨,之前应聘的女助理在她腿上肆意揉捏,神色难掩兴奋。明明是单纯的按摩,因为一张艳如桃李的脸庞,仿佛限制级画面。
贺云泽眉心骤跳。
他知道那张脸有多大的魔力,简直男女通杀!
“白皎。”他声音发沉。
她回眸看他一眼:“怎么了?“
贺云泽脸颊肌肉抽动,那张照片在他脑海里浮现,不知是愤怒还是其他,青年脸颊和脖颈红成一片:“你不知廉耻!”
白皎:???
不是吧,他有毛病吧!
她站起身,对方已经气冲冲地回房去。
白皎想跟解释,又不想去搭理,他简直不可理喻!
周茹偷偷探出头,茶言茶语:“白姐,云先生是不是工作遇到难题了?”
说着拍了拍心口,真让人害怕。
白皎:“也许是吧?”
“反正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周茹点头:“嗯嗯。”
“白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下次争取让你满意!”
房间里,贺云泽久久不能平复心情,他就在门口,房门虚掩,耳朵支棱着,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半晌,什么声音都没有,她跟本没跟过来!
贺云泽抿紧薄唇,更生气了!
他咬紧嘴边肌肉,一拳捶在门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白皎吓一跳:“你、你没事吧?”
她走进来,关上门,打算跟他好好谈一谈,作为家长,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关注孩子心理健康。
贺云泽:“你来干什么?”
“聊天啊。”白皎:“你是不是最近工作不顺利?对了,我热了一杯牛奶,睡前喝一杯,安眠。”
她递过来,贺云泽看着她,半晌没动作。
白皎直接塞过来,笑靥如花地看着他,等贺云泽反应过来,牛奶杯已经握在手上。
她自来熟地询问:“我可以坐在你的床边吗?”
白皎还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的房间虽然也是冷色调,东西却很多,琳琅满目,花样繁多。
有各种精巧的手办,冷冰冰的机器人模型,还有一个金灿灿的奖杯。他的书架上摆着几张相框,里面是贺云泽和几个男生,穿着球衣站在篮球场上,开朗大笑。
画面阳光且向上。
从照片人稚嫩的脸部线条可以看出,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没有经历过后来的一切。
“你很厉害。”白皎喃喃地说:“玩儿手办,做机器人,还会打篮球,嗯,这是市篮球一等奖奖杯?”
贺云泽握紧杯子,看向床边的女人,又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
她披散着黑色长发,一身宽松睡衣,简单至极的装扮,反而更显她瑰姿艳逸,姿容绝世。
精致的灯光下,她白得发光,周遭一切也在瞬间因她黯然失色。
白皎朝他招手,哄小孩似的:“小泽,你过来。”
他该恼怒,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靠近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心跳声,像是提线木偶心甘情愿任她驱使。
白皎这会儿正s知心大姐姐,柔声问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因为助理给我按摩?”
贺云泽不置可否。
白皎皱了皱鼻子:“你真小气。”
“你要按摩,我也要啊,我天天练舞很累的,而且这也是小茹的一片心意,我怎么能拒绝啊。”
贺云泽一眼看穿她:“都是借口。”
白皎惊愕地睁大眼睛,又轻轻眯起狐狸眼,散漫地说:“你怎么污蔑人呢。”
贺云泽喉咙发紧,扯了扯领口,一双漆黑的眼牢牢盯紧她:“是你喜欢享受。”
“我早就看穿了,什么温柔知性,大方优雅,都是你的伪装,你本性贪婪无度。你最喜欢享受,喜欢奢侈,喜欢漂亮首饰,喜欢名牌装束,还喜欢别人对你阿谀奉承,你自己也好逸恶劳,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他简直把所有贬义词都堆在她身上。
对面的人非但没害怕,反倒轻轻笑了起来,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白皎正襟危坐,承认得坦坦荡荡:“是啊,我就是这种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转了转眼珠,那双狐狸眼轻轻一扫,茶色眼瞳恰似透明琥珀,光华流转。
贺云泽呼吸一窒,不敢触及的情绪在心头翻涌,让他脸色阴沉:“出去!”
简直就是翻脸无情的典范。
白皎不知道自己惹到他哪里,站起来,还不忘好心叮嘱他:“那我走了,你记得喝牛奶。”
她离开不过一秒,忽然推开门,狡黠一笑:“这下你心情好了吧?”
贺云泽回神,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何况,真如她所说,心头积压的恶气不知何时烟消云散,阴郁的视线落在牛奶上,忽然举杯一饮而尽。
房间里,幽幽的馨香细细弥漫。
他喉结滚动,鬼使神差的,竟然朝床边去,掌心轻轻抚过那片温热的床榻,棉质床单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轻盈的香气。
半晌,贺云泽回神,不可置信地看向掌心,我疯了!
我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