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跟宋言分开之后,就独自去了云烟阁,本以为今日二叔三叔会不死心,上衙门继续告自己,谁知没等来官差,却等来了一桩麻烦。
她正在小屋里头忙碌,刚铺开了孙家的画卷准备修复,外头来了人。
“沈掌柜的在么。”
“哎,来了。”
沈云杳把孙家的画重新卷起来收好,才掀了帘子出来,外头的是十日前送画卷来修复的小厮。
“沈掌柜,十日了,我来取画。”
原来是上次打烊前匆忙送画来修复的小厮,按着日子来取画了。
那幅画早修复好了,沈云杳请小厮稍作等待,转身回小屋取出了悉心修复好的画卷,拿到外头的长桌上,从布套里抽出画轴铺展在长桌上。
“这便是那日你拿来找我修复的画,已经都修复好了,小哥你验验看。”
沈云杳站在一旁,就等小厮看过无误,结清余下的钱款即可。
“哎?不对啊,沈掌柜,这不是我给你的那幅画啊,我家公子的画是真品,你这幅明明是赝品嘛!”
突然,小厮看了画之后,咋呼起来。
“沈掌柜,我把画拿来云烟阁修复,也是信得过你,听人说你有一手修复画卷的好手艺,可你这把我们的真品换了赝品,这、这、这说不过去啊!”
“要知道我家公子买这幅画可是花了上百两银子,你换成了赝品我还怎么拿回去,公子知道了不得打死我,沈掌柜,若是画修复不好就请你把原本的画还给我,我另找能人修复,这幅赝品,就请云烟阁收回吧!”
沈云杳惊了惊,这怎么可能!
这幅画从到她手里就没有第二个人接触过,换画实属无稽之谈。
“小哥,你看仔细了吗,这幅画就是你当初拿来的那幅,我只是修复好之后重新换了裱纸和覆背纸,并未更换你家的画。”
“沈掌柜,狡辩就没有意思了,我本来也是念在你一个女子做买卖不容易,才好好与你说话,让你换回我家原本的画就罢了,你非不认还要说我家的画原本就是赝品,这不就是笑话么!”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家公子是玉阳陈家——陈柏川公子,他会是个收藏假画的人吗!”
小厮一口咬定沈云杳换了他的画,在门口咋呼起来,不多时就引来了一批看客。
“列位看官评评理,我替我家公子跑腿办事,送了一幅陆秋公的麓山春烟图真迹来找这沈掌柜修复,约定十日后来取,今日就是十日之期,可我一来,她竟然拿了一幅假图来糊弄人!”
“修复的手艺过不了关,就原样退回来就是,换一幅假画滥竽充数算什么!”
“各位不信都来看看,这幅假画完好无损,怎么可能是我拿来的那幅!”
沈云杳阻拦不及,那小厮已经领了一批人闯进来,围着看那幅麓山春烟图,这幅画她修复得很好,肉眼看去,的确看不出什么修复的痕迹,没想到这竟然还成了小厮拿来诬陷她的证据。
“这幅画是修复过的?瞧不出来断裂处在哪儿啊,不会真的买一幅假画来换人家的真画吧!”
“我看看,我看看,哟,还真是,这画是假的啊?画得还真不赖,我都瞧不出来是假的。”
“云烟阁应该不会干这种事,先前我家买了一幅便宜的修复后的画,的确是看不出修复痕迹的,掌柜的是有手艺在身上的……”
可惜为她说话的声音很快就湮没在一片质疑声中,沈云杳到此时再看不出这小厮是故意找茬,就有问题了,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提过如何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他家的画。
“小哥,你说我云烟阁拿假画换真画,可是要有证据的,我开门做买卖,不是你红口白牙不负责任随便说说就能认定这幅是假画。”
“若画真的有问题,怎知不是你拿来的时候就如此?”
“我只管修复你拿来的画,这幅画修复好也不难,断不至于另外花钱再给你买一幅,你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把裱纸和覆背纸都拆了,看看里头的画心是不是你拿来的那幅。”
她修复的时候,背面的确留了痕迹,不过是正面看不出来罢了。
“我、我可没诬赖你,你不信就找洛馨阁的人来鉴定,这幅画真迹是用洛馨阁的纸画的,墨也是洛馨阁出的定制颜料……”
那小厮说完,真有好事者上隔壁喊来吴账房,沈云杳一听这里头还有洛馨阁的事就拧紧了眉头,已经开始怀疑这幅画一开始就是吴账房找人做的手脚,挖了个坑等她往里跳的。
果不其然,吴账房飞速拿了一个水晶镜片急冲冲地赶来,一进云烟阁的门就摆起了谱,“是谁敢在洛馨阁的纸墨上作假啊!”
他定睛看向沈云杳,呵呵一笑,“原来是沈掌柜。”
“沈掌柜才做这行可能不知道,我洛馨阁的纸墨皆可为贵客单独定制,里头可有玄机,为的就是对付你这样专走旁门左道的黑心商贩!”
“沈掌柜,以假乱真,可不地道啊。”
吴账房一面说着,一面弯腰凑在画面上一点一点地用水晶镜片细看,不多时就直起腰,把水晶镜片收回盒子里,老神在在地瞟了沈云杳一眼,得意道:“沈掌柜,这的确不是我们洛馨阁专供给陆秋公的纸墨,你这幅,是赝品。”
洛馨阁一锤定音,看客们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更有好事者开始嘲讽起来。
“我就说一个女人能有什么真本事,还学人家修复画,这活儿每个十年八年的能出得了师么,看看她才多大啊,修复不了就把人家的真画换成了假画,臊不臊!”
“就是,前几日我还在西市见过她,险些被知府大人的官差带走,她呀,亲爹死了还霸占着恤金不肯分一毫给家里的老人,是个不孝女,这么个人做买卖能不黑心么,我看你们也别来她家买东西了,小心被诓了!”
众人议论纷纷,沈云杳站在人群当中,正待分辨,宋言从外边分开众人,进来寻她。
他把她挡在身后,与热议着此事的看客作揖,道:“各位,各位听我一言。”
“不知这位小兄弟可有实证你家公子让你拿来的画就是陆秋公的真迹?”
他说的话沈云杳先前早就提过,只不过人人都没听她的,压根没用。
她扯了扯宋言的胳膊,眼神示意捻着胡须正得意的吴账房。
这事八成就是他搅和起来的,这些带头起哄的人约莫也是吴账房找来的人,若是轻易就能让他们肯听人话,早就不是现今这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