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朱忍不住劝道:“姑娘,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您不是准备了东西还要给二公子去去晦气、压压惊的么。”
“沈姑娘,你帮我也劝劝我们姑娘呀。”
银朱既心疼又着急,眼泪珠都要掉了。
沈云杳上前扶了洛藜,“洛藜姐,我们走吧,还有许多事要做呢,越州虽远但非不可到达,你早些回去准备妥当,等过了冬,开春了不就能过去看看了?”
洛藜渐渐回过神来,朝她扯了嘴角僵硬的笑笑,“你说得对,我总是要去看看的,等开春了,这阵风头也过去了,便能动身去越州了。”
她眼中渐渐浮起了暖色,看向马车,反拉住沈云杳的手,“走吧,该操心的不是我,那儿可还有一个呢。”
沈云杳知道她说的是宋言,也颇有些苦恼,宋言从狱中出来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情绪,他不悲、不愤、不恸,甚至是对外界都没有多少反应。
这次宋家遭难的巨大冲击,已然完全将他身上的傲气湮没,叫她感觉一派死气沉沉。
回到马车上,洛藜开口吩咐马车宋他们回桑榆庄,她也换到了一辆马车里,要一道送他们回去。
沈云杳上了马车后,宋言依旧沉默不语地垂着头看着斜前方,两手都握紧了拳放在膝盖上,她下马车时他就是这个姿势,她有些微讶异。
但随即又发现原本遮得严实的马车窗帘子,右下角有一处不平整,似是方才被掀开了一点。
她默不作声在宋言对面坐好,假装没看到帘子的一角,一路上洛藜都在说着到了地方要如何煮柚子叶,用烧好的柚子水给宋言去去晦压压惊等等,银朱还把早就准备好放在马车箱里的一筐柚叶给他们看。
沈云和陆叔则配合的都没有再提一句宋家其他人。
“这柚叶好,烧水泡个澡能去一身疲乏,洛姑娘你也不用忙乎,等到了我家,让川子和他娘做就是,你跟着云杳一起坐着歇好,也留在咱们家吃顿饭,今日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陆叔,我就跟着云杳一道叫您陆叔了,那今晚就打扰你跟婶子了。”
洛藜并没推迟,一是宋谨托付,她日后也要常来陆家走动的,二也是实在放心不下宋言。
宋言则依旧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了陆家,沈云杳帮着银朱把柚叶抬下来,陆叔和马车夫把洛藜给宋言准备好的包袱行囊都搬进陆川的屋里去。
许婶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看到她们赶紧跟何氏去灶房生火烧水,银朱跟沈云杳去帮忙煮柚子水,洛藜则跟宋言留在了院子里。
宋言站在院子里,看着熟悉的院子和后山,眼底始终没有情绪,洛藜看他这般,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宋言。”
“你可不能犯糊涂,你如今可不是为着你自个在这熬着,你大哥如何与你说的,你都忘了?”
“陆家和沈家收留你,你不该让他们太过担心,尤其是云杳,她这几日也为着你的事操心不少。”
“你在此处好好休养,等过段日子风头过去了,我会去越州。”
“若也你想去,就给我好好地振作起来,不能是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难道到时候你大哥问我,我要告诉他宋言……”
宋言缓缓地转过头来,声音沙哑着道:“你何时去越州?”
“过了这个冬天。”
洛藜回答道,但看着宋言空洞的眼神,又有些不忍了,宽慰道:“你放心,冬日的衣物鞋袜我跟云杳都给他们备足了,还给他们带了些吃的,这趟押送,俞大人也私下交代了差役暗中照顾,他们不会有大问题,现在有问题的反而是你。”
“嗯,知道了,到时候叫我。”
宋言仿佛除了什么时候去越州以外,洛藜说的其他话都没怎么听进去。
他走到院子里的竹床上,坐在树下看着天,因数日牢狱而苍白瘦削的脸颊上印着秋阳与黄叶交错投下的斑驳,他抬起骨节修长的手遮住了眼帘,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似是终于适应了这高阳和秋风,才缓缓看向洛藜和正从灶房里出来朝他走过来的沈云杳。
“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他说完这句话,又恢复了沉默,眼下依旧是泛着青的疲惫,洛藜虽然心中焦急,但也不忍心再说更多,加上她也因为担忧宋谨而心中承受着巨大的悲痛,故而站在院子里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沈云杳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先给宋言手里放了一碗热的水,然后就拉着洛藜先离开。
“洛藜姐,就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一会儿陆川和陆叔会去倒柚叶水,我们去瞧瞧我娘煲的汤,我娘煲的汤可好喝了。”
她没有先与宋言说话,这一路她甚至都很少跟他张口,她知道他什么道理都懂,就是因为太懂,所以心中沉闷非常。
明明做了最该做的选择,坚持了宋家都希望他坚持的,但与此反复交织的懊悔和恼恨自己无用的情绪,一定早已填满了他的整具躯壳。
他不过是需要时间,把这些翻涌不断的、灰暗的情绪统统都囚于自己的心中,虽然残酷,但却没有一丁点捷径可走。
她和洛藜,也仅仅能够暂时代替宋家人留在这里,而没有办法替他承受哪怕一分一毫。
沈云杳带着洛藜到灶房去,柚叶水已经烧好,陆川和陆叔一桶桶地提到屋里去,里面搁了大木桶,可以泡澡。
她站在灶房的床边,不时瞄一眼院子里的宋言,在陆叔和陆川提了第二趟之后,他终于还是起身接过了陆叔手里的木桶,自己来回地打水了。
沈云杳轻轻舒了口气,他眼里还能看见旁人,心里还能想到旁人,就不会沉寂太久。
她也安心地去给她娘和许婶打下手,洛藜更是完全被她娘煲的汤吸引过去了,凑在炖汤的瓦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