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把孙家的事一了,回了云烟阁立即钻进小屋里,开始倒腾蜡纸和油墨,蜡纸是一次就做成了,也不复杂,油印的油墨她试了好几种比例,才调出满意的一种,墨浓且易干。
照着试调出来的比例,她写了一张材料单,拿出来交给在铺子里看书的宋言。
如今,每日铺子里人不多的时候,他会坐在东边的长桌前温书备考,这里比别处都要暖和,看书不冻手冻脚,能更加专注。
而她忙的时候他还能帮着看铺子,一来二去的,现下有人来买东西,他也能招呼一二了。
“宋言,你空了的时候帮我去西市找找这些东西呗,多买些不打紧,我有用处。”
她把材料单子放在他的手边,顺便瞄了一眼他在看的书,竟然不是她以为的在温书,宋言手旁摊开一本书,却没在看,手里一沓写满了字的纸,每一张都风格各异,俨然是不同的人写的。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问了一句,“这……不是你写的呀?”
他把手里的东西归放整齐,拿起了她给的那张单子,解释道:“嗯,不是。”
“是书院的学生,准备开春参加县试的,找高东立帮忙看看文章,他转托到我这里。”
沈云杳歪着头翻看比例几页,他都有详细地给人批注,是认真在看的,不免问道:“这不是夫子干的活儿吗,你们怎么接来了,收银子了吗。”
宋言见她三句话不离银子,也笑了,先回答她最关心的,“收了的。”
“不过不多,这些学生手头也不是很宽裕,再说夫子有时候很忙,不太能顾到每一个学生,在书院,找考过且成绩不错的师兄帮忙看看文章,也是常有的事。”
他这么解释她就懂了,算是宋言自己挣的外快吧,不过从前她记着他是不做这样的事的,肯定会嫌无聊和浪费时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改变主意了。
但值得鼓励,她点头道:“嗯,这不错呀,还能得些零用。”
同时她脑子里也开始转了起来,宋言以前科考的成绩这么出色,这么干等着三年什么都干的确是有些浪费啊,不如……
她看着宋言的脑袋瓜子开始眼里放光。
宋言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拿了单子站起身,一低头发现她还仰着头来瞧着自己,眼眸亮晶晶的,就好像透过他,在看……一颗大金疙瘩?
宋言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逗笑,再看她眼神还是一样的感觉,不免嘴角一弯,弹了一指她的脑门,“看什么。”
“我现在去给你寻这些东西,买回来了再接着看文章,替我收好不可让人动了。”
“哎,你等会儿,我给你拿银子。”
“不用,身上还有。”
他说罢转身出门去,一路嘴角都放不下来。
沈云杳看着宋言的背影若有所思,越想越觉着自己刚才冒出的念头可行,一定会给自己和宋言带来可观的进项!
等油印机、蜡纸、油墨这些都搞定了,洛藜那头的难题也解决了,就马上开始说服宋言跟自己一起干才行!
宋言刚出门没一会儿,霞栖阁来了一个伙计,一进来就夸赞说在她门口挂的翠玉姑娘跳舞的画效果很好、掌柜的很满意,“沈掌柜您不知,如今每日来霞栖阁看翠玉跳舞的客人都翻了倍,我们掌柜的便让我来问问您,若是咱们想再跟着续下一个月的租子可行?”
“到时候还想再换成另一位姑娘,这些都麻烦沈掌柜了。”
沈云杳道了句稍等,去翻了册子上的排单来看,往后三个月都有人提前预定了,只能如实相告,“小哥,还烦请你回去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若是霞栖阁想再续,至少得等到第四个月才有空的位置。”
“若是愿意,可以第三个月初就来下定,我先给你们留着,过了十日没来,我再让给旁人。”
那伙计见没法子可插队,也就告辞回去传话了,随后铺子里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好些人,有真买东西的,也有进来避避风的,她都欢迎。
天冷后,她就找人在铺子里砌了一个壁炉,里头烧的是火力大又耐烧的栗木,配合着门上挂的厚布帘,整个铺子里都暖融融的,一点冷风都没有的。
炉子上头弄一个风轮,套上皮筋还能带动画面的转轴自己转起来,不用人踩了。
做这个可花了她不少银子,专程在城里找老师傅给量着尺寸给做的,但银子花得值,效果看来不错,天冷后即便门口垂了布帘,也不耽搁她做买卖,人来的倒更多了。
“各位慢慢看,慢慢选啊,那边有桌子和纸笔,可以试试墨和纸,笔也备了试用的,试好满意再买。”
她随口招呼了刚进来的几位客人,转身回柜面收好册子,一转身庄青信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
沈云杳皱了皱眉,这么冷的天,穿着袄子也要摇扇子,德行。
“沈姑娘好买卖。”
庄青从容一笑,微微颔首跟她打招呼,露出流畅的下颌线,眼风随即就扫了过来。
沈云杳没理他,低头算自己的账。
庄青也不在意,停在那幅半门高的画前,仔细打量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便道,“沈姑娘这玩意儿实在精巧有趣得很……”
说着他就愣住了,这画没有人摇动竟然也转起来了,仔细看,才发现云烟阁里有个一壁炉,里头燃着柴,上头立着个带着一圈扇叶的奇怪东西,有皮筋连着这奇怪东西和轴轮。
画面就这么自己转了起来。
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摸着下巴记在心里,又环顾铺子里一圈,发现冬日风寒,但一走进云烟阁里竟然暖融融的,他收起几分玩笑姿态,眼角神情不再轻松。
这云烟阁果然是与别处都不同的,沈云杳折腾的这些小玩意儿,乍看不起眼,但却总是引人的。
就连他方才进来都因为这暖融融的感觉舒坦了几分,这么着谁来她这儿不想着多待一会儿?
庄青眼眸沉了沉,难怪先前的吴账房这么提防着云烟阁和沈云杳,起先他还不甚在意,觉得不过是个有些巧思的小姑娘,在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洛馨阁面前自是不值得一提的。
每日也就逗逗她当有趣,不曾想今日来看,她这儿竟然又比初见时多了这么多东西。
有这么间铺子开在洛馨阁对面,还真是不得不防啊,只不过吴账房那些手段都太过愚蠢了,要跟人较量,尽出阴招而放着洛馨阁本身的优势不用,简直是蠢。
若是换了他,可就不能让这姑娘这般轻松,随便费费口舌就能赢了。
他装模作样地在铺子里跟着客人也转了一圈,见着沈云杳给每个货品都做了个小牌子,上头写了纸笔墨砚等的名字,以及价格,就摇了摇头。
到底是生手,这般把价格都写上了,还怎么与人议价,他又看了一会儿,渐渐看出些名头来,来这儿的客人不需要沈云杳挨个招呼,自己看着东西价格选好了拿去付账就行。
难怪云烟阁每日人来的不少,却不用多请几个伙计,这就是她为何放弃议价的机会,把价格直接写在牌子上?
庄青想说一句小儿玩闹,但看着铺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知何时竟然比洛馨阁都多谢。
若有所思地又看向沈云杳,纵使她低头拨弄算盘时露出的脖颈再纤秀白净,他也没心情逗人玩儿了,转身就出了云烟阁。
他得立即去找肖掌柜,把此间看到的情形都说给他听,也好出个应对。
沈云杳抬眼见庄青无趣自己走了,眼皮子都懒得多抬几下,这家伙一定是进来看着她这儿眼热,回去找人商量去了,至于商量之后嘛,不是效仿跟风就是要出幺蛾子了。
不管是哪一样她都不怕他们。
她还有许多没捣腾的呢,这就慌张地回去搬救兵了,才哪儿到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