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世家计量

“此乃世家之根基也!”

苏望峰赞叹了一声,随后抬起头看着武青松。

“有此功法,我苏家当能再进一步,贤侄,这下却是叫我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该是我感谢大人才是。”宁泰面色如常,但心中却一直想着刚刚苏望峰的警醒。

道不可言佛。

天穹除去混乱危险的荒州外,其余各州均被修真势力瓜分占据,但这些势力都是道教门派,虽也有魔门邪修,但归根结底也属道门,也以道士自称。

在武青松的记忆中,莫说佛门,便单单“佛”之一字,都属禁忌,但究其原因,却是不明所以。

收敛心神,少年沉吟道:“这功法我也要传予家族子弟,却不敢再以景玉为名,改个名字多少也能做些掩护。”

“贤侄心思谨慎,自当如此。”苏望峰看着手里的册子,点头道:“我家也须这般做,那李家虽非顶流世家,但在奉州也是数的上名号的,若给他们知道此事,必惹祸事。”

顿了顿,苏望峰继续说道:“听钰儿说,贤侄想要回乡探亲?不知何时出发?”

“思乡心切,当然是越快越好,下午我便去鲸绺报备,明日开了路引,再筹备两日,便要出发。”

宁泰看着桌上菜肴,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但三人谁也没动筷,只偶尔喝口茶水。

苏铭钰略一思量,便笑道:“我家有一姻亲正好就在冠柳城,前几日她还说惦念父母亲人,本还想着待观摩完大比再走,既然贤侄着急,不如便结伴同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姻亲?”宁泰皱眉问道:“可是女眷?小子本事低微,这路途遥远,怕是……”

“唉……”苏望峰摆手道:“我家自当派人护卫,哪敢让女眷孤身远行。”

宁泰心知探亲什么的只是借口而已,除了照护外,怕是也有探查武家底蕴之意。

但他却也不做推辞,欣然应允:“那就多谢大人了。”

“那便定在五日之后,先坐船到千山城,再换车马,如此速度最快,也最是安稳。”苏望峰拿起筷子,指着桌上菜肴:“贤侄,我们边吃边聊。”

“全凭大人做主。”宁泰捏着筷子,只捡对方吃过的菜夹。

正事都已说完,席间三人便只聊些闲话,苏望峰身居要职,言谈中少不得触及一些隐秘之事,虽说的模棱两可,但也叫宁泰知晓了不少要闻。

比如,荒州局势动荡,宗门不仅要增派人手前去镇压,还将重新组建捕奴队,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动荡,苏望峰却是没有详说。

又说起这次魔门之事,诱发的根由,作为镇抚司的副统领自然是知晓的,却也不明说,只告诉两人,若遇可疑千万不要逞能。

英雄楼的菜肴虽好,但奈何碟窄量小,三人又都是大肚汉,一桌子饭菜,没多一会儿便吃干抹净。

宁泰本想着结账时,要客气几句,却发现酒楼根本没提这事,掌柜只让苏望峰签了个条子,又赔笑着将三人小心的送到门口。

“我需得回镇抚司,昨日之乱,还有些事务没处理,不便久留,返乡之事,便让钰儿与你接洽。”站在洪流街上,苏望峰拍了拍武青松的肩膀:“日后若有需要,贤侄只管开口,只要苏家力所能及,便绝不含糊。”

“多谢大人关照,小子感激不尽。”

宁泰抱拳拱手,瞅着苏望峰走远,这才转头对苏铭钰说道:“我这就去功绩司,寻鲸绺管事。”

“我与师兄同去。”苏铭钰扯着武青松胳膊,朝着功绩司走:“得了管事允许,我们便去开路引,今日将这些事都办利索了。”

“那是再好不过。”

两人来到功绩司门口,苏铭钰却没进去,只在街上等待,宁泰独自一人来到楼上,与鲸绺管事说明事由得了许可,便拿着条子走了出来。

随后,苏铭钰带着宁泰来到镇抚司,却没走正门,而是从东面的一处小门进入其中。

宁泰跟在后面,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挺大的屋子前,房前的院子里排着二三十号人。

“这都是等着开路引的。”苏铭钰轻声道:“师兄随我来。”

苏铭钰带着武青松径直绕到大屋后面,来到一栋独立的小二楼前,楼下无人值守,里面也是安安静静。

两人上到二楼,在最里面的房间门口,苏铭钰轻轻叩门,待听到里面有人招呼,这才推门进去。

这间屋子似乎是专做存档之用,七八个挺高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卷宗书册,对门一张大桌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眯着眼瞅着门口两个少年。

“苏公子怎地来我这了?”老者放下手里有些半秃的毛笔,伸手指着门旁的椅子:“快请坐,我去给两位沏茶。”

“莫老不必客气。”苏铭钰摆了摆手,走到桌前,笑道:“这趟来是想跟您老要两张路引。”

说着,苏铭钰指着一旁的武青松,道:“这是鲸绺的武青松师兄,过几日要与我家亲属一同回乡探亲。”

“好说好说。”莫姓老者复又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浅黄的折子,提笔看着两个少年,道:“可有绺子开的许可文书?”

“有的。”宁泰上前一步,将一张条子和自己的腰牌一同递了过去:“还有一人要与我同行,只是她却不是武子。”

“寻常民籍只需告知我姓名便可。”莫老接过腰牌和条子,只略扫了一眼,便提笔在那折子上书写起来。

“姓杨名芳,芳草的芳。”

莫老“嗯”了一声,飞快写完两张路引,递给宁泰时,嘱咐道:“若遇检视,武子需出示腰牌,其余人要拿着照身帖。”

宁泰接过来看了看,发现路引上除了自己和杨芳的姓名外,其余则以密语书写,那些字他都认得,但连在一起却是前言不搭后语,根本看不明白。

“这是镇抚司的暗语,寻常人可看不懂。”一旁的苏铭钰笑道:“就为防人伪造篡改。”

宁泰点点头,小心收好路引,拱手道:“多谢莫老。”

“小公子客气。”老者站起身,抱拳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您老歇着,我与师兄便先走了,出行一趟麻烦事可是不少。”

苏铭钰拱了拱手,招呼一声便带着宁泰出了屋子。

“师兄且先回去,我这就去商议出行的事宜,待敲定了,便去寻你。”

两人回到洪流街上,苏铭钰道:“路上吃穿用度,车船人马,师兄都不必管,我家自会安排清楚。”

“劳烦苏兄。”宁泰拱了拱手,道:“那我便在家安心等着了。”

“师兄客气,你与我家有大恩惠,再如何都无以报答,我自去了,师兄告辞。”

两人拱手作别后,且不提宁泰匆忙回家,与杨芳积极筹备远行之事,只说苏铭钰寻到堂叔处,苏望峰却是没在镇抚司,而是正在家中,于书房里一边饮茶,一边看那册《景玉功》。

苏铭钰来到书房门口,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而入,先与堂叔身旁女子对视一眼,略点了点头,随即走到桌前。

“堂叔,武青松要带那杨芳一同回乡。”

苏望峰放下册子,端起茶杯,吹开浮沫:“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到底是个少年人。”

轻抿一口香茗,苏望峰撂下茶杯,瞅了一眼旁边女子,道:“既如此,这趟便怕是只靠七妹未必能成。”

苏铭钰也看向旁边,静立桌边的女子二八芳华,一头乌黑长发利落的扎成马尾,以鲜红发带捆扎,皮肤白皙好似剥了壳的煮蛋,一双剑眉平添几分英气,明眸流波,朱唇皓齿,只是个子略矮,但凹凸有致,真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伊纯。”苏望峰看着少女那双美目:“武青松就算不能成功引气,那也是个锻体大成的武夫。”

说着,他站起身,背负双手,走到窗边,瞅着午后明媚的阳光,轻声道:“他入门不过两年,今日我试探一下,他那肉身便是在锻体大成的武者中也属顶尖,天赋属实是一等一的,而且这次的事,也能看得出他心思缜密,是个行事谨慎的。”

顿了顿,苏望峰转过身,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又看向少女:“但他既已以与杨二嫂勾搭在一起,非是那未经人事的初哥,七妹虽是美貌,却也不见得能比得过那个寡妇,这次怕是你也要跟着走一趟了,当然,此事家里不会逼你,全凭你个人意愿。”

少女名叫孙伊纯,是苏望峰三妹的独女,生母苏盼春与人私奔,待找到人时,不仅身怀六甲,而且变的有些疯痴,生下孩子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她虽因出身入不了族谱,但在苏家却没人敢轻视,只因自小便由苏望峰抚养,有这一层关系在,下人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二小姐。

“全凭二舅做主便是。”孙伊纯脸色略有变化,但还是应承道:“能为家族出力,乃是我的福分。”

“你跟了他也不算委屈,一旦他日后能入内门,于你于家族都有许多好处。”苏望峰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我做主,此次你若能将武青松招为我苏家女婿,待回来洪流城,三妹可重入族谱,你也可以继女的名分过继到我名下。”

“多谢二舅。”孙伊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眼中泛起泪光,哑声道:“若能入了族谱,便是要我死,也在所不惜。”

“二妹。”苏铭钰笑道:“其实,堂叔早有此打算,我爹也是同意的,只是那些族老冥顽,若没个让他们信服的理由,他们断然是不会同意的,这次却是天赐良机啊。”

苏望峰点点头:“之前确实与大哥提起过,他也是同意的。”

“虽说武青松于我有救命之恩,但凭良心讲,其人天赋心性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再加上恭谦知礼,实属良配。”苏铭钰凑到孙伊纯近前,道:“这次又将李家的功法送予咱家,单就这份恩情,来日你若跟了他,族里哪个还敢予你脸色看。”

“当年三妹之事。”苏望峰皱着眉,目光有些放空,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多少有些李家的影子,只是一来没有确实的证据,二来……李家势大,便是有实证,也是拿他家没办法。”

说着,苏望峰眼神又恢复清明,眉头展开,脸上泛起笑容:“那李梅乃是李家这一代里数的上的天才子弟,这次被武青松做掉,他家当真是心疼无比,昨夜李家来人领尸体的时候,那脸色好似死了亲妈一般。”

“李家那位老祖,寿元枯竭,又无望法相,家族子弟后继乏力,内门只剩个李向森,蹉跎练气七层,眼看便要过了筑基最好的年纪,怕也是个没出息的。”苏铭钰一脸轻蔑的笑容:“奉天那几家可都等着李家老祖咽气呢。”

“这些话,私下里说说就得了。”苏望峰瞥了侄子一眼,道:“出去可莫要乱嚼舌头。”

“侄子省的。”苏铭钰躬身应是,又看向表妹:“二妹既然应允,那我便去安排了。”

“钰儿。”苏望峰回到座位上,端起茶,却没喝,只凑在嘴边,闻着沁人的香气:“你只负责与武青松沟通,其余杂事莫要理会,专心准备大比就行。”

“是。”苏铭钰转过身,对着桌后应和一声,又问道:“二叔,入内门的事……”

“如今荒州局势不稳。”苏望峰摆了摆手,道:“此时进内门,保不齐就要被派过去,你若不想像你爹一样,就老老实实的在外门再待一段时间。”

听到堂叔用自己的父亲警告自己,苏铭钰沉着脸,重重点头:“侄子明白。”

五日一晃而过,这天清晨,宁泰与杨芳早早起来,行囊早已收拾利索,两人将家里仅剩的一些食物全部吃干抹净,便穿戴整齐,关好门窗,离开了核桃巷,朝着见洪河的渡口走去。

为了方便杨芳女扮男装,与宁泰穿着同样的黑色对襟高叉长衫,都是浅灰阔腿裤,各自发髻上插着相同的精铁发簪。

这是少年特意寻牛铁匠打的,簪子锋利尖锐,关键时刻可当做武器使用。

小娘子跟在宁泰身后俏脸泛红,嘴角始终扬起,瞅着那伟岸的背影,心中满是欢喜。

少年扎着武装带,卜字拐挂在两侧,后腰插着一对锋利爪刃,酒葫芦斜跨在身上。

两人只杨芳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里面是些用来换洗的贴身衣物,钱财都装在宁泰怀里。

待来到见洪河码头,老远便瞅见苏铭钰,依旧是一袭青衫,身边站着四个女子,少年微微皱眉,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那几个女子中有一人他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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