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联系询问

宁泰一只手托着那几个画轴,缓步来到道观后院。

三个小屋并排而立,皓首老道正站在中间的屋前,笑容可掬的望着他。

“师兄。”少年来到近前,打了个稽首,双手托着画轴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子身无长物,路上得了几幅古画,还望师兄不要嫌弃。”

“师弟客气了。”老道接过那几轴画卷,也不去看,只利索地收在袖口中,侧身虚引:“快快请进。”

屋子不大,左边有一张大桌,桌上铺着宣纸,笔墨未干,桌后靠墙是一个古朴的百宝架,架子上摆着一些书卷和瓷瓶,两侧墙上挂着三五幅画,画的具是山水云海。

昨日他已向段连胜打听清楚,岚山爱画,特别对山水景致情有独钟,所以才特意选了几幅当做拜礼。

屋子右边有一方宽大的矮榻,上面放着两个蒲团和一张圆桌。

“陋室简单,叫师弟见笑了。”岚山脱了鞋,迈上矮榻,盘膝坐在靠里的蒲团上,指着对面:“坐。”

“若非放不下家事,小弟也想找个似这般的小屋静修啊。”

宁泰学着岚山,脱了靴子,团坐在老道对面,也不客气,直奔主题道:“在下于旅途中引气成功,尚未回转宗门,许多事都是不清不楚,还望师兄不吝赐教。”

岚山对于面前年轻人的直接了当并不以为意,反而坦言笑道:“赐教不敢当,吾停留练气境多年,不得寸进,天赋比之师弟有如云泥。”

顿了顿,老道继续说道:“但师弟未入内门,尚未启蒙,于修道根基少了见识,老道却是可以予你好好说说。”

“还望师兄启点蒙昧,让小子开阔眼界。”

少年恭敬行礼,满脸虔诚,眸子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岚山不慌不忙的从袖口取出一口漆黑香炉,炉中有半下香灰,当中插着根小指粗的香。

将香炉放在桌上,老道撮指燃起一点火苗,凑在香头,便有清心的气息快速弥散开来。

宁泰轻嗅一下,便觉之前满心的期许和欣喜瞬间消散,思维平复,神清心舒,念头泰然,心绪朗达。

见他表情收敛,眼神清明,岚山这才开口诉说。

“待师弟回转宗门后,便可晋为道籍,进入内门下院修行。”

百姓口中的仙籍,在宗门中的正式称呼是道籍。

宁泰是知道内门分为上下两院的,却并不清楚两者之间的不同,于是插嘴问道:“请问师兄,内门上下两院有何区别?”

“五十岁之前突破练气后期者,便可进入上院。”岚山笑容和蔼,语气平和:“入了上院,便可拜师,有了师承,才得真传。”

顿了顿,老道叹气道:“吾与上院失之交臂,可惜可叹,若当时再努力几分,该不是现在这番模样的。”

宁泰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借着提问,岔开话题。

“下院也如外门那般,是自行摸索着修行吗?”

“下院设有六庄,庄内有道吏三人,专做教习传道之事,且都有广结善缘之心,对本庄修士有问必答,外门却是无法可比。”岚山收起哀怨,继续说道:“广法庄善道术、律清庄精御物、肃乾庄画符篆、镇坤庄布阵法、补洪庄通炼器、采精庄学制丹。”

“六庄各有所长,却非不可同学,律清与补洪情谊深厚,广法和镇坤相交莫逆,采精庄制的丹药、肃乾庄画的符篆,都是修士必不可少之物,哪个庄子也是不敢得罪。”

说到这,岚山笑问:“修士无法决定去往那处庄子,这事还得看缘分。”

宁泰愣了一下,忙追问一句:“为何如此?”

老道眯着眼盯着少年眉心瞅了瞅,只觉那处有一抹浅淡的紫辉,又以为是他面黑毛粗的缘故,摇头道:“那下院之中有一法宝,名为道源鉴,凡入内门者,必要在那宝贝前照一照,一来防备奸人偷学,二来可定去处。”

宁泰微微挑眉,但他不知道下院还分六个庄子,更不清楚还有要去照那个什么“道源鉴”。

“多谢师兄指点迷津。”

他略拱了拱手,收敛神色,绽放笑容,很真诚的道了声谢,心底却泛起嘀咕,不知那“道缘鉴”会不会窥破他的秘密。

“以师弟天赋,前程似锦自是不必多说,但我倚老卖老再多说一句。”

少年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师兄阅历丰厚,所说之言对小子皆有大助,多得一句都是赚了。”

“吾初入内院,去了广法庄,每日研习道术,雄心勃勃,妄图学尽术法,却不想道术繁杂,浩如烟海,一头扎入其中,迷失道心,至使蹉跎一生,再不得寸进。”

叹了口气,岚山讪笑道:“师弟莫要如我一般,当要以术学法,以法窥道,切不可失了主次。”

“师兄良言,小子谨记在心,莫不敢忘。”宁泰躬身施礼,笑道:“师兄最近又有进境,或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来不及了。”岚山神色略显落寞,摇头叹气道:“寿数将近,已无凝液的希望了。”

从道观出来,宁泰沉默不语地沿着街道缓步而行,思绪纷飞,始终想着那“道源鉴”的事。

老六默默跟在后面,不敢言语,只寻思怎地主子从那观里出来,就成了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待到了府宅,宁泰并没有回湖边的院子,而是独自一人走进了那片林子,他打算联系姜薇,询问她是否知道类似“道源鉴”的东西能不能窥破穿越者的秘密。

寻了一处空地,少年背靠大树,蹲坐在地上,拿出养灵袋后,又谨慎的向周围看了看。

确认了安全,宁泰这才将传讯蛊从袋子里取出,也许是因为疏于喂养的缘故,蛊虫的的精神不大好,耷拉着触须,肚子干干瘪瘪的。

少年刺破指尖,滴了两滴灵血在那虫子的嘴边,盯着它将灵血吃干抹净。

等传讯蛊原本耷拉的触须抬起来,肚子也变得圆鼓,宁泰这才轻按虫子头顶的肉瘤,对照脑海中的密码本,尝试着发了条讯息。

“在吗?”

等了大概一刻钟后,蛊虫震动翅膀,发出长短不一的清脆鸣叫。

叫声传入宁泰耳中,他便在脑海中译释出了讯息的内容——恭喜。

能够通过传讯蛊联系对方,就代表少年已经引气成功了,这确实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

“多谢,可知‘道源鉴’?”

宁泰终于明白为什么电报要按字数收费了。

文字与数字之间的转换,看似简单,但当你真正操作起来,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常耗费时间的活,字越多,越费劲,自然是要惜字如金才好。

“无事。”

无事?少年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随即面露笑颜,又发过去一条。

“年后回洪流。”

“收到。”

将传讯蛊放回养灵袋,宁泰舒了一口气,起身往湖边的院子走去。

此时刚过晌午,院子里杨芳与孙伊纯正陪着武青杉和武青柏闲聊,两个孩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许陆负责端茶倒水。

见武青松回来,几人纷纷起身。

武青柏瞅着少年那壮硕魁伟的身形,心中满是欣喜,暗道当年费力疏通,送弟弟去洪流,该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大哥,二哥。”武青松笑的憨厚而真诚:“来来,我予你们说说这景玉功。”

…………………………

冠柳城的生活是平淡且规律的,宁泰每日晨起,便去往林中食气,上午的时间主要用来练字学画。

练字是少年早就想做的事,至于学画,则是为了日后撰写符篆和布置阵法打些他自以为的基础。

教他学画的老先生在冠柳城颇有名声,专善工笔画技,作品精密细腻,尽其精微。

宁泰自是不求能学成什么样子,只想掌握运笔的技巧,以期能在拿起灵笔时,不至于显得太过外行笨拙。

下午的时间,少年则只与家人呆在一起,讲锻体,传武技,喂招习练,尽心尽力的培养。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宁泰惊讶的发现,大哥武青杉的武学天赋竟比二哥还要好些,尤其是在锻体上的表现极佳。

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若仔细调理,难保以后没有一番作为。

两个小的因为年纪不到,暂时无法锻体,只在武技上下苦功,但也学了壮力的功夫。

宁泰曾以灵视之瞳仔细查看侄子侄女,发现侄女武轻眉身边常有灵气聚散,这当是灵根出色的表现。

武轻眉这个名字还是他给改的,原本侄女名叫武芳淑,他嫌这名字过于土气,便借口与杨芳犯忌,给改了,寓意巾帼不让须眉。

并嘱咐二哥,待轻眉到了年岁,当不遗余力送去洪流。

宁泰隔三差五便要去岚山处拜会,多是听老道士说些宗门中的奇闻轶事,让他对洪门以及天穹各个势力都有了一个较为粗浅的认识。

少年也偶有讨教,老道士一生沉浸道术,每每出手,都叫他大开眼界。

待到腊月底,城内街市店铺满年味渐兴,红纸灯笼、春联窗花,似乎一夜之间就摆满了所有的摊位柜台,成衣店的裁缝起早贪黑加紧赶制,布匹卖的更是火热。

武家虽然因为丧期未出,不敢装点府邸,但依旧仔细筹备礼物,要予冠柳各家都走动一番,趁机加深联络。

武青松除了给娘亲留了一些养老钱,又拿出二百万两当做家底,交给二哥武青柏。

却是言明,家族不可染指偏门,什么逼良为娼,放印子钱,这类有损阴德的事决不许干。

这天,宁泰拎着一张画从屋里走出来。

“老六,赶紧去把这张画裱好了,我要送给师兄。”

许陆小心翼翼的接过轻薄的宣纸,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过年就送驻城修士一幅画?还是你自己画的?”

许是因为相处日久的缘故,孙伊纯现在与少年说话时,少了许多顾忌,见他只以一幅自己的画作予修士做拜年礼,顿觉不妥。

“你懂什么?这叫礼轻情意重。”宁泰翻了个白眼,笑道:“咱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便只好多花些小心思,师兄当是不会嫌弃的。”

这冠柳城里,值得他花心思的,估计也就只有老道士岚山了。

除夕夜,武家府邸虽因没有张灯结彩,缺了许多年味,但依旧热闹喧嚣。

府里上下,都是喜气洋溢,主人家发了不少赏钱,更筹办了七八桌丰盛菜肴,让所有下人都跟着一起守岁。

武青松放下了身段,端着一杯茶水,于每一桌都走了一遍,与全府上下都照了一面。

正月初一,少年换了新作的道袍,带着两女去与娘亲拜了年。

蒸蒸日上的日子让老夫人喜气满面,比之初来冠柳时,判若两人。

武轻眉带着弟弟跪在大伯面前,笑意盈盈的磕头拜年,高高兴兴地收了两个大红包,又转身向着三叔跪了下去。

少年笑的很开心,翻手取了两个金元宝放在孩子手里,道:“好好练功,等去了洪流城,三叔一人送一把最好的兵器。”

从老夫人这出来,宁泰便带着许陆离开了府邸,朝着闹市中的那间道观匆忙赶去。

道观比平日热闹了不少,许多百姓过来上香许愿,祈求好运。

少年把老仆留在门口,自己一个人拿着精心装裱的画轴来到后院。

身形清瘦的老道士站在屋门口,宁泰忙拱手作揖。

“师兄,新年大吉。”

“师弟,快请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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