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渊源

骤然逛风四起,靶场上人人风中凌乱,俘虏区一双双充尽绝望的目光纷纷投向孟云蝉,有人在她身后不慌不忙踢着石子,对她说着:“我说云蝉,要不你就别逞强了,这些人原本不会死,没准儿经你这么一射就被你给射死了,你说是不是”

孟源隆正笑着,眨眼其中一箭靶上即多了一箭,九环之内,逼近靶心。

当所有人都在为之惊讶时,靶场中央的人已成功避开那些俘虏,连续射中十来箭。

一时间,那些被反绑着手脚跪地的俘虏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兴喜之色。

没多久,孟源隆青着张脸绕到孟云蝉身后,忍不住将她上下打量起来,见她目光坚定的落至前方,手中弓箭正直指向其中一俘虏方向。

那俘虏着一身银色残甲,散乱的鬓发在风里飘渺,因他深垂着脑袋,教人看不清此人模样。

孟源隆方才便注意到,在诸多的俘虏中此人甚为异同,别的俘虏均被正常反绑着双手双脚,只他浑身上下由两条粗实的枷锁禁锢着,仿佛只能这般才能将他牢牢束缚。

隐约一种直觉涌上他的心头,此人若多留一刻,可能都将会成为他孟尔多国的威胁……

弦上之箭一触即发,倏地孟云蝉后背被股不明力量轻轻碰触,眨眼手持的箭‘嗖’一下飞了出去。

不好!

……

孟云蝉脑袋瞬间空白,再回神那箭靶前方的男子已经倒地,猩红的血液在他胸前无声流淌,银色盔甲宛同他那涣散的瞳子,是那么的黯淡无光。

……

——

“怎,怎么会这样……”

许久后她的脑袋仍旧嗡嗡作响,肩膀被轻轻一拍,随即便传来孟源隆的声音:“以后别动不动就出来逞能,记住了吗我的小蝉儿”

……

众人离去后,孟尔泰这才来到她身边,孟云蝉赶忙问:“大哥,他是不是死了?”

孟尔泰睹着远方已然被清理好的箭靶区域,回她道:“死便死了罢,来了这里,死亡便是他们的最终归宿,与其关在牢笼受尽折磨,被你这么一箭,倒是种解脱……只是可惜……”

孟云蝉忙问:“可惜什么?”

孟尔泰道:“没什么,行了云蝉,你也别太过自责,大哥知道你本意是想帮衬他们一把,快回去梳洗下自己,大哥晚点再过来找你聊聊”

……

————

营外士兵们纷纷抱头深蹲,对那两位正厮打成团的皇子更不相劝,期间那孟尔泰揪起孟源隆领子道:“平日里你老和我过不去就算了,欺负云蝉算什么本事?”

孟源隆也没好脸色道:“我欺负她?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那我问你,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你难道不是也在欺负弟弟吗!”

“你!”

孟尔泰被气的牙冠紧咬,孟源隆却嗤一声笑了起来:“草原苍蝇,我看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哪哪你都能插上一脚,这头衔大哥果然坐得”

孟尔泰即刻道:“我警告你,别仗着父王平时宠溺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今日之事我不会再与你计较,倘若你还敢欺负她,我定要你好看”

“是,了不起,打了胜仗的勇士我惹不起,我走,行了吧?”

孟源隆理着领口懒洋洋走后,一随从来到孟尔泰跟前,低声说道:“大王子,二王子将余下的那批俘虏关在地牢了,您看要不要过去看看?”

孟尔泰道:“去看什么,将死之人你我战场还嫌没看够”

随从道:“可那些人是您带回来的,以往您都是将他们遣去央格里一代作苦力,就这么由着二王子,这些人的结局必然是个‘死’字啊……”

孟尔泰喃道:“我本想着由大汗亲自发落,殊不知他竟完全无动于衷,也罢,安排下去,将余下的那批人好好招抚着,待他们养好了伤就送去央格里一代吧”

“是,属下这便去办”

……

——

当晚孟尔泰也不知怎地辗转难眠,果然翌日一早收到一封来自央格里一代的飞鸽传书——央格里叛变。

向那孟达梵请兵出发前,他路过孟云蝉营帐外,见一面生的侍女正在收拾床榻,很是不解。

“郡主呢?”

孟尔泰问道,侍女忙道:“回大王子话,奴婢也不清楚”

孟尔泰绕开她两步去到那榻前,伸手摸了摸被褥,发现尚有余温,又快速去了一地方。

地牢里,守牢兵正原地打盹儿,见了来人迅速爬起:“大王子,您,您怎么来了??”

孟尔泰却是绕开了那几人,直直去了处深不见底的通道。

通道临近尽头之地,印入眼帘的是间光线昏暗的牢房,此牢房与别地许些不同,地面往下陷了许多,里面积水浑浊到令人叫不出颜色,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血的味道。墙壁高处两个小孔作以唯一通风之径,壁间,微弱的油灯之下,隐约可见昨日在靶场上被射中胸腔的俘虏。

那俘虏双臂被高高的绑在铜铁架两端,脑袋沉垂到极限,两枚战靴浸泡在积血之中。

孟尔泰定眼瞧了会儿,这才对身后的守牢兵寻问:“二王子可曾对你们交代过什么”

守牢兵忙道:“回大王子话,他让属下们好生看着这里,还让属下给这位上了药”

孟尔泰道:“是吗?”

守牢兵道:“千正万确啊大王子,这位本来快死了,二王子不知给他吃了什么药,他竟又有气儿了”

孟尔泰眉头拧起,谨慎一声问道:“什么药?”

守牢兵道:“属下这就不清楚了……”

许久后,孟尔泰才从牢里那俘虏身上收回目光,离开途中,突然问:“郡主可有来过?”

守门兵小跑在他身后,回道:“回大王子话,郡主未曾来过”

“我有事先去趟别地,记住,今日我来这里的事你全当不知”

“属下谨遵大王子嘱咐!”

……

——

靶场上,远远可见一橙衣女娃在风里举箭,箭靶之下七七八八躺了一地箭杆,期间一侍女试图上前劝她饮水,她却说:“阿珍,你见过风吗”

名叫阿珍的侍女有些懵道:“郡主,阿珍不懂”

孟云蝉视着前方,又道:“风的速度,你可曾听过”

阿珍更懵了,孟云蝉收起箭弓,一边整理一边垂眸说着:“很小的时候,大哥二哥骑马练箭总不让我跟着,说女儿家若伤到哪里,留了疤,就嫁不出去……

于是我常远远的躲在高处之地,看着他们训练,地越高,风越大,日子一久,我便熟悉了那种不可触却能感受到的东西的存在……”

“郡主……”

阿珍手拖茶壶,听得疑云绕顶,孟云蝉收拾箭杆的动作逐渐停住,突然说了句不知与谁较劲儿的话:“为什么,我明明如此熟悉它们,它们却会在关键时刻脱离我的掌控……”

阿珍这才恍然大悟,忙道:“郡主可是还在为昨日失手之事自责?”

孟云蝉苦笑一瞬,道:“见多了血腥,杀戮,本以为不再感觉……说到底是我没用”

阿珍紧接着道:“奴婢想告诉郡主您一件事,郡主,昨阿珍路过那地牢门外,无意听见守门的那几个议论说起,说被您射中的那俘虏被二王子救活了,所以郡”

阿珍巴巴说着,有人此时那脸上早已是惊讶无比的神色:“你说什么?那,那人被,被二哥救了?”

阿珍又道:“千正万确啊郡主,奴婢怎敢骗您”

“没有死……还活着……”

……

“我,我没有杀人……阿珍,我,我没有杀人”

阿珍因早年家人病故,小小年纪便跟着亲戚进了这皇室之地,在基层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儿。数月前,因侍奉贵国郡主的贴身侍女突然失踪,生死未卜,自己与郡主年龄相仿,十六上下,再经过层层筛选之后自己便取代了那侍女的职位。

她是孟尔多国被族人拥戴的小公主,是这片土地上地位最最尊崇的女子,从小在首领兄长的庇佑下长大,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阿珍以为这样的女子是不会有烦恼的……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竟和普通人一样,会为自己的失误懊恼不已,会担惊受怕,她现在的模样,更是阿珍不曾见过的……

阿珍正在原地感触,倏地见那孟云蝉已跑开了去,忙追着喊起——

“郡主,您要去哪?等等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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