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这才点点头,吃起茶来。
韩稷忽然又凑到她跟前,“你这么关心别人儿子,那咱们儿子呢?”
沈雁横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到他随意披着的丝袍上,又不免想起先前那番愧疚来,遂又放软了语气道:“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的凉拌三丝做的很好,煎鸡蛋也做的不错。”
韩稷受宠若惊,但他顿了顿,“我能吃点别的吗?”
沈雁点头:“熘白菜也是可以的。”
韩稷无语了。“你除了凉菜煎蛋和熘白菜,还会什么?”
沈雁沉了脸:“炸花生米!”她站起来,“给你做你还挑三拣四的,爱吃不吃!”
“吃吃吃!”韩稷一把拉住她:“你就是整一桌凉菜白菜我也吃。”
沈雁满意地拍拍他的脸:“真乖。”
陆铭兰交代的任务,经太夫人那么一点拨,沈雁就不能不郑重了。
陆铭兰的意思是要卖她个顺水人情,顺便加固一下与韩家沈家的感情,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沈雁还真不能清高的说自己不稀罕这些,陆铭兰有这样的想法不见得就是龌龊卑鄙的,她接受她的好意也不见得就成了同流合污。
赵隽心细如发,必定也会明%
白陆铭兰这么做是出于什么,换言之,他既然深爱及敬重结发妻子,在陆家人因为他而全部覆灭的情况下,他应该更支持她这么做。一个完全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皇后,她受到的皇帝的尊重越多,对她而言越是灾难。
于是如何选人,选什么样的人进宫便很关键。
朝中已有根基的多半会直接走赵隽那边的门路,而若从沈家本族中斟选的话,基于沈家家训,沈观裕多半不会肯,至于亲戚之中,一时也想不起来有没有合适的。但少不得得跟华氏她们通个气,这边再寻太夫人商量商量。先物色几个人选出来再说了。
不过。这事赵隽还不知情,倒也可以先悠着点。
三日很快就过去,六月初九这日,朝中五品以上文武大臣除了军务在身的之外。俱都于三更时分在天坛集合。新帝在这里祭祖完之后。回到乾清宫正式举行登基仪式。
沈雁在韩稷出门也开始整妆准备,五更时与太夫人一道乘品级大轿进入宫中。
这一日的天似乎比以往都亮得早些,因为四面八方赶往宫里的灯笼几乎把整个京师都照亮了。
再加上漫天的礼炮和宫里宫灯照出的霓虹。在宫墙下四处等待着最新消息的百姓们高举的火把,这一日的大周都城,被欢腾的气氛深深渲染。
新君加冕之后,紧跟着又宣读册后诏书,晋封太后为太皇太后,承庆帝为太上皇的诏书。然后又是诏告山河大地,社稷苍穹,而后又是提拔了一批臣子。魏国公等被赐建元八贤之后,韩稷被赐封太子少保,沈观裕入阁,沈宓调去礼部任侍郎,沈宣也入了都察院任御史。
顾颂薛停等也都加封了大将军之衔,就连韩耘也破例封了个从五品的广威将军,在经过了一长串的仪式之后,直到辰时,整个仪式才算完成。
宫里的正宴设在午间,晚上是皇帝与文武百官的宴会,命妇们则可出宫了。
沈雁扶着太夫人去了永福宫与太皇太后及一众元老夫人相聚之后,便也折回坤宁宫来。
六月艳阳照在重重叠叠的宫闱里,坤宫前人来人往衣香鬓影,比起当初孝端静皇后在时犹有过之。
到了拐角处她与福娘道:“去看看奶奶在哪里,请她过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华氏今儿也是十分风光,沈家如今傲视天下士子,成为真正的第一世族,沈宓又升官出任六部要职,华氏身为侍郎夫人,魏国公世子兼太子少保的岳母,自然是被人围着示好的对象了。早上沈雁一直就在人堆里寻她,一直也没瞅到空子跟她递话儿。
福娘出去了一转儿,回来了:“奶奶与房大奶奶郭**奶她们在一处说话,这会儿过来了。”
正说着,果然见华氏由扶桑紫英伴着从侧殿那边珠光宝气地走来,一面走还一面与丫鬟们吩咐着什么。到了沈雁这里,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伸手帮她扶了扶鬓角的珠簪,说道:“今儿你可是顶有面的人物,怎么没去皇后身边?”
沈雁道:“这不是正要去么。我有事儿跟母亲说。”说着她便把陆铭兰要她挑人入宫的事说了。
又道:“如今韩稷的身份还没公开,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么个局面,皇后如今在皇上面前总还是一语千钧的,难得她有意亲近我,我不能不把这当回事。我仔细想过,沈家是不会让闺女进宫的,不知道华家亲戚有没有人品家世都还过得去的姑娘?”
近几日她都没时间去寻华氏,而这种事让丫鬟们传话又传不清楚,这里能当面说自然是最好的。
华氏听完这话也花了片刻时间消化,赵隽走到今日这步,他可谓有着七八成的功劳,沈雁又出自家势显赫的名门望族,陆铭兰会亲近她并不奇怪,加上她的确又无后戚力量,这个时候若不趁机也替自己树立些势力,实在也说不过去。
正待说话,却见廊子那头匆匆有宫女走过来,到了沈雁面前先施了礼,才说道:“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请世子夫人进正殿叙话。”
沈雁与华氏相视了眼,华氏想了想,说道:“华家亲戚也多年没怎么联系了,但你舅舅交友广阔,或许他能有办法。这会儿你先去陪着皇后,我回头去寻你舅母说说看。”
“那也成。”沈雁反正也不急,遂别了她进殿。
华氏在原处沉吟片刻,也往华夫人所在之处走去。
陆铭兰虽然端庄温慧,却不是那种八面玲珑之人,而且在宫变之前又与命妇们接触得少,这种时候无人从旁相帮,的确会有些力不从心。
沈雁其实也就是最近跟这些命妇们应酬得多些,相熟的极少,不过这些应酬之事倒还难不倒她。
进了殿后,陆铭兰正与年纪相当的一辈命妇吃茶,见得她进来,已未语先笑:“方才走着走着便没见你人了,还当你被太皇太后留下吃茶去了。”又淡淡撇头与宫女道:“去把我那只羊脂玉雕牡丹的玉盅拿来。”
今日来的都是命妇而没有贵女,一品夫人和宗亲们都去了永福宫,坤宁宫这里年纪都比沈雁大,但品级都低,见她到来纷纷起身。沈雁跟皇后见了礼,然后便也挑了两个常见面的命妇回礼,笑着寒暄了两句,坐在皇后左下首当起陪客来。
玉盅来了,陆铭兰不动声色挪到沈雁跟前,被雕成牡丹花苞一般的羊脂玉杯子,立时与一众粉盏区别开来,这里有没注意到她动作的,倒也还不觉什么,有些目光伶俐的,正好就瞥见了,心下便就不由愈发凛然。
韩稷这次护驾有功,得封太子少保,沈雁已经够有面子了,没想到皇后这么端庄的人居然还会特地给她拿玉盅吃茶,看来日后朝堂之上韩家父子当是首屈一指的了。
如果说原先对韩家这个未及笄便过门的长媳还有几分不以为意,如今亲眼瞧来,却是不敢不慎重。
赵隽与太上皇行事不同,陆铭兰与孝端静皇后也不同,如果换成今日是端静皇后,那么必然会把阁老夫人国公夫人们都请过来,但陆铭兰却谨依规矩,安排诸位辈份高的夫人们去了永福宫,一者足见陆铭兰一番敬重太皇太后之心,二者也看得出来她并不如先皇后那般擅于钻营。
越是这般情况下,她对沈雁的抬举就越发难得。
沈雁看着满殿里寂静了不少,也猜出是为什么,不过她也没有过于着意,依旧看她们有意无意地说起丈夫儿子素日的品行等话题,瞅空搭上一两句。
乾清宫这里,赵隽只留了沈宓以及各国公府国公爷以及世子在跟前说话。
他亲手执壶斟了几杯酒,递给彼此大家,望着他们道:“原先我们计划先给陈王平反,然后再来策划夺位的事,没想到全倒过了个儿。但不管怎么样,案子也还是尽快审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现在,你们是不是能够告诉朕,你们替陈王平反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话虽是问的大家,他目光却是冲韩稷望来。
沈宓等人闻言立时微凛,也往韩稷看去。
韩稷同样沉吟了片刻,而后握着杯子扬唇:“自然是为了给大周选出一位英明君主。”
“是么?”赵隽唇角也挑了挑。
不过他没有再问下去,略顿之后,遂举杯示意大家:“在座都是朕的心腹重臣,也是大周新一代的栋梁之材,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天下安定。承蒙各位大力扶持,朕才有了今日。这份恩德,赵隽永记在心,但有几句话,朕也想与诸位作个交代。
“朕答应履行先帝应允的诺言,国公府手上兵权在无人渎职的情况下不会收回,这一条只要我大周国祚不止,那么赵室子孙将永远兑现。但是,如果诸位后辈子孙有辱先烈训导者,误我国事者,朕也会酌情考虑更换大将掌领兵权。不知诸位应允与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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