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山脚下的十里铺。
同福客栈被神秘人物包下,严令外人进出。里面负责招待的人轻声轻脚,生怕惊扰了里面的贵客。
承安距离昏迷了已经两夜零一天,易文清衣不解带日夜守在床前,滴水未进、神情好不憔悴。
“承安,你醒醒好不好。”易文清声音缱绻。“我们一起去吃豆花、一起捏糖人、一起抚琴喝茶。”
他在她手背轻轻一吻,将她的手托举至自己颊侧,紧紧地贴着,只有这样他的心头才能得到片刻的慰藉。
躺着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欧阳擎天在门口徘徊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决定推开门进入。他短暂瞥了一眼躺床上的女子,眉头轻轻皱起,将饭食搁在桌上,“她躺着不吃不喝,你莫不是要一直陪着不吃不喝。”
“外头什么情况?”易文清将承安的露在外头的手掖入薄被里,自始自终也没看欧阳擎天。
欧阳擎天也不管自己受不受欢迎,径直用脚勾了张椅子坐下,心道:易文清倒是一个情种。
情种归情种,好在没有丧失理智。那晚易文清抱着楚承安下来的样子,吓死个人了。害得他担心了两日,生怕事情节外生枝。毕竟这是一场豪赌,脑袋架脖子上的事情,输不起一腥半点。
“那日所涉及的帮派的参与者皆被玄尘门或打压或清洗。墨羽仙与墨风被玄尘门追杀,暂时下落不明,不知生死。墨云墨雷墨电则被我们生擒,目前墨山上下已被我们控制。”
欧阳擎天报告完毕见易文清没反应,便大着胆子自顾饮茶,道:“玄尘门攻城略地,我们顺势而为,坐收渔利之利。此计妙哉!妙哉!”
易文清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放下幔帐。
欧阳擎天见他走过来,立马殷勤的递了一杯茶,笑容可掬道:“依你之言该怎么做?”
“墨云……”易文清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想了会道:“就用此人管理墨山派。”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明面上是墨云管理墨山派,实际上让他归你调度。”
欧阳擎天原本是想派个自己的心腹接收,可方才易文清之言,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如果自己去求反落下乘,而且即便他去求,结果大体不会有甚变化。
他思忖下,道:“墨云这人,我没打过交道。”言下之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易文清身体前倾,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道:“墨云是个聪明人!他会抓住眼前的机会。你也是!”
高手过招,一句话便知此事没有回旋之地。易文清一笑,欧阳擎天瞬间没底,肩膀不自觉的矮了半边,明知道是心里作用,可他就是感觉被他拍过的地方森寒。
他和易文清打过交道,对这人也有过几分了解,也仅限是几分。别看他说着温和的话,看起来人畜无害样子,实则骨子里冷静又狠戾。这种人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考虑得面面俱到,对周边的人事物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晰。不触碰他的防线时怎么都好,一旦威胁到他,被怎么被玩弄于股掌都不知道。
正因为这样他栽在了易文清手里,对他是又惧又敬,于是诚服了他,赌上了整个家族的前途。这场豪赌,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是……他余光瞥了一眼幔帐,唯一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却又是最关键的因素。
欧阳擎天想过此女对易文清来说很特别,却不曾料过他竟然情根深种到如此地步。再想到以前他戏谑过承安几分,便不自觉的头发发紧、脖颈发凉。
“让你去请的人有眉目了没有。”易文清喝了口茶,氤氲的雾气让他的脸上变得朦胧,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被他一问,欧阳擎天心虚,边看着易文清脸色边道:“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寒山寨,两地相距甚远,恐怕会要耽误一些时间。”且不知道信天游还在不在寒山寨,后面这半句话他吞在了肚里。
易文清放下茶盏,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越是这样,欧阳擎天反而心里没底。
“明天我会派人协助你安排墨山派的事情,事情办妥后立即动身回达州,静听指令。”
欧阳擎天松了口气,屁颠屁颠地退了出去。出门时,还不忘贴心的阖好门。
易文清立在床头端详了她许久,用眼神细细地描摹她的轮廓、眉眼、唇鼻、一遍一遍又一遍,直至给记忆打上烙印。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冒了这么一句,“承安,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神情既痛苦又矛盾。
第二日,同福客栈的暗哨都撤了,玄尘四杰轻松地寻到了这里,将承安带离。
承安又昏迷了几日,再次醒来时眼前的这个房间很熟悉。
她回到了上墨山之前疗伤的房间。
再一次死里逃生,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再没有半点的激动与雀跃,眼中的灵气全无。
看着越发消瘦的女儿,楚问天痛心不已!后悔当初没有阻拦他,后悔不该让她一人上墨山。
承安不知道的是,在她昏迷期间,他爹爹迁怒于外祖父,二人狠狠干了一架,不过伤隐藏地很好,明面上一点没露,就是怕承安醒来看着担心。而且他对钟家小子对了杀心,要不是他岳父再三阻拦,又拿承安说事,他早就这么干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令楚问天隐隐不安。
玄尘门不再是往昔固若汤池的玄尘门,销声匿迹的这十几年,被蚕食了不少,也被渗透了不少其它势力,问题处理起来非常棘手。
玄尘门再现江湖势必会引发血雨腥风,女儿留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季仲川早已不问世事,他是不敢有所指望。
“爹爹,我想回家!”承安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异常干涩粗哑!
楚问天老泪纵横,“好,爹爹带你回家!”
本来还以为会要像之前费一翻口舌,结果女儿自己提出来。她的安儿受了老多委屈,楚问天摸着女儿的头,心痛道:“你呀,非要撞了南墙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