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稳定因素的代名词,许许多多的外来“老鼠”落脚的优先选择。
身为横滨市非正当势力的最强组织,也是明面上最大的本地经济会社,港口黑手党当然有义务对镭钵街的动向进行管控,这是分内要务。
总不可能,在横滨地盘上一向自诩主人家的黑社会组织,连身边出现了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清楚吧?!
不然港口黑手党平日所谓力压城市中所有大中小组织、忝居非法行业龙头的说法,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在横滨,没有身份的人聚集在那里,已经算得上是最混乱的地方了,可是,镭钵街至少还可以正常地和外面接触。”
江户川乱步开口。
“但是流星街的整片地区,都已经被外面的世界抛弃,有意隔离开了。”
“也就是这样,也只有那样的地方能容纳下那群人,或者说,‘培养’出那样的一群居民。”
白川泉问:“就像贫民窟?”
“不是说贫民窟的人和外面世界的人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中,甚至往往他们和其他正常生活的人们的居住地只隔了一条街道,但是——”
“他们依旧无法触碰对方的生活,哪怕强行融入,也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情听起来荒谬,但在现实生活中却非常正常。”
常年为黑手党组织工作的年轻人进一步举例。
“就像在一些发达国家街头,有很多有手有脚、四肢俱全的青年乞丐。”
“他们……并非好吃懒做、喜好不劳而获,而是正常的社会生活拒绝了他们。”
“因为赚钱找工作,需要提交住址和身份,需要服装得体令企业放心,而找到一个能长久落脚的住址和一套体面打扮,需要金钱——然而,不正是因为没钱才会去找工作吗?”
“资本主义就是这样败坏的。”
“往往一系列过程走下来,没钱交房租被赶出门的人生下一阶段就是成为流浪汉,流浪汉想找工作,又是增添了许多障碍。”
没理睬白川泉话语中夹杂着政治立场可疑的奇怪言论,江户川乱步难得表情严肃。
“不只这些。不过……这样理解也没错。但是,你可不要认为那里是什么被抛弃、孤立的小可怜集中营。”
能容纳流星街诞生的这个世界同样幅员广阔,人性之恶却可能比存在异能力但在付出惨烈代价的世界大战后恢复大体和平安稳状态的世界更为酷烈!
白川泉的脸上缓缓展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毕竟人们见到流浪汉,第一时间也不是只会产生同情情绪嘛。”
“要是流浪汉还身强体健,也未免太可怕了。”
不听具体内容,黑发的年轻男人眸中的神情倒是与不紧不慢的话语一样,很是从容。
“……多么不容错过、如鲠在喉、恐惧不安却无能为力、可恶又可恨、朝不可兴夜不能寐、必须在世界上除掉的威胁……危险品!”
即便身处于一个和平的国度,没有稳定去向、未能将自身纳入既有秩序体系的流浪汉也是一种不容忽视的社会垃圾,向来是当地的官方部门亟待处理的问题事项之一。
……那么,这个世界?
任职于武装侦探社的年轻侦探平日恍若翠碧的眼睛总是微眯着,一副万事经过不留意的模样,举止中常常彰显出颇为孩子气的一面,此时只是从帽舌的影子下安静地看向白川泉。
“好吧,我明白流星街的定位了——”
白川泉终于开口。
“‘镭钵街’和‘贫民窟’劣质的一面的结合体嘛~这种地方,说是最为天然的恶人丛林也不为过啊!”
随性地摊开手,黑发年轻人蓝色眼瞳中目光清亮,不甚明显地勾起唇角,对照着自己模糊记忆里有关这一地点名词的定义,在“垃圾场”的标签旁边放上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新标签。
一道哲学思辨题的内容为:恶人难道天生是恶人?
不涉及思想理论流派的区分,现实中,除却先天的精神病理性异常,更多的恶人不过是受环境影响,激发出了“恶性”,产生了“恶行”。
在流星街,什么样的人,才能最适应这种劣质结合体的“恶人丛林”呢?
白川泉抿起嘴角,脸上隐约的笑容慢慢扩大。
百样水养百样鱼,鱼有属于自己的水质适应区。
优胜劣汰。
在这样的流星街,当然是“恶人”。
至于方才口中所言的“威胁”“危险品”等一连串形容词,自然不是初来乍到的“穿越者”能够感同身受的事物。
“只是向乱步表示一下我真的明白了哦!”转过头,黑发年轻人倾斜身子,笑眯眯地进行解释,蓝色眼睛底部里满是足以窥见的笑意,是能将所见者感染的愉快。
“完全……没有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