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白川泉的视线看去,在拦路搭讪者的身后右手边,公告栏上贴着几张表演节目的海报,最为显眼的是一张幅面最大、画面精美的“预告”。
“是啊,这不是战争终于结束了么,我们剧院打算制作一个大的剧目,这是预告,如果您有兴趣,到时可以前来观看。”
也许是白川泉的穿着打扮看上去非富即贵,也许是浑身轻松的气质过于不同,门口不远处正在分发一叠传单的人目光看来,语气不知为何颇为尊敬。
白川泉收回注视,没有多说什么,这种现象,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其实知道原因。
一目了然。
横滨,哪怕在数年之后,也是作为租界存在的。
与此时的日本国民群体精神气质截然不同的年轻人,看上去就是哪个战胜国国民在战后前来访问游玩,又或是哪些来任官员的家属亲友,这场世界战争好不容易有了结束的这种时候,无论是疲惫不堪的政府,或是饱受苦痛的国民,都不愿意节外生枝,再起争端,重燃战火。
况且,日本是一个很敬重强者的国度,传统道德文化中天然涵盖着慕强凌弱的部分。
“啊……天使?有宗教意象在里面吗……?”恰好想到了拉法尔,白川泉百无聊赖地接过递到手中的宣传单,扫了几眼内容,“如果有空,我会来的。”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对于风吹草动太过敏感了。
出现在陌生的时间与位置后,充当一名路人经过,于是被送了一份宣传单兼高级入场券。
不管是陌生人的态度,还是事件发生的偶然性,按照常理分析,似乎很合理……
但是……
白川泉扬了扬宣传单,看着海报上的绘图,又回头看了看街对面几层高的“世界剧院”。
不到半个月后?
目前不清楚会在这个时间点滞留多久。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倒也不迫切。
“无所谓。”
“千万分之一的际遇,是偶然中唯一的必然。”
“我该着急吗?”
微小的弧度出现在蓝眼黑发的年轻人唇角,慢慢汇聚为一个显而易见的明朗笑容。
“或者说,该轮到我着急吗……系统,或者,未知者?”
将视线从街角晃过的一名穿着妖艳服装、脚踏高跟鞋、拎着手提包、涂着口红的女人——人们俗称的“潘潘女郎”身上收回,白川泉轻嗤了一声。
“果然是战争结束后的新鲜收割时期啊。”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横滨市。
某处黑暗的房间里,传出年轻的声音与另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或许是呢。那么现在,您意下如何呢?”
年轻的嗓音说。
这话语中并无炫耀意味,亦非谦卑,只是平静,沉静得仿佛风拂大地,理所当然的自然规律。
“告诉我,你想证明什么?”
声音已然称不上年轻的中年人询问。
“真是天真的、卑劣的年轻人,是不是打算趁火打劫呢,您是这么想的吧?”
“说不定此时,您早已提示海关预备将我们击毙了。”
“哈哈哈,这种事情我可不担心。”中年人的脸色陡然难看,声音却愈发大大咧咧起来,“反正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你那群手下不是号称‘死屋之鼠’吗?满大街的老鼠比到处乱飞、尽会捣乱的乌鸦还要更难缠,下水道啊垃圾堆啊不就是你们的容身之所么?”
“您说得不对。”年轻的男声话语中透露出轻柔,优雅舒缓极了,对于当地语言的掌握极为娴熟,发音清晰,语法准确,“请您不要忘记了,我们已经成为同伴了。是——‘我们’。”
“现在,您应该说,我们都是这个目标的同路人了。”
黑暗中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你做了什么?”直至如今,中年人还是为被这名异国年轻人找上门感到意外,不动声色开口。
“也许是什么都没有呢。”年轻的声音回答,似乎答非所问,“您和我们都在等候戏剧上演,不是吗?”
“哈哈哈你看样子知道很多啊。真是碍眼的情报贩子。”
“理想主义者总是很天真,所以您无需花上几句话儿,就能得到他们的信任。……事情总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