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官厅,朱厚照就继续询问杜伟仁。
朱厚照问的很详细,连船上有几根桅杆,几张风帆,是不是见过三角风帆,西洋人的船上有多少门炮,天竺的细平布价钱,南洋的肉豆蔻价钱,交易怎么换算的事情,都问到了。
还特意询问了大明的铜钱在那一带的使用和交易情况。
大明的铜钱,在南洋、西洋乃至欧洲,都是硬通货,很受欢迎。
因为成色足,质量好,大明铜钱不仅仅作为交易货币使用,还被人拿去融化,作为金属铜使用。
所以,就产生了铜钱走私现象,大明的铜钱大量外流。
这就造成大明市场上的铜钱总是不够用。
银子也存在着相似的问题。
除了外流,还有许多人把银子囤积起来,这叫做窖藏银。
这些银子不流动,就造成大明市场上流通的银子也不够用。于是铜价和银价不断上涨。
此时南美的白银还没有流入中国,日本是白银输入中国的主要出口国。
现在朝廷对日贸易,采用的是定额贸易的勘合贸易方式。因为数量有限,满足不了需要,于是出现了大规模走私现象。
因为海禁,南方一带海上管理比较严格,于是物流就向东移动。
浙江沿海的舟山、崇明州、澎湖、琉球等地,都是重要的转口贸易中心。
从这些地方,大明出口流向朝鲜、日本、南洋、西洋等地,获益最大的,就是日本和琉球。
刘瑾、李宽、厨师老王一人端着一个食盘进来,给朱厚照、唐寅、杜伟仁一人一份儿。
一碗米饭,一碗汤,一个馒头,还有一盘白菜炒肉。肉倒是不少,足有一半。
皇上赏赐御膳啦,天大荣幸啊,这回回去有的吹嘘了。
这一顿,至少得十几个菜,山珍海味都有吧。
咦,皇上怎么吃上了?不等后面的菜啦,太急了点儿吧。
皇上可以随便,我等不能造次,还是等菜上齐了再吃吧。便是皇上不怪罪,叫御史们知道了,扣个失仪之罪,那可就亏了。
朱厚照抬头,见唐寅和杜伟仁不动筷,不禁笑了。
“怎么?饭菜不可口。”
两人练练摇头。
“不是,不是,等菜上齐了再吃,不敢失仪。”
“上齐了啊,就这些,没有别的菜,吃吧。”
没啦?这就是你赏赐的御膳?
两人互相看看,再看看皇上吃的跟自己一样,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吃了起来。
也没有酒,这点儿东西,吃起来自然快,没一会儿,御膳吃完。
“杜伟仁,朕今天还有事情,等明日再传你过来问话。唐寅,你也跟着一块儿过来,明日朕给你们演示如何种植番薯。”
“草民就在家恭候,随传随到。”
“刘瑾,把留下的番薯给太后送去,让她尝尝新鲜。告诉太后,一回不要吃太多。还有,唐寅,杜伟仁,你们两个若是愿意,就跟着刘瑾进宫,太后问起番薯的事情,你们就给太后说说。”
“草民愿意。”
见到了皇上,再见到太后,这种好事儿,两人自然喜欢。
很快出了禁苑,刘瑾和一个小宦官骑马,唐寅和杜伟仁坐毛驴车,就前往紫禁城。
“刘公公,皇上用膳,就如此简单?”
唐寅说死也不相信,皇上吃饭就这么简单。
“哈哈哈,唐寅,失望了吧。是不是以为皇上赏赐御膳,就是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啊。”
“倒也不是失望,就是万万没想到,皇上用膳竟然如此简朴。”
“自从皇上住进禁苑,就是这样。从来就没有多少人伺候着,也没有山珍海味吃着。”
“那你们……。”
“咱家?皇上都那样,你以为咱家还会僭越么?都是一样的饭菜,禁苑里面的人都是如此,都跟皇上一样的饭菜。”
原来如此,这可跟外面传说的不一样。
“刘公公,去见太后,是否该带点儿什么礼物?”
“这个嘛,太后也不差你们那点儿东西,送了也未必瞧得上眼。太后是知道你唐寅姓名的。你若有心,把你的字画送太后一幅,便是好的。至于你杜伟仁,番薯就是最好的礼物,也不用你送别的。”
“唐寅正有此意。”
于是就绕了点路,到印经厂去取了一幅画,再进宫去见太后。
通传之后,很快回话,一个太监带着三人,在慈宁宫见到了张太后。
见礼之后,刘瑾献上了番薯。
“哀家看大明时报上写了番薯的事情,正寻思着哪里有这个东西呢,这就来了。好,哀家就尝尝。”
张太后虽然是太后,也不过才三十四五岁。端庄大方,说话也很和气。
吃了一个番薯,皱了皱眉头。
“味道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如果真的亩产几千斤、上万斤,倒是救荒的好东西。对了,这个番薯从何而来?”
太后就询问起来。
杜伟仁没见过这种排场,就有些紧张,说话词不达意。于是就由唐寅出来作答。
唐寅到底是见过些市面的,口才也好,加上点儿夸张,对答如流。
见张太后面带微笑,频频点头,唐寅就未免得意。说起话来,就失去警惕,把皇上第一个吃番薯的事儿,也说了出来。
他的本意是颂扬皇上,但是张太后却突然叫停。
“唐寅,你是说,皇上第一个吃了番薯?”
“是啊。”
“刘瑾,唐寅所说,是否属实?”
刘瑾一听唐寅说皇上第一个吃番薯,就知道坏了。想制止,但是来不及。
见太后突然严肃起来,就知道糟了。
“启禀太后,我等极力劝说皇上,我等想要……。”
“住口,来人啊,把这三个人拉出去,每人打五大板。”
唐寅立刻懵了,这怎么好好的,说打就打呢。我没得罪你啊,太后。
但是没用,几个太监过来,把三人拉出去,噼里啪啦每人五大板打下去。
“回去,听候太后发落。”
见几人一瘸一拐回来,太后扑哧一声笑了。
“刘瑾,你知错了么?”
“奴婢知错。”
“错在哪里啊?”
“不该让皇上先尝番薯,应该奴婢先尝。”
“你为何不先尝啊?”
“奴婢怕死。”
“哼,看在你说实话,平时伺候皇上还算忠心,这回就饶了你。若是有下回,你是知道哀家脾气的。”
“谢太后宽宏大量。”
太后转向唐寅和杜伟仁。
“你们两个知错么?”
“知错,知错。”
“打你们冤不冤?”
“不冤,不冤。”
“你们也别以为哀家糊涂,功是功,过是过。犯错就要罚,有功就要赏。来人啊,杜伟仁奉献番薯,利国利民,赏银100两。唐寅举荐有功,赏银100两。刘瑾,这回就不赏你了。”
“谢太后恩典。”
唐寅挨了五板子,本来不想把画再给太后。但是得了100两银子,唐寅又觉得太后赏罚分明。
加上进来的时候搜身,已经说了是献给太后的画,也不能再拿回去,就把画献给了太后。
太后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不错,哀家收下了。你说你个唐寅,要是早点儿把画拿出来,哀家是不是少打你两板?行啦,以后闲着的时候,来给哀家画张像,下去吧。”
画,我给你画,把你画成个妖精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