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沂王讲天书

李东阳看到谭纯的样子,心中大喜,我道不孤!被殿下忽悠上船的,又多了一个人!

他摇了摇扇子,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向朱见深问道。

“殿下,上回向你请教解决难题的手段时,你提出了什么方法论,还有什么逻辑思维能力。当时时间紧迫,殿下答应我留到这一回讲。现在有闲,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朱见深吃下最后一口糕点,拍了拍手,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茶,然后说道:“好!本王现在开始讲课了!”

李东阳连忙找来纸张笔墨,分给谭纯一份,然后拉着他坐下。

“坐下,赶紧坐下。机会难得啊。”

谭纯懵懵懂懂地跟着坐下,拿起毛笔,看着展开的纸张,一时没过神来。

我在干什么?

这时朱见深开口了。

“逻辑一词,其实是泰西希腊名词,词语、思维或推理的音译。它讲的是思维规律和规则,通俗地说,就是运用你此前学到的知识基础,思考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

李东阳先飞快地记下,然后抬起头,茫然地问道:“殿下,你说的什么意思?能不能再通俗易懂些?”

谭纯手里握着毛笔,一脸的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刚才听到了些什么?

“好吧,我简单地说,逻辑讲的是因果规律。”

“因果?这个我懂!”李东阳高兴地说道。

“对,逻辑讲的就是这样的因,会有什么样的果;或者说,这样的果,到底是什么样的因造成的。一般的情况,万事万物的因果关系,只有三种,归纳、演绎和类比。”

李东阳抬起头,满脸惊喜地问道:“殿下,世间万事万物的因果,都可以用此三种方法推演出来?”

“没错。”

谭纯的笔啪嗒一声落在纸上,把刚记下的笔记抹黑了一大团。

我到底听了什么,万物终极奥义的天机吗?

“归纳,就是从果到因,收集、总结了许许多多的果,然后推演出造成这些果的因来。比如山东的乌鸦是黑的,河南的乌鸦是黑的,江南的乌鸦也是黑的...所以全天下的乌鸦,都是黑的。它的关键是要收集足够多的果,才能推演出造成果的因来。”

“演绎,就是从因到果。太阳从东方升起,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荒野里,或者大海上,你搞不清方向,但是看到太阳升起,你就知道,那面是东方。”

“类比,就是以果推果。跳开因,以一个果推演出相近的另一个果。《黄帝内经》云:‘天圆地方,人头圆足方以应之。天有日月,人有两目;地有九州,人有九窍;天有风雨,人有喜怒;天有雷电,人有声音。’这就是类比。”

李东阳抄写笔记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最后用左手扶住右手,这才能稳稳地继续往下写字。

谭纯拿着笔不停地抄写,手不停地抖,写下的字就像蚯蚓一样在乱扭。

“逻辑思维对应的是形象思维。‘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就是形象思维。神州自古以来,擅长的就是形象思维。就算涉及到逻辑思维,也多半喜欢以经验为主,用类比法推演果,不愿意深究其因。”

李东阳问道:“殿下,那逻辑思维比形象思维要强吗?”

“形象思维为感性,创造出来的多是艺术;逻辑思维为理性,创造出来的多是科学。两者说不上谁好谁坏,就像阴阳一样,相济互补才是最好的。”

“感性?理性?艺术?科学?殿下,你搞得我好乱啊!”李东阳哀嚎道。

“...好了,我今天就讲到这里,你们要想彻底明白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必须从万物天理的基础学起。”

讲了一刻钟后,朱见深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

“《数学入门》?殿下,入门我知道,什么叫数学?还有,你这本书真的好生奇怪啊,纸张用的很厚实,笔迹却如此纤细,到底是怎么搞的?”

“这纸是用硾笺剡藤纸裁剪而成。这笔迹嘛,是用硬笔所写。”

“硬笔?”

“就是用大鹅最粗的羽毛,好生清洗干净,用象牙或牛角做一个便于把握的管子,套在羽管上,把羽管末端削成尖形,再把墨水倒在瓶子里,用的时候蘸一下,可写好几行字。墨水写完,再蘸就是。李芳,把本王的硬笔和纸张拿来,给李神童和谭志忠演示一下。”

看到李芳用那支长长的白鹅羽笔在坚滑光白的硾笺剡藤纸上,写出又黑又细的字迹来,李东阳越看眼睛越亮。

“殿下,如此书写,速度似乎快了许多。”

“是要快一些。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本书,《数学入门》!你们要是学通后,天文地理、水利营造、士农工商,你可以悉数精通。”

李东阳惊呼道:“这么神奇?”

朱见深露出八颗牙齿,脸上满是骗小孩子棒棒糖的笑容。

“你可是神童,神童当然要学究天人,通晓万理。要不你试一试?本王可是紫禁城出了名的诚实小郎君,绝不诓人!”

李东阳正在犹豫挣扎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大兄,你们又在玩什么好玩的?居然不叫上我!”又胖了一圈的朱见济,像只熊猫似的,几乎是滚着跑了进来。

“《数学入门》?大兄,这是什么?”

“这是世间万物终究奥义。学通了它,天上地下,古今宇宙,没有你不知道的?”

“这么神奇?该不会是哪位神仙赐给大兄的仙符真指?”

朱见深一拍大腿。

“啊呀,太子就是聪明,这都被你看透了。这本书其实名叫《紫霄太玄万物化一文始灵妙真经》,我也是在梦里,得一位名叫鸿钧老祖传授。记得他授予我这本书时,还高声念了一首诗。”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这不是《数学入门》,这是《玄学入门》!”

朱见深高声念完,朱见济那双小圆眼里全是星星,“大兄,你真是见过神仙的人啊。这样的诗,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写出来。”

谭纯痴痴地看着朱见深,眼睛里全是圈圈。

李东阳上下左右,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手里的那本《数学入门》,像是捧着一件真假难辨的珍贵古董。

在隔壁配阁里,正在下棋的孙太后和酆化雨也听傻了。

“酆老夫子,你读的书多,真有鸿钧老祖这位神仙吗?听深儿诗里所言,他居然是道教三清的老师?玄门都领袖,那是神仙至尊啊。”

酆化雨皱着眉头想了一会。

“《四子讲德论》有云,‘夫鸿均之世,何物不乐,飞鸟翕翼,泉鱼奋跃。’《乐府诗集.周朝飨乐章》曰,‘鸿钧广运,嘉节良辰。’当指天地大道之意。”

孙太后又惊又喜,“如此说来,这鸿钧老祖是有根脚的,不是胡编乱造的。会不会是太过尊崇,过往不为我等凡人所知。而今机缘巧合,赐给深儿一场造化?如此说来,那本什么入门,还真是一本玄学天书?”

酆化雨默然无语,你都把话全圆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等了一会才说道:“皇后,我们且听殿下讲的到底是什么,再行判断。”

隔壁,朱见深开始拿出前世上小学时,遇到的刚毕业的年轻老师的劲头,兴致勃勃地先讲解起目录来。

听了两刻钟,孙太后和酆化雨满头是汗。

“加减乘除,整数、正数、分数、小数、百分数,正方形、长方形、圆形,面积周长,方程式和四则运算...酆老夫子,这些都是什么?你听懂了吗?”

酆化雨尴尬地摇了摇头。

这个真不懂。

“老夫子啊,这不是天书是什么啊!”孙太后感叹道,惊喜地老泪纵横。

“看来深儿真是有大造化之人,革运大明,定是应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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