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盐商的奋起

扬州江都城燕双楼,瘦西湖边上最有名的销金窟。

凸岛临湖的一处阁亭,这里景色最美,是燕双楼贵宾中的贵宾楼。

这几日,这里被扬州盐商会包了下来,招待贵客。

贾善是扬州盐商会会首,也是头号盐商。吴良是盐商会理事,是排名第二的盐商。两人差不多垄断了五成以上的淮盐。

一直都是扬州城里屈指可数的大老爷。往来的不是南京城里的尚书公侯,就是京师的钦差御史。

扬州府和江都县想拜会,还得排一排日子。

今天,贾善和吴良点头哈腰,殷勤地为坐着的两人倒酒。

“两位国舅爷,刚才的曲子可还入得耳?”贾善谄媚地问道。

皇后杭氏的兄长杭聚很老成地点点头,“不错,很是不错。不愧是扬州名家,余音寥寥,绕梁三日。”

可惜他再怎么装,初次到富贵人家却装出是常客的底细,还是被贾善和吴良一眼识破。

人家才是真正的常客,暗地里还掺了股份在里面的那种常客。

杭氏弟弟杭敏才十七八岁,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不错,好听。”

贾善和吴良相视一眼,会意一笑,这位小国舅爷是个敞亮人,太坦诚的,不常来就不常来,不装也不端着,好糊弄——不,好伺候!

“老吴,接下来给两位国舅爷安排的是什么节目了?”贾善挑着眉毛地问道。

那挤眉弄眼、一脸猥琐的样子,差点让单纯的杭敏产生一种错觉,这位盐商首富,该不是大茶壶出身的吧。

“国舅爷,小的从听雨阁、绮春院请到了怜奴娇、惜瘦金。”

吴良笑眯眯地说道,就像酒楼里向客人介绍本楼招牌菜肴的伙计。

“自从李惜儿远走京师后,扬淮花国,一时凋零。幸好大家伙又出了这两位,这才重新引领起江南花国的风流,不至于让骑鹤下扬州的江都,坠了江南花都之名。”

说到这里,吴良凑到杭聚和杭敏跟前,用一种我只告诉你们,绝不告诉别人的神情,神秘兮兮地说道。

“怜奴娇、惜瘦金一为淮扬花国状元,一为榜眼,眼界甚高,就算是名动东南的年轻才俊,也少有看得上。偏偏听闻国舅爷从京师远道而来,却是特别仰慕,想一睹两位的风采。”

这话说得,杭聚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仰慕我们?我们有什么好仰慕的?”杭敏喏喏地答道。

杭聚看了弟弟一眼,这孩子,太实诚了,得在秦楼楚馆里多摸爬滚打几回。

贾善和吴良把杭氏兄弟的神情都看在一眼,暗地里对视一眼,贾善答道。

“怜奴娇、迟瘦金两位大家,吟诗作画、操弦弄琴,无一不精。就是想和国舅爷在诗画方面,进行一番探讨。”

杭敏看了看兄长杭聚,轻轻咳嗽两声:“只是诗画方面的探讨,这个可以有。”

杭聚也嘻然一笑,正要开口,突然想起自己兄弟俩南下肩负的使命。

麻蛋的,差点忘记得一干净。

待会要忙着探讨诗画艺术,没空,趁着现在有空,先问问正事。

杭聚咳嗽两声,改口问起正事:“两位仁兄,不才托付的事,不知办的如何?”

贾善脸色微微一变,依然保持笑容和恭维,“早就安排下去了。前些日子南阳湖的事,不知两位国舅爷听说了吗?”

杭聚眼神一定,杭敏抢先说道:“原来是你们做的。”

吴良配合默契地说道:“为了给两位国舅爷办事,我们银子跟流水一般花出去。不过银子就是个王八蛋,花完了再挣。但是能跟两位国舅爷攀上关系,为你们鞍前马后的办些事,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杭聚满意地点点头,“你们的孝心诚意,我们都感受到了。放心,一定会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不过这事,托付给你们了,就要继续做下去。”

贾善连忙答道:“国舅爷放心,我们人手已经等在路上,一定会在给那人一个大大的教训。”

“那就好。皇后心地慈善,只想给那人一个大教训,出口恶气。”杭聚含笑说道。

杭敏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说道:“正事说完了,还等什么,赶紧把两位花魁请来,我们等着一起探讨诗词丹青。”

弟弟,你还是太年轻,把持不住啊!

杭聚摸着下巴几根胡须茬子,极力做出一副悠然自得,不慌不忙地神情,只是眼睛盯着门口,都快要盯出血来。

“是的,是的!”

善解人意的贾善拍了怕手,门口卷起一阵香风,两位貌美女子鱼贯而进,一位冷艳如雪,一位妩媚如妖,迅速在杭聚和杭敏身边坐下。

贾善和吴良识趣地出去,还带上了门,没走两步听到里面杭聚故作斯文的声音。

“槛注菊愁烟兰泣露,罗幕注轻寒,燕子双飞去。”

走到另外一处阁亭,仆人早就备好了一桌酒菜。

吴良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地说道:“老贾,京里传来的消息,杭家现在不受宠了。自从太子没了,皇后大病之后,皇上更加宠爱唐妃。唐妃之父,先是锦衣卫百户,听说马上要迁指挥佥事。”

“杭家,国丈杭昱的锦衣卫指挥使和大国舅杭聚的锦衣卫千户,还是当初立后时一并赐下的。杭敏到现在还是白身。厚此薄彼,谁都看得出。杭家要失宠了。”

吴良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贾善静静地听着,夹起一口千丝豆腐,轻轻吃了一口。放下银错象牙筷子,拿起锦缎手巾,象征式搽了搽嘴巴。

“我当然知道。这次太子病故,完全是皇后的原因。想设计铲除沂王,太子最大的对手,却筹划不密,行事不周,把太子给牵连进去,结果白白把皇上唯一的皇子给赔进去。换做你是皇上,你心里不气吗?”

吴良哼了一声:“要换做我,早就打入冷宫,说不定还会赐下一丈白绫。”

“所以说皇上真是个纯善实诚之人人,对于他们老朱家,简直就是狼群里跑出一只绵羊来。”

贾善的话引起吴良的共鸣,两人像两只给阉割的公鸡,咯咯的笑了一会。

“不过老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杭家的那位,还是皇后。隔壁正在快活的那两个夯货,还是国舅爷,我们得用心伺候着,要不然,人家一翻脸,我们担当不起。”

吴良脸色一变,满是忧愤。不再是扬州富甲一方的盐商,而是江都城外破庙里,朝不保夕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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