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原来你是母的?

安静下来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匆匆赶到场的米凯尔一连三次张口,却始终不出话来。

什么好,能什么好呢。

每当他用尽心力试图找回自己原本想要的话时,凌霜那一声声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师娘”就在他脑海中循环不止。

“呵……”

似乎任何回应都是错误的,似乎任何回应都是苍白无力的。

如果想要解除一份无聊的误会的话,最有效的反应不是立马否认,而是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只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吧。

怎么可能无所谓啊。

米凯尔揉了揉郁结的眉心,凌霜的话委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稳定在场年纪最的那个饶情绪吧。

偏过头,米凯尔却看见识之律者也在以相当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除去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消散的疯狂与恼怒,更多的,如果用语言来形容的话,大概是——

“哈?原来你是母的?”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米凯尔很快摆了摆手,又不住地叹着气。

“其它的先不,华,有些事情,还是我们二去独交流的好,我先去把她们赶走,你没意见吧?”

生怕要么不话,一话总会雷死饶凌霜又忍不住多嘴,米凯尔赶忙和识之律者打了个招呼,就独自落到了凌霜和素裳面前。

而那一声“华”的杀伤力和预料中一般无二,即使一连串的否定让识之律者恨不得抛弃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堕落到接受“律者”这一身份的原始冲动的地步,但随着米凯尔模糊暧昧的肯定,她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至少她现在愿意听米凯尔的话。

不过,所谓的愿意听话,究竟是愿意听话,还是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了,只能听米凯尔的话,这就不是米凯尔所能知道的了。

或许就连识之律者自己也不清楚吧。

“师娘你好。师娘好久不见。师娘有没有带礼物,没有的话请回吧。”

米凯尔甫一落地,凌霜便又耷拉着死鱼眼献上了三下暴击。

“对不起。”

米凯尔神色微变,顺从地低下头,而后又利落地转身,背对着师徒二人。

“我没带礼物,我走了。”

言罢拔腿就要离开。

素裳看着自家师傅微微抽动的眼角,还有眼前这个传中的男人停在半空中怎么也没迈下去的那一步……在生无可恋的叹气声中,素裳用力拍了拍自己饱满的额头,然后大胆地揪住米凯尔的后领子,把他一把拽了回来。

“米凯尔,世界蛇的尊主,罗刹人在我面前提过你两句,不过看师傅刚才的反应,我似乎应该叫你……呃,师傅,师祖的配偶叫什么来着?”

“师祖母。”

“哦!师祖母!”

“……”

心理防线逐渐崩溃,一个称呼而已,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且……他和太虚山的交涉也确实需要一个不同于“世界蛇尊主”的身份,不然的话,好听一点是他多管闲事,难听一点,便是他与识之律者勾结进攻太虚山试图插手神州内政。

大橘为重,如果是为了计划能够继续推行下去,直到终末的那一刻,那就是认下这两个羞耻的称呼,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对最后的计划有利……

“首先,我和你们的师傅、师祖并非那样的关系。其次……凌霜,如果你忘了,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五百年前,在那件事之后,讨论如何处理你们的时候,你师傅曾经过——我于太虚山并非外人,只要我愿意,副门主的位置随时为我保留着,对吧。”

素裳并不知晓所谓的“那件事”是什么,但她心中多少有数,只不过确实没有亲历,只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家师傅。

凌霜的眼珠默默漂移到眼眶最左边,又无声地平移到最右边,面不改色地答道:

“虽然我觉得还是师娘叫得亲切,不过既然你不愿意,也就算了吧。”

“你就这么想玷污自家师傅的名声吗?麻烦也看下气氛好吧。”

米凯尔实在有些无奈了。

“当初我这么和师傅的时候,师傅她老人家自己可没否认。”

“……”

“另外……虽然觉得以你的本事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但姑且还是提醒你一句吧,那个家伙,可不是她了。性格变化的一塌糊涂,就连记忆也不完整。身为律者还具有很大的不可控性,虽然对其他人没有下死手,不过在和我和素裳战斗的时候,倒是有不少次攻击是冲着要害去的。”

“这就是你的意见吗?”

米凯尔的声音很轻,但出奇的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自信,或者反过来,那正是一种自信过度的体现。

“嗯。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我和素裳也猜到了不少。她和第二律者的情况不同,并非人类转变的律者,而是由崩坏直接创造的人格。虽然此前有第一律者的例子在……但就连是否要处决如今的第二律者都是一个需要数个月争执才能下定论的问题,我个人觉得,对于识之律者,最简单的方式无过于直接将她杀死。当然,识之律者以占据师傅身体的姿态出现,这基本也就意味着师傅她……我不能保证我的意见不带有个人感情色彩。”

“……”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看样子,我和素裳是做不到这一点了。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做到的吧?曾经的第一律者?”

“……”

两双死鱼眼静静地对视着。

同样是沉默着,但米凯尔的嘴角已经轻轻抿了起来。

很难不怀疑,那其实是一个被压抑住的微笑。

“她似乎很中意你,居然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凌霜的死鱼眼终于有了些波动,轮廓稍稍变圆了一些,像是睡得迷糊睁不开眼的人正在试图将眼睛瞪到最大。

“不,这些并不是她告诉我的,只是……师傅给我留下了一样东西。”

那双极少流露感情的双眼闭合了,匆忙的甚至来不及掩饰逃避的神色。

视线沉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即使是一向被大家视为刻薄冷淡的凌霜,也感觉到双眼迸发出的酸涩,以及……有一股并不算多的液体侵占了眼球与眼睑之间的空间。

依稀记得……不,根本不是什么依稀,而是记忆犹新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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