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篝火“噼啪”的响动,和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四目相对,周姓书生突然笑了笑:“自然是不介意的。”
“多谢。”
宁无猜拱了拱手,看了一眼仍旧憋了一肚子气的师姐,不由得有些讪讪,拉着师姐围绕着篝火坐了下来。
周姓书生好奇的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道:“在下周子豪,旁边这两位是蒋奇和卢云,我们都是来游学的书生,还有这位,这位是涿县的王员外……”
“游学?”
宁无猜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角:“你高兴就好……我姓宁,我们两个就是路人,不必在意,我刚才听说你们要讲什么故事?”
王员外蹲坐在一角,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两人。
白衣笑容温和,似乎是歪着头颇有兴趣。
青衣始终低着头,似乎是心有不忿,露出的半张俏脸总显得有些阴沉。
王员外顿时目露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这两个小年轻大概是闹别扭的小情侣,也是跟自己一样,来这破庙避雨的。
听到宁无猜的话,旁边那名看起来浑身湿漉漉的蒋姓书生连忙开口道:“对了对了,是要讲些鬼怪志异的故事来着,我看不如这样,在下就先抛砖引玉好了。”
看着那名蒋姓书生轻咳了两声,所有人纷纷侧耳认真倾听起来。
“我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许久以前。”
“从前有一名书生,谦和有礼,大家都称赞他守信用,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他游学归来时,却在故乡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姑娘就住在黔水边的茅草屋内,两人很快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然而,姑娘的父母却嫌弃这名书生家境贫寒,坚决不肯将女儿许配给他,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私下里却破口大骂将书生赶出家门。”
“书生和姑娘说了这件事,于是两人决定私奔,相约在城外黔水上的木桥边,此后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黄昏时分,书生提前来到桥上等候,不料突然乌云密布,狂风怒吼,大雨倾盆而下。黔水难驯,时有山洪爆发的情况,但书生并没有害怕,觉得自己不会这么倒霉。然而,不久后山洪还是暴发了,滚滚江水携泥沙淹没了桥面,隆隆作响。”
“为了等到心仪的姑娘,那名书生寸步不离,死死抱着桥柱,最后便被淹死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
随着蒋姓书生的声音落下,王员外顿时一头雾水,看向书生尴尬的笑了笑:“那个……故事听着挺浪漫的,但这是爱情故事啊,并不是鬼怪志异吧?”
水珠从书生的袖子滴下,隔着篝火,蒋姓书生笑而不语。
宁无猜却是笑了笑,拍手道:“精彩。”
说着,宁无猜看向一脸茫然的王员外,嘴角轻轻挑了挑:“这就是鬼怪志异的故事。”
“书生认识了一名姑娘,但那名姑娘的家却住在黔水边上,明知道时有山洪爆发的情况,我想正常人是不会在黔水旁盖房子的,所以,姑娘是真的住在那里么?”
“还有,住在茅草屋的姑娘父母,却嫌弃书生家境贫寒,还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赶书生走,这样的用意是什么呢?”
轻轻竖起两根手指,宁无猜望着那名蒋姓书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那名姑娘其实是想要害人的水鬼,这样是不是就能讲得通了呢?”
“姑娘的父母其实是仍然存有善心的水鬼,迫于那名姑娘的压力,但又不愿害了书生,所以私下里才会赶书生走。”
“而书生呢?”
“双手抱着桥柱,其实并不是为了守诺,而是因为水下有什么在拽他的双腿吧?”
“所以我想,这个故事其实真正的结局是。”
宁无猜托着下巴,盯着那名蒋姓书生侃侃而谈:“书生低头看向水面的时候,就已经为时已晚了,他见到了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容颜,露出惨白而又残忍的笑容,用力抱住了他的双腿——‘这样,我们就能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哦’……”
“轰隆隆!”
雷声卷过,明亮的闪电透过缺漏的屋顶,照亮了宁无猜那半张微笑的脸庞。
王员外顿时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肥肉一颤,眼泪在眼眶打转,伸手抱住可怜弱小而又无助的自己。
不对劲吧?!
这故事绝对不对劲吧?!
明明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啊,怎么突然就画风大变了?!
“啪啪啪!”
那名卢姓书生也跟着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好!就是要这样的故事才有气氛嘛!”
说着,那名卢姓书生坐直身体,整了整衣冠。
说来也奇怪,明明已经是开春时节,这名卢姓书生却穿着厚厚的衣衫,围着一条破布围巾,活像过冬。
看着一脸惊骇的王员外,还有满脸笑容的宁无猜,卢姓书生笑了笑说道:“既然蒋兄讲完了,接下来便轮到卢某讲吧,卢某这里有个故事,同样也很精彩!”
说着,他便像迫不及待一般,双眼发亮,开口环顾众人,压低声音幽幽的问道:“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天女的传说?”
“天女?”
王员外思考了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手道:“好像……那好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吧?当时在涿县附近的织天湖,好像流传过这么一回事儿,据说是有个擅长做衣服的仙家天女,偶尔有人会见到她在那里游玩……”
“不过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之后好像就再也没人见过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了这个传闻。”
“对!”
卢姓书生点了点头,满脸笑容的看向王员外:“不过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传闻中的天女,其实并不是什么仙家。”
说到这里,卢姓书生的声音微微一顿。
“轰隆隆~”
银亮的闪电刺破铅云,惨白的电光落在书生脸上,照亮了那抹怨毒而又愤恨的眼眸,笑容僵硬而又奇诡的望向王员外,慢条斯理的说道:“而是一只恶贯满盈的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