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诺又问了一些细节,纳西尔根据自己平日的见闻在一堆假话中掺了些许真话,
两人身后的风纪官恪尽职守记录着,他们从开始到现在都未发表一句个人看法,纳西尔不确定自己的说辞有没有让他们信服。
“好了,情况我已经了解,你可以去隔壁休息一下,在我得到大贤者大人的回复前,你暂且住在那里,我们会让人负责你的起居和饮食,
不用紧张,不出意料的话,几天后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住宅。”赛诺说。
“…那我的书?”纳西尔忍不住问道,“那是属于我们部落的东西,你们会把它还给我吧?”
“会,但不是现在,在大贤者看过我的报告之前,它始终是证物,我们有对它进行保管的权利。”
赛诺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回答。
纳西尔点点头,心中忍不住为能够取回那本花了不少钱才买到的书而狂喜,他本以为自己要失去它了。
随后,后进入房间的两名风纪官将手中的羽毛笔插入墨水瓶,起身带着纳西尔走出房间,
将他转交由在门外待命的三名风纪官,随即回到审讯室检查自己刚才写下的内容。
“都第四个了,说的和城外那些说的一模一样,哪有什么阴谋,我看这些书就是他们自己部落的收藏,谁规定的沙漠人不能有书?”
一名风纪官见疑犯离开,马上松懈下来,他伸了个懒腰,发牢骚似的向身边的同事控诉。
“大贤者大人一句话就给我们额外增加了这么多工作量,我坐了一下午的板凳,屁股痛死了,又没有加班费,谁来补偿补偿我们?”
“本来就是工作时间,没有额外的津贴很正常。”赛诺平静地说。
“大风纪官,后面还有几个啊?”刚刚嚷嚷个不停的风纪官问,
“快到换班时间了,下面那个能不能让接替我的人记录?”
“不行,根据规定,现在还是你值班,下一个嫌犯依然要由你负责记录。”赛诺说。
“那下面那个能不能审快点?”性格颇为跳脱的风纪官开玩笑道。
赛诺在工作之余为人很是随和,会讲(冷)笑话还会组织牌局,这让他们敢于和这位上司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行,必须用严谨的态度对待,大贤者大人的猜测也不无道理。”赛诺认真地说。
“哎——”另一名风纪官也重重叹了口气,但随后又露出笑容,
“大风纪官,今天工作结束后去酒馆来一局吧!我调整了卡组,配了一套专属冰公主的突击战术,今天我一定能打败你!”
赛诺嘴角微微扬起:“好,我拭目以待,但单论牌技你是赢不了我的,放弃吧。”
几名风纪官闲聊了几句,感觉又重燃起工作的热情来,三名风纪官中有两位离开座位走出房间,投入到下一轮工作中。
不多时,又有人敲响房门,赛诺和之前一样起身前往登记处,刚被带来的佣兵说了几句。
那名佣兵看上去已经超过五十岁,但因为常年暴露在烈日和风沙下,外加艰苦的工作,沙漠人都比较显老,一般外人很难从外表判断他们的真实年龄。
赛诺用虚空装置对着他的脸一扫,那名满脸愁苦的中年佣兵的个人信息便出现在他眼前,年龄:36岁。
赛诺像对待先前几个年轻人一样,把几个问题重复了一遍,但眼前的佣兵并没有露出或茫然或呆滞或欣喜的神色,
而是翕张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痛苦又纠结的神色。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快领悟到我想传递的信息。赛诺心想。
这种情况在他预料之内,他本以为会有三分之一的沙漠人不能领会他的暗示,可现实情况比他的预测好很多,
没有将书全部上交的大都是年轻佣兵,他们大都在14-20这个年龄阶段,
他们对多莉那番激励人心的话语深信不疑,坚信自己能够通过读书改变现在的生活,并在心中叮嘱自己为幻想中的美好未来努力。
所以哪怕是在“可以凭旧版教科书免费换新”的巨大诱惑下,他们还是留下了一两本书,为的是将新版教科书正式上架前的一个月时间也利用起来。
这类年轻人往往会想得很多,想象力也足够丰富,只要给他们一个眼神、一点言语上的提示,他们马上会做出相应联想。
赛诺在问话中刻意多次提到“你们的部落”,就是为了加强心理暗示,让这些佣兵在回答问题时,能够本能地想到可以将所有责任推到沙漠一方,以此来为自己脱罪。
这么做有几点好处,首先,他们的证词恰好和被拘留的第一批佣兵的证词一致,增加了这件事的可信度,
再者,事实无从考证,就算是大贤者,也没办法让人深入沙漠,问问各个部落首领“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什么祖传的宝贝?”
而且这么一来,佣兵们手中的那些书就有了“合法身份”,它们是私人资产,理应受到法律保护,教令院就不能将它们强行扣押。
但有人无法想到这一层也很正常。
赛诺看着眼前的、貌似已过中年的佣兵,交代他按要求在文件上签字按指印,然后又用冷淡的口吻重复道:
“你的出生的部落不富有,你来雨林的时间也不长,你购买书籍的钱是从哪来的?谁给你提供了购书渠道?
在这段空闲时间好好思考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三十六岁脸上却爬满沟壑的佣兵听完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愁苦,他冲着赛诺的背影高喊:“我真的不知道!放了我吧!”
赛诺在心中叹了口气,脚步不停地走向审讯室,在佣兵混杂着挣扎、哀求、怨怼的目光中关上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