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月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何砚州的办公室,然而常敏茜已然不见人影了。
她整理好表情,“部长,那个女人呢?”
“已经走了。”
何砚州的语气不冷不热,表情也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来。
王蓉月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忐忑地开口,“她说了什么吗?”
“她说你抄了她的稿子,还让同行都拒绝给她提供工作。”何砚州眼神一凛,“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当年是她自己太想升职了才会说这种胡话。让同行封杀她更不可能啊,我一个小记者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她挤出一个笑来,“部长,您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吧?”
何砚州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王蓉月的肩膀,“当然不会,你的能力我是见识过的。”
“部长,谢谢您能相信我。”
“你可是我钦定的主持人,我当然会相信你。”
探到了他的态度王蓉月终于松了口气,“那部长我先去忙了,就不打扰您了。”
“好的,回去好好准备后天的节目。”
周二晚上,电视台台长黄仁峰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原以为是什么垃圾邮件,他点开扫了一眼就准备删除。
但当看清邮件的内容时,黄仁峰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一个联系人拨了出去。
“砚州啊,你现在有没有空啊。”
“有的,您说。”
“我刚刚收到一份举报文件,你好好查一下,如果举报内容属实一定要严加处置。”
挂掉电话,何砚州登上邮箱。
收件箱一栏显示有一封未读邮件,邮件的标题赫然写着【王蓉月剽窃打压实习生】几个大字,邮箱里还附带着两条录音和一份文档。
看着这份邮件,何砚州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
记忆再次回到那天晚上,自己在车里对景岚许下的诺言。
现在,他是时候该兑现承诺了。
隔天下午,当王蓉月进到《时政访谈》演播厅时,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十分怪异,只有少数几个人跟她打招呼恭喜她成为新主持人。
王蓉月心里有些许别扭,但一想到自己能坐上那张白色沙发,采访海市最成功最有威望的人时,心里那点别扭突然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景岚站在角落,静静看着王蓉月一步步走向那张白色沙发。
她的表情是那样得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只是正当她准备坐下时,演播厅的大门突然打开,进来的是新闻部的几个领导。
孙副部长部长走上前,说:“王蓉月,有人举报你剽窃以及滥用职权打压同行,我们要对你进行核实请你配合。”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
王蓉月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她的眼神猛地看向景岚的方向,但看对方的表情似乎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
不等她多想,何砚州发话了。
“通知苗溪过来,让她主持今天的节目。”
这句话如一把剪刀,一下子剪断了王蓉月心中的那根弦。她转头看向那张白色沙发,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走之前,何砚州深深地看了一眼景岚。
她似乎没有缓过来,站在原地发呆。
自从上次分别以后,两人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好好说过话。
现在何砚州很想走过去,告诉她,他没有食言。
还有,他很想她。
办公室内,王蓉月与几个部长面对面坐着。
当听到自己和一个新闻社的hr的录音时,她就已经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回转的余地。
本来她还想抵赖自己剽窃景岚的事情,但即使她再抵赖也无济于事,等自己被开除以后,只要景岚继续发稿子,大家一看便知。
事到如今,她就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了。
两个小时以后,一份公告在电视台的网站公布了出来。
「我台记者王蓉月因剽窃他人稿件,恶意打压实习生等事件对电视台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为严肃公司纪律,经公司研究决定:王蓉月给以开除处理,希望各位员工引以为戒。」
几乎是同一时间,海市的大大小小媒体也都得到了消息。他们不仅挖出了常敏茜,更是连景岚的事情也挖了出来。
财经部的办公室里更是热闹至极,一个个仿佛化身为好奇宝宝,缠着景岚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直到下班时间到了,景岚才终于有了脱身的机会。
来到公交站台,她坐在长椅凳上等公交。然而公交没等到,一辆熟悉的车出现在眼前。
“上车吧,我送你。”何砚州说。
景岚没有推辞。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一路上,座位之间像是隔着一道残破的屏障。两人都在用眼神试探着,却都没有伸手戳破它。
车开到了海大附近,景岚没有直接下车,她偷偷瞥了何砚州一眼。
何先开了口,“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部长,我…想请您吃饭。”她小声说。
“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
“想谢谢您。”
“这是我该做的。”
“可是我想和您一起吃饭。”
女孩的大胆让何砚州怔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只见她垂着头,手指不停搅动着。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红,如春日艳阳,叫人心生灿烂。
“好啊。”他的声音也变得明朗。
景岚带着何砚州来到一家烤肉店,玻璃门一打开,寒冷的冬天就立刻被隔绝在外。
两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了个位置坐下,何砚州盯着椅子上的陈年老油渍,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坐了下去。
“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他问。
景岚摇了摇头,“没来过,只是以前经常路过感觉会很好吃。”
“那为什么之前不尝一尝。”
景岚顺手给他撕开一次性餐具的包装,一边说:“因为那时候没什么钱,舍不得吃。现在有工作了,就可以好好犒赏一下自己啦。”
见她面不改色地说起自己的窘迫,何砚州的心像是被人猛地塞进了一颗还未成熟的酸柠檬,难受得让他一时半刻说不出话。
他记得,似乎从认识景岚起,她身上就没有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总是那几套来回穿,唯一的一个帆布包也都旧得不成样子。
但她却一直那么乐观开朗,让他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小细节。
“部长,您怎么不说话啦?”
何砚州回过神,“抱歉,我刚刚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已经下班了部长,还是放松一下吧。”
他笑了笑,“你说得对。”
肉片被一盘盘端上了桌,景岚拿起夹子将肉放在烤盘上。
五花肉在烤盘上滋啦作响,不多会,油脂的香气朝何砚州飘了过来。
闻到这气味,他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景岚拿起一片生菜,将刚烤好的肉包好递到何砚州面前。
“部长,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何砚州接过肉,塞进了嘴里。
生菜叶子似乎放了有一段时间,吃起来口感没有那么脆。里面包裹着的五花肉也不像是新鲜猪肉,而且烤得有些过头,有一股淡淡的焦味。
但为了不扫景岚的兴,他还是咽了下去。
“好吃吗?”女孩期盼地问。
“好吃。”
“那我再帮你弄一个。”
“不用了。”何砚州赶忙抢过夹子,“我来弄,你吃吧。”
得到一个免费烤肉的服务生,景岚乐得轻松。
不得不说,何砚州的烤肉技术实在可以,每一片肉都熟得恰到好处,不柴也不生。
吃完一盘五花肉后,等着另一盘鸡肉烤熟的间隙,景岚突然提起了常敏茜。
“部长,前天来的那个女人还能找得到工作吗?”
“不知道,她离开新闻界太久了不一定能跟得上现在的变化。”
景岚放下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见她突然颓丧了起来,何砚州的心又忍不住为她软了下来。
“你不用担心,明天我会帮她联系一家新闻社,到时候面试通过了的话她就能去那上班。”
听到这个消息,女孩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部长,真是太谢谢你了。”
要不然依她现在的能力还真给不了什么好处犒劳她。
何砚州轻轻笑了一下,“笨蛋,人家的事你替她谢谢干嘛。”
“不知道,就是想谢谢您。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想谢谢您。”
听到她这么说何砚州并不觉得高兴,因为在他听来,景岚的每一句谢谢都像是在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亲近。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只是如此。
何砚州恢复了神色,“如果想谢谢我的话,就多吃点肉吧。”
女孩重重地点头,“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吃完饭,何砚州将人送回了学校。
景岚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但她并没有着急走,而是绕到了驾驶座那一边。
何砚州见状开门下了车,以为对方是有事要和自己说。
“部长你怎么下车了。”女孩表情有些慌张。
“我看你走了过来,以为你有事。”
“我…”
“怎么了?”见她欲言又止,何砚州忍不住追问。
女孩的眼珠子提溜转着,突然手指向地上,“部长,你鞋带是不是开了啊。”
何砚州正顺着她的话低头往下看,只见眼前那双帆布鞋踮起脚尖,被寒风吹得有些冰凉的左脸突然有了片刻温软的触觉。
他好像忘了,自己穿的鞋没有鞋带。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孩。
这一刻,诗人笔下的爱情在何砚州的心中渐渐有了画面。
是头顶那轮明月,是明月下的一对男女,是他们从月亮旁偷走的,藏在对方眼里的点点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