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自己这脾气越发见长,若是旁人对她说那些污言碎语,她怕是得转头吐了去,或者干脆一刀了结他。可到了何沣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荤话怎么就听着这么有滋有味?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正常。
谢迟不是个平淡如水的人,她有欲望,尤其是在尝过那些禁果后……就像何沣说过的,嘴上叫嚣着不要、滚开,身心却早已臣服。
她总是很嘴硬,从前,现在……
骗他说有过很多个。
有个屁。
半个都没有。
像中了什么魔咒,总去想着一个死人。
现在,那个死人活了。
他倒还不如死了。
何沣睡着了。
他的呼吸有些重,至少比起五年前是重了不少。
谢迟推开他,这一次,他轻松地放开手。
杀了这个汉奸。
这个念想在她的脑中循环了半个钟头。
谢迟数不清自己多少次拿起枪,又放下。
她对他仍抱有两分……不说两分,至少是一分希望。所以她宁愿冒险赌一把,赌他的心,赌他眼里最后一点良知。即便真做了卖国贼,真强要了自己。睡一觉,舒服够了再杀了他,临死带走一个大汉奸,也不亏。她这几年杀过的汉奸鬼子间谍,哪抵这个值钱。
谢迟仔细端摩着他的脸。
从前,他就有副熟于同龄人的身体与面容,现在二十三了,倒像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难怪冒充的了何湛。如果不知底细,不识过去,她也不会怀疑的。
谢迟画过不少人像,画画的总喜欢观察人。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有,粗莽放荡的谦谦君子有,可她更信相由心生,何沣这张一脸正气的皮囊,怎么就去做鬼了?
他虽然混帐,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或许是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何沣?」
他轻轻「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去的日本?」
「三一年。」
「你一个人去的?」
「嗯。」
「谁派你去的?」
何沣不回答了。
谢迟靠近他的脸,盯着他的睫毛,隐隐渴望些什么,「你是国还是共?」
何沣哼哼了一声。
「你是卧底吗?」
何沣不吱声。
「你还是中国人吗?」她用手指轻轻触了下他的耳尖,「如果是,你就哼一声,我就不问了。」
她静静地等着,期盼着他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何沣翻过身,睡死过去。
谢迟坐直了,沉默地看了他一会。
她被他抱得一身酒味。于是又去卫生间沖了个澡。
水声哗哗。
房间里没有开灯,极暗。何沣脸对着窗户,静静地看着垂落的纱帘,和依稀有些亮光的窗外。
那是一个更黑暗的世界。
……
第47章 杀人了
谢迟洗完澡出来,何沣已经离开了。
她在床畔干坐了很久,一点困意也没有。
房间里有点闷,她将窗户打开些,换换气儿。
窗一推,听到楼下不远处传来刺耳的欢笑声。她挨到窗边往外看去,是个日本人,穿着深蓝色和服,十分矮小,显得身上的衣服又长又松。
他撅着腚沖酒屋里头叫喊,未得回应,忽然进去扯了个中国老头出来,一边拍着他的腰,一边对着他耳边笑着说话。
离得有些远,谢迟听得断断续续,总之是些侮辱人的字眼。
谢迟立在窗前,看他玩弄那老头,推拉拍搡,又拿出刀来戏耍,吓得老头连连鞠躬。
自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鬼子在这建了个劳什子伪满洲国,定都长春,改名叫了「新京」,表面看上去一片祥和,可他们就是披着人皮的鬼,甚至还不如鬼。
现在,日寇得寸进尺,恶爪又伸到华北。政府不抵抗,前签了个塘沽协定,紧跟着又来了个何梅协定,日后不知又有什么丧权辱国的这个协定那个条约。
而高官在后方灯红酒绿,放着小日本为非作恶,指着军队追着自家人打来打去。可怜抗日联军艰难抵抗到如今,还在为粮食棉服发愁。
日本人临走前,一脚把老头踹在地上。
还吐了口吐沫。
他心满意足地走了,后面的老头点头哈腰、直到他没影才丧气地回去。
谢迟看得心酸,统治者都不作为,小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日本人腰间别着两把刀,穿着这身皮,也不知是武士、浪人还是兵。
他一路哼着日本歌,摇摇晃晃地往西走去。
他喝多了,又有了尿意,四下扫了扫,往一个偏僻的巷子钻。他仰着头,闭着眼,惬意地撒尿,嘴巴噘着,还吹起了哨。
忽然,他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半张着嘴,瞪大了眼,看面前的一堵墙上溅满了自己的血。下头的尿还在放着,他顾不上稳住那玩意,捂住脖子,怎么也挡不住喷发的鲜血,「呃呃啊啊」地倒了下去。
不一会,他没了动静。
死得不明不白,裤子还没提上。
谢迟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仿佛逛了个大街,顺便买了条人命。
她用的是何长志的刀,这两年她用这把刀了解了不少鬼子汉奸的命。别的不说,它是真的锋利,出刀快一点,杀人不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