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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里?」

「找朋友。」

「在上海吗?」

「对。」

「我们,还能再见吗?」

谢迟没有作答。

藤田清野微微低头,他略显紧张,在车上的几小时已经为下面这句话打了无数遍腹稿,最终毫无停顿地说了出来:「我就要去山东了,今天晚上能不能请你共进晚餐?」

谢迟在看车里的几个人,点了下头。

「太好了。」藤田清野笑起来,手紧捏着衣服边,他看向不远处的法餐厅,「那我忙完以后,就到这里,来等你。」

「嗯。」

「那你赶快去见,你的朋友吧,要不要我,再送送你?」

「不用。」谢迟往车后座走去,打开车门,对她们说,「下车吧。」

谢迟招了两辆人力车,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藤田清野目送她们走远,仍欣喜不已,司机自后头叫他,「长官,已经耽搁很久了,再看下去,将军要怪罪了。」

他移开视线,快步过去拉开车门,满面春风地说道:「走吧。」

……

姜守月眯着眼,看着熟悉的路线,「我们到上海了?」

「对。」

「这是要往哪去?」

「先找一个旅店住下休息,然后我们再商量接下来去哪里。」

「望云不在了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谢迟心口一滞。

「我早就猜到了,以他的脾性,不会丢下我不管,一定到处找我。」姜守月又闭上眼,「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谢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姜守月靠着她的肩,握住她的手,「委屈你了,为我与日寇低头。」

「没有。」谢迟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我等会要去见肖望云的父母。」

「我就不去了。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更伤心。」

「那你和阿如在旅店好好休息,等我回来,然后我们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想吃清淡的。」

「好。」谢迟将她冰冷的手揣进怀里,「我会尽快回来。」

姜守月似乎是感应到谢迟的担心,「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的,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好不容易才留下一条命。」她睁开眼,看到路边伏地的乞儿,「倭寇不走,我岂能安心离去,这个仇,一定是要报的。」

谢迟搂紧她,「我们一起报。」

姜守月轻咳了两声,「等我再好些,跟我去延安吧,这一次,不要再拒绝了。」

谢迟点头,「听你的。」

……

安排她们住下,谢迟便叫了车去肖家。

肖家在此地小有名气,稍加打听便摸得到门。谢迟很快找到住址,却见大门口一片荒凉,积累的雪也未清扫,像是久无人居。

她按了好久门铃,无人回应,刚要离去,门被打开。

肖母耷拉着眼皮站在门内,她憔悴了太多,她从前是没有白发的。

「伯母。」

「晚之!」她握着谢迟的胳膊,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眸顿时有了神,急促追问道,「你从南京来的吗?从前听望云提过你住在南京。」

「是的。」

「那你见到他了吗?上个月他跟着姜守月跑去南京了,至今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他的消息?」

「伯母,我们进去说吧。」

肖父听到声音,拄着拐杖出来,「是晚之吗?」

「伯父。」

「你怎么出来的?听说南京不让进出的?是放行了吗?」肖母双手颤抖着,拉着她不放,「是不是有不好的消息?你说话呀!」

面对两个沧桑的老人,谢迟实在于心不忍,可这并不是可以长久欺瞒下去的事,「日本兵在南京屠杀了很多军民,肖望云不幸遇难了。」

肖母踉跄一步,「死了。」她的嘴巴颤抖着,声音也跟着打颤,「死了。」

谢迟扶住她,「请您节哀。」

肖父捶着胸口,极力克制着情绪,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也不活了!」肖母发出一阵悽厉的嘶吼,甩开谢迟,就要朝旁边的桌角撞去,谢迟搂住她不放,「伯母,逢此大难,民不聊生,国家危在旦夕,东北没了,北平、天津、上海、南京全没了,可我们还有成千上万的战士在战斗,肖望云心怀救国之志,他最祈盼的就是国泰民安。现在山河破碎,日寇紧逼,我们自己人不能先垮了,请你们务必保重。」

「我的儿啊。」肖母哭得难以自制,几乎躺在了地上,「他才三十三岁,才三十三啊。」

肖父拽起肖母,「好了,起来。」他眉头紧蹙,对谢迟说了句,「你先坐会,我送她回房间。」

「好。」

两位老人离开客厅,谢迟从最里层的衣服里掏出胶捲,握在手心,等肖父安顿好妻子出来,将东西交给了他,「这是日军在南京杀戮、强-奸的一些照片,我在上海没有朋友,也不认识什么人,我知道带来这种噩耗再交託您这种事很残忍,但是南京还有很多人仍处于水深火热中,每天都有无数人受难,我」

肖父直接拿了过来,打断她的话,「你不用多说,我明白,东西交给我,放心吧。」他郑重地允诺,「我一定尽我所能,将这些照片曝出来。」

「很抱歉。」

「别这么说,其实很早之前我们就听到一些传闻,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一直抱有两分期望。南京死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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