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是,周回正在重历那些,就如同十几年前的自己。对那些滋味,她再了解不过。
天更亮些,周回睡醒了,糟糕的情绪消散许多,他摩挲着季潼的脖子,「我想吃面。」
「好。」季潼在他的厮磨中艰难地起身,「煮面啦。」
周回跟着她起身,「我要吃三碗。」
「三锅都可以。」
……
周回送季潼到医院便去跑步了。
今天没有手术,季潼在科室坐诊。大医院规矩多,季潼不喜欢复杂以及各种隐形规则,当年选了家相对人性化的小医院,她对头衔职位也不在意,又懒得写论文,混这么多年还是个主治。
送走个复诊的老太太,季潼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见周回坐在她的桌侧,「你怎么来了?」
周回闻声看过来,「治病啊。」
季潼微微一愣,站到他面前,紧张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想你想的心痛。」
她的表情轻松下来,笑着坐回去,「油嘴滑舌,这是心胸外科,我看你应该去口腔科。」
「不要。」周回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好了,不疼了。」
季潼收回手,「上班呢。」
「知道了,不打扰你。」他起身在她脸颊落下一吻,紧接着便倒退出去,「等你回家。」
「好。」
今天病人不多,空闲的时间里,季潼不时地看一眼钟錶,期盼它能走得更快些。从前她总是不紧不慢地磨蹭许久才回家,这会儿一到点了换上衣服嗖的就熘了出去。
更美好的是,她刚出门,周回就出现在眼前。他远远一看到季潼的身影便立马加快步子迎上来。
季潼站在阶梯上,与他平视着,「你不会一直在外面吧?」
「也没有一直。」他牵住她的手,「走吧。」
周回带她打了辆出租。
季潼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他说:「去吃饭,我订了个餐厅。」
季潼看着他手里袋子,「这是鞋?」
周回这才想起它来,将袋子拆开,取出里面的高跟鞋,「路过看到的,摆在玻璃柜里,感觉很漂亮,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这个牌子不便宜。」
周回不搭话,弯下腰给她换上,「好看吗?」
「好看。」
「鞋跟不高,不会太累。」他直起腰,笑道,「喜欢吗?」
「我有工资,且不低,喜欢什么可以自己买,你还……」她看了眼司机,「不要浪费父母的钱。」
「不浪费。」
目的地有点远,是个花园餐厅。
除了服务人员,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这里像个野性的童话世界,看不到一点儿钢筋水泥,墙是木,地是石,到处充满花草、画作、古董,还养了些鱼鸟。
「你是怎么找到的?我在这生活了几十年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老闆是个加拿大人,我包了场,今天没人打扰我们。」
点完菜,周回抱着她在鞦韆上坐,「还记得在山寨的时候,说过娶你的话吗?」
季潼看向他,隐隐有些预感。果然,他站到地上,手稳住摇晃的藤条,单膝跪了下去,举起一直握在手心的钻戒。
虽然心里是激动的,可季潼不得不抛出现实的问题,「你才多大?哪来这么多钱?」
「是我自己赚的,我十四岁就经济自由了。」周回诚挚地看着她,眼里略带笑意,「这次休学,除了找老婆,也是为了循环音乐会。」
「你也是音乐家?」
「音乐家谈不上,弹钢琴,小有名气。」
「我怎么觉得你在炫耀。」季潼笑了起来,「好奇怪,你居然成了音乐家。」
「不像吗?」
「有点想像不出。」
「下面有钢琴,等一会弹给你听。」
「好。」
「手伸出来啊。」
「我还没答应呢。」
周回将她手拽过来,「我没有在徵求你的意见,一百年前你就哭喊着要嫁给我了。」他将戒指套上,轻吻这漂亮细长的手指,「所以还不让我起来吗?我腿都麻了。」
季潼心里一涩,想起从前在上海的天台,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她没有拉起他,身体往前倾,扑进他怀里,「忽然想吃栗子。」
「我去问问有没有。」
「还想吃西瓜。」
「这个一定有。」
「还有荔枝。」
「好,给你买。」周回推开她,「刚才提到的音乐会,在十月,要去六个国家,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可我要工作。」
「辞掉吧,我养你。」
季潼笑了。
「笑什么?」
「被一个十七岁的男孩说我养你,我这老阿姨脸往哪放。」
「又跟我较这个真,我是认真的。」周回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嘴唇,「你不愿意的话没关系,我可以来陪你,我退学,转到中国的学校,反正早晚是要回来的。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现在愿意跟我一起走吗?从前总让我带你走,这一次可以了。」
季潼眼眶有些发热。
「我们去草原,去西藏、云南、广西、湖南湖北,去看遍祖国山川。上辈子许了国,这一世我只想把我完完全全交给你,一起享受我们一刀一枪护下来的江山。」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跟我走吧,阿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