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潼低下头,「那你还会来找我吗?」
「不知道。」
季潼不敢松手,怕他又忽然不告而别。
憋了两个多月的话,太多的问题,一鼓作气全爆发出来。
「这些天我总是做梦,梦到山,树林,马,还有一个人。」
「我还在梦里看到了你……年轻的时候。」
何沣低头侧对着她,极力克制着汹涌的情绪。
「总有一个声音,好像在召唤我。」
「你知不知道,阿吱是谁?」
……
第9章 谢晚之
何沣背对着她,没有回答。
季潼转到他的对面,「是你给我託梦吗?」
「不是。」确实不是何沣,他也不解季潼为何总会梦到前世的事情。
「总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她见他一声不吭,略有些急躁,「一定是有原因的。上辈子,或是上上辈子,是亲人?朋友?或者是别的什么关系?」
「梦就是梦,你不要多想。」何沣打断她的话,与她对视,「你应该一心学习,而不是总想着这些事。」
季潼放手。
「我上次请你帮的忙,你查到我爸爸的消息了吗?」
「他已经转世了。」何沣见她低垂着眼帘,又心软了,「如果你想见,我可以告诉你在哪。」
「不用。」季潼顿了顿,「上次说好的烧纸给你。」
「不需要。」
「说好的,烧了纸我也心安。」
「生年一九一三,十二月十九,四八年八月离世,具体哪天记不清了。」
「我记住了,谢谢你今天又帮我。」她转过身去,「打扰你了,对不起。」
何沣注视着她的背影,「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季潼往西边去。
「季潼。」他忽然叫她一声。
季潼期待地回头,瞬间就像被一股力吸住,消失在他面前。
再醒来,她已经回到了身体里。她腾地坐起来,看看手动动脚,又腾地躺下去,紧闭双眼,还想再出体,可是再也出不去了。
她睁开眼,落寞地看着上空。
可是出去了又怎么样呢?
……
答应何沣的纸钱还是要做到的。
傍晚,乘周歆加班没回来,奶奶出门买菜,她提着金银财宝,端着铁盆下楼,找了个偏僻处偷偷烧。
何沣立在不远处看着她,这些时日,他始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
孟沅在一旁唉声嘆气,「人家念想着你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一面,你还这样。」
「她与常人不一样,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要不你去投胎算了,说不定还能赶得上追她,十几年而已。」
「她能等我吗。」
「诶诶诶,我说着玩呢,你别当真啊,我可捨不得你。」孟沅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不是吧,你真动了这个心思?」
何沣仍望着远处的季潼,「你觉得十一殿会放我去转世吗?」
孟沅思前想后,「也是啊,你作了这么多孽。」
何沣苦笑一声,「是啊,我罪孽深重,难得宽恕。」
孟沅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你今天怎么了?你知道的,我就是开玩笑。」
「嗯。」
「哎呀,你别这样,我都不习惯了。」孟沅落到他面前,伸长舌头做鬼脸,「你打我两下,你打我两下嘛。」
何沣笑着推开她,「欠揍。」
孟沅这才宽心。
……
季潼下定决心,烧完这些纸钱就再也不想那个城管!
她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赚钱养周歆和奶奶。
她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忽然脑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又是年少时的何沣。
她的意志在这一刻再次垮掉,盯着火走神。
忽然指尖发烫,火差点烧到手,她赶紧扔了纸币,手搓了搓耳朵。
【好烫】
【谁让你那这么近,给我】
季潼脑袋空了一下。
这是谁的记忆?
天忽然暗下来,起风了,风吹起她披散的长发,吹起地上的银杏叶,吹起火盆中烧了一半的纸钱。
她往后倒去,坐到了地上,惊恐地看着乱飞的火焰,记忆像被分叉了一般,莫名多出许多断断续续的片段。
【让你逃你不逃,我要用力了】
【怎么?家里有情郎啊?】
【他敢拦,我就剁他手脚,你不嫁,我就硬抢,谁要是拦路,我就崩了谁】
【阿吱】
【晚之】
……
下雨了。
季潼浑浑噩噩的在外面瞎晃,手指勾着被雨水沖刷干净的铁盆。
头疼欲裂。
季潼被凸出的青石板绊了一下,朝前摔倒,铁盆咣当几声滚了好远。
手掌一阵麻痛,她翻开看了看,掌心擦破了皮。
【慢点,别摔死】
【我可不帮你收尸】
又来了。
她坐在地上,面朝向天空,不知道怎么去接受这突如其来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她用力地敲了敲脑袋,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梦与现实分不清。
是不是自己精神分裂了?
雨骤然间停了下来。
季潼睁开眼,看到一把黑伞悬空撑在自己头顶,无人执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