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端出两个餐盘来,上面摆着猩红的牛排,「从前喜欢熟一点的,今天我们试试带血的。」他弯下腰,手指从谢迟的耳下落到下巴,握住她的脸,将她的上身别扭地摆正,「放心,不是人肉。」
藤田清野为她倒上红酒,接着优雅地坐到她的对面,拿起刀叉,「吃啊。」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对不起,忘了你还戴着手铐,那么我来帮你吧。」他坐到谢迟旁边,缓慢地为她切肉。
「你把他们弄哪去了?」
「吃饭的时候不要提这些。」藤田清野将肉杵到她嘴边,「吃吧。」
谢迟不张口。
藤田清野手悬了近一分钟。
「他呢?」
藤田清野依旧从容地看着她,忽然从叉尖拔出肉,捏住她的嘴硬生生往里塞了进去。谢迟狠狠咬住他的手指,藤田清野皱着眉笑了起来,任手指被她咬出血。
谢迟松开牙,吐出肉和血,「你疯了。」
藤田清野看着自己的手指,放进嘴里舔舐,将血与她的唾液裹掉,默默在她旁边坐了一会,「是啊,我是疯了,是被你们逼疯的,你们一个个都逼我。」他抬起眼笑着看她,握住她的双肩,眼里布满了血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谢迟不想回应这个问题。
下一秒,藤田清野又变了个人似的,慌乱地拿起餐布去擦她的嘴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有没有伤到你?」
谢迟抵开他,「别碰我。」
藤田清野愣愣地看着她,「别碰你,为什么不能碰你?」他猛地挥开面前的餐具,叮呤咣啷掉了一地,「他就能碰你?」
他捂住她的脸,手指上的血在她冷白的皮肤上乱揉一片,「你想见他吗?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他在大牢里。」藤田清野诡异地笑起来,「我的指甲里还搀着他的皮肉,你要不要看看?」
谢迟抬腿踹开他,藤田清野本就重伤未愈,跌坐在地上,手撑着地,盯着她的腹部,忽然拿起手边的刀朝她插了过来。
谢迟立马护住腹部。
藤田清野及时停住,他盯着她交叠的双手,抬眼绝望地看着她的脸,「你什么时候能保护我一次?」
「清野,我没有想过要杀你。」
藤田清野瞬间就流下眼泪来,紧搂住她,「我知道,我知道你捨不得,昨天你明明可以开枪打死我,你没有开枪,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对吧?」
「没有。」
藤田清野埋在她的脖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他松开她,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血渍,跌跌撞撞奔向厨房。
谢迟脚上套着锁,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也不想逃,她的爱人、亲人、朋友,全都在他手里。她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别忙活了,我不吃。」
藤田清野没有看她,「你陪我好好吃饭,我带你去见他。」
谢迟没有回应。
他抬眸看她,「好吗?」
……
今天冬天比往年都冷,就像十一月底出奇地飘了场小雪,今日又下了场几年未遇的大雪。下车后,藤田清野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谢迟一抖肩,衣服落在地上。他拾起来,再次为她披上,牵着她戴着手铐的手上了楼。
藤田清野没有带谢迟去牢房,反而上了公馆二楼,室内放着暖炉,格外温暖。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藤田清野没有回答她,带她到窗口站着,「说好的,带你见他。」
谢迟往窗外看过去,雪大片地落,穿过层层白色碎片,远处一块空地上有一抹扎眼的红影。她顿时趴到了窗户上,半张着嘴,胸口剧烈地起伏,团团暖气在冰冷的窗户上凝结一层水汽,模糊视线,她慌忙抬手擦去,指尖都在颤抖。
那人穿着一层薄薄的血衣,侧躺在雪地里,他本该是要跪下的,任那些人快把腿踢断,也没有屈膝。他的侧身蒙了一层薄薄的雪,大概是体温越来越低,雪片停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个穿和服的男人提着桶冰水过来,铺头盖脸地泼了下去,他的身体猛地一抖,该是清醒了过来,埋在雪里的手指从胸.前移动到腹前,继续窝雪球。
谢迟咬住下唇,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她转身拽着藤田清野,「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他的。」
藤田清野擦去她脸上的泪,「你就这么爱他?」
「我不爱他。」她忍住眼泪,「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你想瞒我,你以为藏住我就会放过他?」他捧起她的脸,「他救抗日分子,杀了十七个士兵,重伤八个,他这是通敌叛国,逃不掉的。不想让他受折磨,那你亲手了解他。」藤田清野放下手,给她一把枪,「你杀了他,我放了你所有朋友。」
手僵了,没知觉,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睫毛被冰雪覆盖,嘴唇冻得青紫,脸上的血被水和雪摩擦干净,只剩下眉骨一道很深的血口,挂着几颗美戾的冰血珠子。
窝了好久,终于把这雪人做好了,他将手伸进怀里,蘸了点血出来,点在小雪球上,它瞬间就有了嘴巴。
何沣看着它,一时不知道下面该干些什么,也没有知觉再去堆出第二个。他仰面躺在雪地里,望着惨白的天空。从前与谢迟开玩笑,说生日忌日一起过,还真一语成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