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潼敷衍地应了声。
她第一次那么不想见何沣,可又怕他知道自己考了第四名真的再也不来了。
距离下次考试还有一个月。
三十天,也太久了。
她难过地洗了澡,趴在书桌上看着试卷,越看越生气,一股脑揉了扔到墙角。
「扔了干什么?」
季潼登时回首,看见站在门口的何沣,她撇了下嘴,「我输了。」
「成绩出来了。」
「嗯。」
「第几名?」
「第四。」
「只差一名。」何沣见她难过的快哭了,「也不错,那就按最先说好的,三个问题。」
季潼激动地抬眼看他,瞬间又垂下眼去,「算了,说好的第三名,我认输。」
何沣笑了笑,「这么认真。」
「愿赌服输。」
「那我走了?」
季潼皱着眉无可奈何地看他,何沣到她身前柔声道,「前三名是你的赌约,前五名是我的赌约,在你那你输了,我这里是赢的。想知道什么?问吧。」
「可是」
「第一次放松点,下一次,我可就要严格了。」
「那我问了。」
「问吧。」
季潼紧握着手,指甲戳着手心,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
「病死?三十五岁病死?」
「嗯。」
「什么病?」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
「是。」季潼一脸认真地望着他,「我想知道。」
「积劳成疾,头、心脏、肢体,内外伤,具体什么病我也不清楚。」
「打仗留下的?」
何沣提了下眉梢,眼里带着笑意,「第三个问题?」
季潼赶紧摇头,「不问这个。」
「想清楚再问。」
「我想听那天你回山寨后的事情,从头到尾。」
「打了一仗,没打过,被日本人炸了,烧了,杀光了。」何沣太冷静了,提及这些事的时候并无半点情绪波动,好像说的尽与自己无关,「他们人虽然不多,但是武器先进,山寨里枪本来就不足,弹药也不够,打不过,扛不了多久,败是必然的。」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中了枪,又被炸晕了,醒来时候被青羊子带着躲进西山的一个小山洞里。伤口感染,发烧,差点死在那,好在青羊子略懂一点草药,稀里糊涂把我给治活了。日本人没找到我的尸体,满山翻。你也知道,山里机关和陷阱很多,尤其是西山。他们起初往里乱闯,吃了两次亏,就不敢贸然进来,慢慢往里面搜,我和青羊子差点被发现,白哥出现了。」
「然后呢?」
「是它救下了我们,却惨死鬼子的枪下。当时我一心想与小鬼子拼命,青羊子不同意,他虽比我小,遇事比我稳重很多,他说留得青山在,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我不同意,被他一拳打晕,背着跑了,再醒过来,已经是在山下。」
何沣见她愤慨的表情,笑了下,「还要听吗?」
季潼点头。
「鬼子要的就是煤矿,他们没有杀矿里的兄弟,逼着他们没日没夜的干活,抵抗的就杀掉。青羊子带我在乡下朋友的家里住了一段时间,等我伤好后,去找了二叔,你记得吗?送你刀的那个。」
「记得。」
「二叔手下的人并不多,一百多号。我们夜里悄悄进矿,杀了几十个监守的鬼子,抢了他们的装备,再联合里头的兄弟把矿洞给炸了。田中久智他们驻扎在雷寨,听到动静赶来已经晚了。后来又恶战一场,最后我们只活下来不到十个人,好在将他们全灭了。」
季潼握着拳,气的胸闷,「然后呢?」
「解决完所有事情,我去你家找你,你爹故意气我,说你被沉潭了,我起初不信,可到处找不到人,就去水里摸了两天。后来你的四哥找到我,告诉我你去了苏州,我又去苏州找你,还是没找到。」
「我回去找你了,我从你告诉我的那条密道上的山,可是寨子被烧光了,人也都……后来我就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去了哪里,一点都想不起来。」季潼嘆息一声,「他们太可恨了。」
「所以你要好好学习,自己强大,别人才不敢欺负你。就像你班里贴的标语一样,为中华之崛起读书。」
季潼难过地趴在椅背上,耷垂着脑袋。
「好了,问题回答完,你该学习了。我也要出去巡查。」
「我哪还学的进去。」季潼抬起头,动容地看着他,忽然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打转,「你别走,再陪我会。」
「别流眼泪。」何沣蹲了下来,仰视着她,微笑着柔声道,「你与前世性格偏差好多。」
「嗯?」
「从前的你浑身都是刺,眼里装满了心事,一肚子主意。现在与那时相比单纯了很多,也脆弱了很多。」
季潼眨眨眼,憋住泪,「你不喜欢了吗?」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对你都不会变。」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她,可已经不是纯粹的她了。她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份记忆。」
何沣看着她悲伤的样子,突然没了影。季潼身子一抖,左看右看,以为他走了,「何沣。」
「何沣——」
床边放着的小白狗忽然飞了起来,飘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