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内的平头案)
苦淖的住所在望月寺西北角,是个独立的小院。
院中除了一株上了年头的大柳树,几乎别无他物。
房子不大,共有三间,外墙刷着黄漆,顶上都是青瓦飞檐,看着很精致。
室内却很简陋,除了大火炕,取暖用的炉子外,就是些虫蛀明显的破烂家具。
但墙角处有一物,让吴学道眼睛一亮,竟然有件顶级紫檀平头案。
平头案,两侧挡板透雕西番莲,工艺极其高超。
紫檀无大料,但这个平头案宽有半米多,长有两米半,用料厚重,很大气。
就这材质,少说也值上千万,就这么摆在这,实在有些奢侈。
范成宽也瞧见了这东西,不由一惊,忍不住赞道:“大师,您还有这东西?真是太了不起了。这么大的紫檀家具,可是珍贵的很,我老范还是第一次见,真是没白来!”
说着话,用手摸了摸紫檀雕花,嘴中啧啧称奇。
苦淖平静的说道:“我也是借了定心师叔的光,东西是他的,这屋原来也是他的。后来定心师叔搬去方丈室,东西就留下了。”
苦淖简单解释了一下,话头一转:“白天寺里事情很多,我一直很忙,没来得及过问藏珍阁鉴定的事。现在倒出功夫,把二位请到这,就是想说说寺里青花瓷失窃的事。”
吴学道和范成宽点点头,示意大师继续。
苦淖先请二位坐下,而后说道:“事情查的差不多了,已经禀明了定慧师叔,下边就是核验定损,这就得仰仗二位了。”
吴学道眉头微皱。
难道事情已被定了性?定慧认定是苦戒做的?
他想问问,但还未开口,就被范成宽抢先了。
范成宽小心的问道:“查清楚了?是谁?”
苦淖淡淡的说道:“这件事范施主就没必要刨根问底了,毕竟是本寺监管不严,也请二位守口如瓶,本人以及本寺都会念两位的好儿。”
范成宽讪讪的一笑,道:“还是苦淖大师思虑周全,是我冒失了。”
接着赶紧转移话题,道:“不知定损这事什么时候开始?”
苦淖直接说道:“事不宜迟,我看就今晚吧,明后天我还有别的事要忙,没工夫顾及其他的。”
吴学道这时候开口了:“大师,我想问问东西多么?不瞒你说,忙活了一下午,有些头昏脑胀,恐怕鉴定速度不会太快。要不着急的话,吃个饭,让我俩休息休息再开始,你看行么?”
苦淖笑着道:“放心吧,东西不多。我也没说马上就鉴定,不会真把二位当牲口使得,那我成什么了?”
范成宽哈哈大笑,道:“别说,我还真饿了。这也到饭点了,走,一起吃饭去。”
苦淖叫住往外走的范成宽,道:“范施主别急,饭菜我已经让弟子去打了。咱们就在这屋吃,省得来回走了,既省时又省力。”
见二人皱眉,继续道:“一会儿,青花瓷会搬到这儿来,你们二位就在这鉴定。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话说到这份上,吴学道和范成宽只能答应。
范成宽想的是,苦淖大师就是谨慎,怕泄露消息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吴学道则觉得,苦淖好像很着急定损,似乎要让藏珍阁失窃的事早点了结,早点翻篇。
虽然他心里怀疑苦戒被冤枉了,苦淖才是罪魁祸后,但若真如苦淖所说,定慧已经把事情定性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怀疑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而且定慧很精明,被骗的可能性很小,说不定苦戒真的有罪。
这事跟他无关,他原本也不想掺合。
不过找机会去定慧大师那了解了解还是要的。
饭菜几乎是和一堆青花瓷同时送来的。
的确如苦淖大师所说,东西并不多。
吴学道数了一下,总共才二十件,有大盘、高足碗、梅瓶、大罐、扁壶等等。
无一例外,都带有或多或少的龙纹、花纹。
也都有阿拉伯数字标记,或者在龙纹上,或者在花纹上。
很明显这些都是现代高仿赝品。
吴学道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在龙纹上有数字标记的青花,龙纹都和青花大盘上的类似,龙身为宣德风格,龙爪为乾隆风格。
而在花纹上有标记的青花,龙纹风格较为一致,或者全龙都是宣德,或者全为康乾时期风格,二者不再混杂。
这说明造假者的工艺在不断升级。
从数字上也能看出来。龙纹混杂的那些数字都较小。龙纹一致的数字都较大,最大的已经到了三位数。
要是数字代表赝品数量,那应该还有很多在市场上流通,绝不止望月寺的这些。
二十件东西鉴定的很快,加上估价记录,没到一个小时就全部完事儿了。
其实也不用多看,拿着放大镜在花纹上一寸一寸找就是了。
只是有些费眼睛。
出了苦淖大师的小院,吴学道好奇地问:“范大哥,龙纹青花只有这些吗?”
范成宽挠了挠头,说道:“我也记不清了。来的次数多,看的东西也多。除了字画,别的东西我没过多留意。怎么问起这个了?”
吴学道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看龙纹青花上都有数字,还不连着。你说藏珍阁是不是还有漏网之鱼?”
范成宽摇了摇头:“不知道。”
接着左右看了两眼,确认没人继续说:“有没有和咱们也没关系,还是少管那些闲事儿。
咱们就等着全部鉴定完,在寺里待出售的古玩里,买些好东西回去就是了。”
吴学道点了点头:“说的没错,不过以后碰到青花瓷,可得小心仔细着,别被类似的高仿骗了。”
范成宽说道:“这是自然。不说这个了,吴老弟有没有什么看上的东西?”
吴学道摇了摇头。
一天下来好像真没有什么值得买的东西。
如果硬要说的话,他倒是看上了苦淖大师屋里的紫檀大平头案,这绝对是件难得的好东西。
但想捡漏是不可能的,就是花钱买,人家也不一定卖。
听说吴学道看上了紫檀平头案,范成宽也说:“还别说,那可真是件宝贝。
用料考究,厚重大气,很像皇家御用的东西。
怎么也值个两三千万,就那么摆在那儿,当做书桌实在太奢侈了。”
吴学道也有同感。
这种东西,要是他们得了,宝贝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用呢?
磕了碰了磨了损了,那都够心疼好半天的了。
二人一路闲谈,最后在不远处的岔路口分开了。
范成宽回客房休息。
吴学道则往山下去了。
但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一人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