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觉得有徐劲在,北疆的不稳定就是暂时的,他会和过往每一次一样,将北疆的动乱镇压下去。直到这封战报传来,他们才意识到,北疆的定海神针倒了。上朝的时候更是吵吵嚷嚷。“当时就说不要开战,现在好了吧?”“不开战直接投降?大周威严何在。”“威严?现在被人打成了这样就有威严了吗,再不求和,恐怕就完了。”“怎么求和?北疆无非是想粮食要钱,给他们就是。打到现在,他们肯定需要调整,求和就是缓兵之计,等我们喘过来气……”“上次送织仪公主和亲,也说是缓兵之计,现在如何?”前排的几个皇子神色各异。崇昭帝神色看不出来什么,平静道:“方爱卿,在想什么?”方太傅叹了口气:“北疆没有退意,大周要是求和,迎来的只会是加倍的羞辱。”“这和没法求,只能打。打到拼尽最后一滴血。”谢静山道:“徐侯出事,中一城已经丢了,要是再接连丢了二城,大周士兵的士气,恐怕荡然无存。”有人问了句:“夏赴阳还在,但他威势不及持剑侯,其余诸将之中,还有谁确保打赢这场仗?”可战争,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没办法确保自己能赢。徐侯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徐侯。总会有人踩着遍地尸骸,一步步蜕变成新的‘徐侯’。-北疆。边境二城。夏赴阳率军,和右贤王两军对垒。主将对主将,士兵对士兵。双方剑拔弩张。他们都清楚,这是一场硬碰硬的较量,没有退路,没有技巧,没有侥幸。只有刀与剑的搏杀,血与火的较量。右贤王挑眉,看着夏赴阳道:“你们的持剑侯呢?是不是已经死了。”夏赴阳甩了甩长枪,“叫唤什么呢。”右贤王声音朗朗,通过内力扩散出去:“没了持剑侯的你们,还能打赢我们北疆的铁骑吗?他刚死,你们就丢了中一城。”“让夏赴阳这个领兵不过三四年的人出战,你们必输无疑,不如趁早逃走,我保证不追你们,让你们活下去。”大周军队一片静默。夏赴阳纵然没回头,也能感到士兵们沉闷压抑的气氛。他道:“扰乱军心之词,持剑侯戍守边疆多年,怎会出事。”右贤王:“是吗,那为何不见徐劲露面?”语罢,不等夏赴阳继续反驳,他举起弯刀,“北疆的勇士们!徐劲已死,攻破这座城,按人头封赏牛羊!”“杀!”“杀——!”夏赴阳:“迎战!”城池之上,投石车上面燃着火球,投向敌军之中。战斗持续了一天,残阳如血,夏赴阳三次出城,三次退城,大周将士士气低落,兵线一退再退。北疆没有给他们片刻喘息的时间,到第四次出城迎战的时候,狼擎站在城墙上,连天的烽火比夕阳还要热烈。此时双方还没交手,但他心里却十分沉重。“士兵们的士气受挫,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退到主城了。”曲渡边:“他们心中永远不会倒下的必胜信仰倒下了。”这在大规模战斗中,必胜的坚定信念是很要命的东西。悲哀的情绪会传染,两军交战,这种情绪比瘟疫还恐怖。北疆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趁着士兵们还没缓过来,极速进攻。狼擎狠狠握拳,“要是侯爷这个时候醒过来就好了!”“外公很累了,不能事事都让他来抗。”曲渡边抬起头,看了眼城池最上方插着的第二城的城旗。城旗旁略微矮一截的,是飞鸟为底,黑龙腾飞的大周战旗。承自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寓意不战则已,战则必胜。他看了片刻,蓦地飞身而起,落在大周战旗旁边,指尖抚摸片刻,这旗杆由生铁锻造,触手冰凉,坚硬无比。曲渡边单手握住,掌心缓缓收紧。狼擎抬头:“殿下,你做什么?”曲渡边缓缓将战旗拔了出来,“必胜的信念倒下了,再竖起一个便是。”他握着长约四米的战旗,纵身一跃,踩在城墙墙头,气沉丹田。“北疆的狗!”下方的夏赴阳闻声瞬间回头,看见了城墙上孤身扬旗的少年。右贤王眯起眼,认出来了他,这是那天将徐劲抗走的人。曲渡边:“尔等宵小之徒,为杀持剑侯一人,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足见胆小如鼠。”“如今气焰嚣张,不过就是欺负我外公重伤罢了!”右贤王:“外公?”他了然道,“原来你就是大周京城来的那个皇子,倒是挺有胆色。”“怎么,你还想替代你外公抗旗?”曲渡边:“有何不可!”他身上的气质一瞬沉稳凛然,像是一柄锋锐至极的刀,失去至亲柔软的保护壳后,锋芒毕露。“大周的将士们,可愿用这场战争的胜利,和敌军的项上人头,让徐侯醒来后可以骄傲地说一句,这就是我手底下的兵?”大周士兵沉默几秒,忽的爆发一句:“吾等愿意!”紧接着,声势越来越大。“吾等愿意!”“吾等愿意!!”夏赴阳理解了曲渡边的意思,深吸一口气:“战旗不倒,大周不败!”“战旗不倒,大周不败!”“战旗不倒,大周不败!”右贤王的脸色难看起来,看向曲渡边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大周皇子,真的很会调动士兵的情绪。曲渡边握住战旗,森寒旗尖指向右贤王的脑袋,“昨日说要杀你,北疆退了兵,今日我必取你项上人头!”右贤王:“杀了他!”不是战旗不倒,大周不败吗?他偏要将大周战旗扯下来,踩在脚下。北疆大军杀声震天,冲了上去。夏赴阳:“将士们,随我冲锋!”“杀——”曲渡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冲至阵前,手中战旗旗杆横扫出去,内力涌出的瞬间,以他为中心,前方半圆之内的士兵,被恐怖的冲击力击飞出去。他停也不停,目标明确,径直朝着右贤王冲杀过去。飞鸟黑龙战旗一直冲在最前面。夏赴阳紧随其后,手中长枪扫净他身边的冷箭,“你疯了!”把自己当成靶子,当成士兵们冲锋的方向标。曲渡边抹了把脸侧的血,侧头过来看他的那一眼,战意翻涌,耀眼夺目。“敢不敢陪我一起?”夏赴阳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一瞬,然后骂了一句。他就知道,他们三个里面,看起来最懒的一个人,其实认真起来谁都疯不过他。但他最后忍不住笑了,眉梢眼角都是恣意,十分张扬。“你去送死小爷都陪你!”若这是一场立威之战,他夏赴阳心甘情愿做马前卒,百死不悔。“好!”曲渡边更加没了后顾之忧,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夏赴阳。他们两个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压迫感极强,清扫敌军的速度可以称得上恐怖。曲渡边极速逼近,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右贤王,最后踩在夏赴阳的枪尖上,飞身跃起,战旗当空劈下。“右贤王,可敢一战。”右贤王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似的,后背寒毛隐隐竖了起来,用弯刀挡了一下,虎口顿时发麻。他甩了甩手,也被激起来了血性:“今日我就斩了你这旗。”两人迅速交手。大周无数士兵,在杀敌的间隙,都会看向那飞鸟黑龙的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