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颐从乔姐这儿得到两个信息:乔姐儿的良籍被卖了;金万贯似乎是在替别人金屋藏娇。金万贯作为陇右富甲一方的大商贾,能指使的动金万贯的人,一定是官员,并且是级别不低的官员。
她几乎能确定,乔姐儿的良籍信息是被户房主事拿出去售卖了,此事随着杨文举的去世,已经无从查证。良籍信息上乔姐儿的名字也被改成轻楠的名字,这也是户房主事动的手脚。
离开易木坊,她疾步回到提刑司衙门,找到荆子言,将她今日得到的这两条信息告诉荆子言。这半个月来,荆子言和焦震并未闲着。他们从金钱进的口中得知,那宅院的确是金家半卖半送给轻楠的,关于这宅子的事儿,金钱进是有苦说不出,这宅院一毛钱不赚,还白白赔了一万两千两银子。
至于原因,金钱进只说是金万贯让他这么做。按照金钱进的说法,这宅子作价一千两,给轻楠在黑市买两契花了一万两,给房牙子一千两的红封,给了户房主事一千两,让他在交割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楠自己掏了一千两银子,将宅子买了下来。
她把得到的信息告诉了荆子言,并且告知了自己的怀疑,那金万贯是在替别人金屋藏娇。“言之?”荆子言冷笑了一声,果然这若羽不简单。
自从金万贯死后,那私矿爆炸,那些被开采出的硝石便再无踪迹,跟踪恭允方和曹家虎的人也一无所获,这让焦震着实有些着急。桐旖楼的那位爷,日夜纵情声乐,却时不时派人来问问进展。即便是那桐旖楼,他们也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不只是焦震着急,荆子言也着急。
根据跟踪恭允方和曹家虎的人说,他们并未有任何不妥,曹家虎的生活很简单,每日除了到刺史府点卯上值,下值后也不去外面应酬,直接回家教养幼子,与夫人侍弄花草。而那恭允方更是,自从将益合堂典出之后,便专心的操持起家中布匹生意,不再涉足医药领域。
自从金万贯身死,轻楠和若羽被抓,案子就进入一个死胡同,这“言之”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
半个月过去,若羽只承认给金万贯下了催情用的晚玉香,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承认。按照仵作的说法,金万贯死于马上风,与这晚玉香脱不了干系。所以若羽一直在牢里关着。焦震故意把若羽和轻楠关在相邻的牢房里,就是想让若羽看到轻楠被用刑后的惨状,可若羽似乎无动于衷。
见荆子言久久不语,柳静颐又提醒道:“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那乔姐儿的良籍被卖,应该也与户房主事有关,可一个胥吏怎么有胆量去做这事儿。”
“哼!”荆子言语气一寒:“一个胥吏怎有胆量做此事,不过是有背后之人兜着。此事刺史府长史一定脱不了干系,可长史如今自尽,就等于线索又断了,这案子查到这儿,又成了悬案!”
得到这“言之”二字,实属不易,荆子言长长的舒了口气,又问道:“静颐,益合堂的事情可全权接手了?”
“是”柳静颐拱手说道:“如今益合堂已经更名为药炉,益合堂在陇右的五家分铺,也全部更名为药炉,店铺里所有大夫保留,除了第五分铺,其他铺子掌柜并未更换。”
“哦?这是为何?”
“属下这几日在查账时,发现这第五分铺的这账面看似平整,却有不少猫腻……”
柳静颐怀中取出账簿,双手呈给荆子言。
接过账簿,荆子言缓缓打开,只见上面是每日药材的进出记录,荆子言蹙眉,并未看出有何不妥。
柳静颐解释说:“主子,这上面的药材,有好些属于珍惜药材,寻常药方压根就用不到,这第五分铺在城南,城南住的都是普通百姓,一般所用药材皆是普通药材,可这些珍惜药材的进量也太大了点,一个并不大的药铺,根本用不上这么大的储存量!”
她直接将账簿翻到八月十四日记录的药材记录,当日一共进了十种药材,其中有四种是:瑞苓草二斤;枇杷叶六两;甘草五斤;使君子一斤;桔梗五斤;霸王鞭三斤;来江藤五斤;半夏四斤;陇马陆三斤,桑白皮三斤;山豆根三斤。猫腻在于,瑞苓草、使君子、来江藤、陇马陆这四种药材在接下来的数日中并未有售出的记录。
她将其中几个字指给荆子言……荆子言思索了片刻,眼中迸发出一股锐光。顺着柳静颐的思路,他又翻看了接下来的几页……
九月初二,已经是半个月前,账簿的记录就停留在半个月前。而半个月前,恭允方刚刚将整个益合堂出典。
看完这账簿,荆子言周身散发出让人难以靠近的寒气。“静颐,那掌柜何在?”
柳静颐道:“掌柜如今昏迷,被发现时已经被下毒,也是用的白之雪,属下将其救回总堂,虽然白之雪之毒解了,但他还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名叫雪域之谜,中此毒者,深陷幻镜之中,无法自拔,长此以往,形若行尸走肉。”
“主子,这账簿是在掌柜家中的一个床下的暗格中发现的。属下在查账时,发现交过来的第五分铺的账簿与总账对不上,便去找这掌柜,才发现掌柜已被下毒,属下
翻遍他的家中,才在他床底的暗格中发现了这本藏起来的账簿。”
“这第五分铺的猫腻不小啊……”荆子言冷声道,“看起来,这个铺子并不盈利……,一个规模不大的铺子,才不引人注意。”
“是,属下去看过那铺子,那铺子一共就一间小店面,加上坐堂的大夫,掌柜,抓药的伙计,一共也就三人,平日里去那里看病抓药的人并不多。”
“静颐,原来益合堂的药材是如何负责采买的?”
“回主子,每日各铺子掌柜归拢当日的药材,按照当日药材剩余量,预估第二日药材所需,上报给总堂,由总堂统一采买,分发至各药铺。”
“属下问过总堂的掌柜,在兰鹤谦出事之后,这第五分铺上报的进账清单并未被察觉有何不妥,这种清单上报了七八日之后,他就发现了一些这个药铺此前并无引进的药材,开始不断的需要采买。但那时兰鹤谦出事,他也无从禀报,当恭允方接手之后,他曾经将此事报给恭允方,恭允方以药材采买,以药铺掌柜上报需求为准,无任何不妥,将其打发了。”
“后来这总堂掌柜总觉不妥,向恭允方提出辞职,恭允方没有应允……就有了这益合堂出典一事。”
“哼”荆子言沉声道:“亏他们想的出来……,从下半年开始这账簿就出了问题……”
“静颐,一定要尽全力救活那掌柜。”荆子言神色凝重的说着。
“是”柳静颐恭谨的回答,想了想,又说道:“主子,属下在想,他们找到了其他传递消息的方式……”
荆子言会意,面上浮起一丝冷笑。他已经想到了……
见荆子言的神情,柳静颐心知荆子言已经想到,便知此事已经妥当,便又说道:“主子,救那掌柜,需要一味珍贵药材,目前陇右没有,属下需要去一趟北州。”
荆子言眉头一拧:“什么药材必须让你亲自跑一趟,让负责采买药材的人去一趟不行么?”
柳静颐解释道:“主子,这药材珍贵难得,且需要看年份,寻常市面上并无,这药材只有北州的松柘山上才有,寻常人并不识得,属下要去松柘山上采药。”
片刻,荆子言想了想:“好,那就去吧,不过你不能自己去,你去奴隶市场寻一个会武艺的丫头陪你一起去,紫苏那丫头虽说会些武艺,却终究武艺差了些。”
“是!”柳静颐早就想再买一个丫头,半夏和豆蔻都被留在了柳州,陇右的案子太大,她和紫苏两个人周转不开了。
荆子言随手给了她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这是买丫头的钱,你拿着,丫头买来后,身契交给元谨。”
“主子,我自己有钱……”
“你的钱不也是我赏的……这五百两银子,买丫头剩下的钱,就当你查案的赏赐了。你查出了这么有用的线索,应得的”荆子言缓声道。
“我去告知大人,将那掌柜秘密挪到大牢里,有时候大牢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好将紫苏替出来随你去北州。”
“下去吧。”退出荆子言的房间,柳静颐直奔药炉,让紫苏去棺材铺买了一口现成棺材。荆子言带着账簿去见了焦震,二人在考虑如何将人挪到提刑司中时,药炉中的一个伙计来报案,说有病人被医死,想请大老爷去断一断。
棺材铺的老板将棺材送到药炉正堂门口,柳静颐便命伙计将那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放入棺材中,正要为其出殡,恰好焦震和荆子言带着衙役们前来,见到棺材中的尸体,会意的朝柳静颐点点头。
柳静颐假装诧异的问道:“大人缘何来此?”
“有人举报你们这药炉死了人,本官前来看看……”
“回大人,的确有人死了,不过不是病人,而是后堂烧火的火夫,且他是病重不治而亡,并非被医死……”焦震命人将棺材抬入提刑司衙门中,并让人去检查了后堂的厨房。
将那告状的伙计,以及质疑人被医死的大夫和柳静颐一起带入衙门中。柳静颐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