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是除夕。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祭祀,守岁事宜。这豫州城也不例外。只不过,不同于其他的城中的游神拜佛,这豫州城今岁举行了盛大的游神事宜,但它们游的不是正神,而是这大半年来一直困扰豫州城的噬花鬼。
不过,这噬花鬼已经在云阳观云阳道人的包装下, 成为了噬花神。噬花神神像坐在高高的轿辇上,由六个人抬着,噬花神所到之处,官员落轿下马避让,百姓跪拜,高呼“神灵保佑。”
豫州城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可这热闹并非荆子言他们所期待的。刺史方简之和焦震带头向噬花神跪拜,掷圣杯后,由云阳道人引领着游神。
荆子言冷冷的看着方简之和焦震的行为,隐隐升起一股怒火。柴若雪还未到豫州,这个年只能他自己过了,这是第一次他独自一人在外过年,这让他心中格外伤感。再加上方简之和焦震那滑稽的行为,让他怒从中来,却又得强压着不能发作。
罢了,趁着焦震去祭祀之时,他去了林四郎所在的猪婆村。影卫们早已奉了命令,暗中藏在林四郎家周围,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当柳静颐向他会报完宅中所发生之事时,他就断定,那凶手的目的尚未达到,一定会再次出来作乱。
所以他故意将林四郎藏身的位置泄漏出去,严密坚守着林四郎的茅草屋。
果然,除夕夜的晚上,当大家都在吃
着年夜饭守岁时,春梦香的味道悄然飘入茅草屋。“三哥,你怎么突然间变这么大了?”
林四郎有些疑惑的看着痴傻的林三郎,再看看坐在桌旁吃的满脸都是林家家主,他发现那林家家主已经长成一个巨人。
林四郎瞳孔放大,满脸惊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惊恐万分。他起身想去触摸兄长和父亲,可正在狼吞虎咽的林三郎,突然猛的一个回头,那狰狞的面孔直接吓的林四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就要从地上爬起来时,他看见桌上的一盘兰花花瓣像是涨了翅膀,从盘子中飞了起来。他吓的连连后退,躲到床边,却发现那花瓣长成了一个一丈高的人形,直直的朝他扑了过去。
“救命啊……救命啊……”林四郎大叫着。
突然间,就在那花瓣就要触到林四郎时,空中掉下一个巨大的罩子,将那些花瓣全部照在了罩子中,并落在了地上。花瓣在罩子中四处乱撞,林四郎晕了过去。
片刻,房间外面响起了哨子声。良久都没有见到杀人赤蜂们回去,一个黑衣身影悄悄的来到林家的窗外,就要向屋中吹迷药。被躲在暗中的墨雨和寒澈一个飞身便按在地上。
这时,屋子里的门突然打开,林四郎从容的走出来,身后的林家家主和林三郎也跟着走了出来。
只见林四郎揭下脸上的易容,右脸上漏出碗大的伤疤。原来着林
四郎是柳静颐假扮的。那林家家主也揭下伪装,是荆子言。林三郎则是紫苏假扮的。
柳静颐从容的往旁边一站,给荆子言让出位置。自己则在众目睽睽下往右脸上戴上面罩。她要让自己的内心更加强大,才能坦然站在人群中。
墨雨和寒澈将那黑衣人反手按在地上,压着他跪在荆子言面前。荆子言长身玉立,从容走到黑衣人面前,冷声道:“在下是提刑司衙门的刑名师爷,奉命调查噬花鬼一案。”
“如今让我们来看看你的真实面目。”说罢,他示意墨雨揭开他脸上的面纱。
墨雨上前一把撤掉戴在他脸上的黑纱,正是云阳道人身边那个道童。
“你就是当年花香村的幸存者?”荆子言开口问道。
黑衣人抬头,眼神中带着愤怒和不甘:“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怪就怪你自作聪明。”身后的柳静颐有些不屑的说道:“几日前,你在我所住的宅院中装鬼作祟,被我识破,可你明明在提刑司衙门见到了我,为何还要冒险前来啥林四郎?”
黑衣人抬眼望着柳静颐,有些不解:“原来是你!当日在你的宅院里,我只顾与人打斗,并未看清你的长相,当时我戴着面纱,自认并未暴露,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柳静颐笑笑:“你藏身的柴房中,有许多盆栽,经常与那些盆栽打交道,你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花香,只是你那暗室中有多种盆栽,每
中盆栽的香气都不同,粘在你身上的香气也不同,种类繁多的香气在你身上也就形成了独特的气味。”
“当日我在提刑司衙门,碰到你跟在云阳道人身旁,你身上那独特的气味能骗的了其他人,却骗不了我。”
荆子言沉声问道:“说说吧,你宁可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前来杀林四郎,是为了复仇?”
黑衣人低头不语。“既然我已经被你们抓到了,人赃并获,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恨没有杀掉林四郎!”
两日前,墨雨终于从花香村回来,他打听到三十年前花香村收留了四个来历不明的乞丐,一个月后,花香村被屠,村民全部葬身火海。
常人很难
将那四大家族与那四个来历不明的乞丐联系到一起。毕竟四大家族的家主是十年前才出现在豫州的,花香村被屠是三十年前,中间隔了二十年的时间。可荆子言还是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你那暗室里,有两株盆栽叫做玉兰,极难培育,我去问过花商,这豫州城里能培育这种玉兰的,只有花香村的人。据说这一技术他们从不外传。”荆子言沉声说着,“虽然林家以种植兰花闻名,却也培育不出这玉兰花。”
“他们不配,玉兰纯洁无暇,怎么是他们这种大奸大恶之辈能培育的出的。”听到兰花,黑衣人的愤怒染红了双眼。
“哦?我可听说他们可是有名的大善人,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
大奸大恶之辈了?”荆子言循循善诱。
“呸。”黑衣人狠狠的卒了一口:“如果他们是大善人,那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他痛苦的闭上眼晴,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姓花,名叫花贵,是当年花香村的幸存者。三十年前的花香村,紧挨着冀州的蜂和村。花香村养花,蜂和村养蜂,我们两个村子的村民互相取暖,虽然日子不富裕,却也不愁吃穿。”
“有一天,村子外躺着四个昏迷的乞丐,他们身上有伤,恰巧被我爹娘碰到,便好心把他们带回家,给了他们吃的。他们说他们是冀州人,他们村子遭到了山匪抢劫,他们是拼命逃出来的。一路乞讨到我们村子的。”
花贵神色坦然,完全没有被抓住时的惊慌,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爹娘心善,把他们四人的事儿告诉了村长。村长可怜他们身受重伤,也无处可去,便给他们在村子里找了两间茅草屋,让他们住下。”
“后来就在我们村子住下,跟着村子里的人学习种花培育技术。可谁知道,他们来了一个月后,在八月十五那天早上,我看到他们偷偷给村子里那口唯一的水井里投了一些粉末。”想到此处,花贵忍不住留下泪水。他抽噎着:“我那时才四岁,不知道他们投这些粉末干什么,没有多想,村民们继续从井里打水,到晚上,我才发现当日去打水的村民家都陷入了昏迷。因为
我家当日没去打水,躲过一劫。”
“是迷药?”荆子言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花贵点点头。
“为什么下迷药?”听着当年的惨案,柳静颐心中唏嘘,却也想不明白,下迷药的意义。
“起初我也不明白,可当看到他们挨家挨户的杀人时,我才明白过来,下迷药是为了让他们不反抗。晚上他们四人径直闯入村民的家中,给那些昏迷的人一刀致命。”
“当日没有喝井中水的人,也被他们杀死,我爹娘就是这么被他们杀死的。我被爹娘藏在家中的地窖中,躲过一劫,却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人杀死。”
“我看到外面有一群黑衣人,那四个人畜生将村民门杀害后,他们跟那群黑衣人的首领在说话,不知道那黑衣人说了什么,那四人将村民的尸体集中起来,放了一把火全部烧掉了,连带着,把整个村子也毁了。”
“我是花香村唯一的幸存者。”花贵不停的抽噎着。
柳静颐心中一阵唏嘘,想不到三十年前的村子,还有这样一段沉痛的过往。屠村,是为了掩盖秘密,或许花香村掩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这花贵产生了一丝同情。
柳静颐能想到的,荆子言也能想到,他想到的只能更多,能够让背后之人用屠村这种惨绝人寰的方式来遮盖的秘密,一定不会小!
想到这,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缓声问道:“当年屠戮
花香村之人,就是梅林华武这四家的家主?”
花贵用力的点点头:“虽然,他们的长相与当年有所差异,可我确定,这四家的家主就是当年的四个畜生!”
“你是如何认出他们的?”
“他们培育的花株的技术,是花香村的技术,其他地方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技术!”花贵愤恨的说道:“武家培育的三色牡丹、林家培育的蝴蝶兰、华家培育的颜色纯正的白菊、梅家培育的金钟梅,这些都是花香村的秘籍,其他地方根本培育不出来!”
“可为何你不对他们本人下手?”荆子言有些不解。
花贵满腔的恨意,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杀机:“那是因为那四人作恶多端,重病缠身,不久于人世,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断子绝孙,杀人诛心,这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