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朱谊漶被锦衣卫捉拿一事震动整个西安城,犹如平地惊雷,西安城里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尽皆愕然。
谁都没想到这西安城里最为尊贵的秦王殿下,眨眼之间就沦为阶下囚了,所有人都还在观望惶恐之间,自巡抚衙门传出消息,秦王朱谊漶贪婪自私,横征暴敛,强占民女,并且是一个假的王爷!根本不是皇家血脉!
王府长史王建见义勇为,抱着拳拳爱国忧君之心,秘密给远在京城的陛下上了个折子,陛下这才派锦衣卫前来捉拿。
这消息一传出来,西安城里无论士绅,还是百姓都信以为真,没有丝毫怀疑,为什么?因为朱谊漶确实贪婪自私,横征暴敛,强占民女啊,这三项都是真的,第四项他们也下意识以为是真的了。
朱谊漶被捉拿后,永寿王也被捉了,说是什么隐瞒朱谊漶非皇室血脉不报,并且不能确认是否是朱家血脉,要押送京师查证后再论,就这样西安城里的王爷都被捉了。
接下来由巡抚胡宴廷,出面宴请西安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一家酒楼聚餐,那饭桌上的菜那叫一个丰盛啊!什么饱满而富有弹性的羊肉泡馍,肉质软糯绵爽的肉夹馍,爽滑筋道的荞面饸饹,口感丰富的麻食,应有尽有。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可赴宴之人却一点动筷子的心里都没有,甚至一语不敢发,心都提到耳朵去了,全神贯注的听着一身着飞鱼服官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武官说话。
就连陕西巡抚胡宴廷都无人理会了,在座的哪一个人不是西安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消息自然灵通,那锦衣卫武官是京城来的许显纯,秦王和永寿王就是被他抓的。
秦王和永寿王身份何等尊贵?说抓就抓,据说还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如此人物站在你面前,你能不悚他吗?
只听许显纯放声说道:“陛下对陕西局势深为忧切,日夜难眠,又听闻秦藩一事急怒攻心,这才派许某来此,诸位放心擒拿了逆犯朱谊漶,许某不日便要返京。”
说着说着,他放下了手中倒满黄桂稠酒的酒杯,叹息不已:“可陕西灾民遍地,反贼四起,且不说远的,就说这西安城外数万百姓,许某就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回到京师,陛下问起,没法交差,所以许某想请诸位帮帮忙。”
一头戴黑帽,一身绫罗绸缎,鼻尖还有颗大痣的矮胖男子,抱拳谄媚道:“大人有何吩咐,不妨说之,若大家伙能帮的也就帮了。”
“对对对。”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
许显纯假装犹豫了一会,然后才说道:“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在场诸位每一位的脚踩一踩,这西安城就要震一震,许某就问一句,诸位是不是陛下的臣子?大明的百姓?”
这话很重了,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许显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少数几人心中已有明悟。
又是那矮胖男子站出来说道:“大人这话说得,在场的都是陛下的臣子,大明的百姓,大人说吧,要帮忙,我范财第一个站出来!”
矮胖男子乃是城中大户范财,他范家根植西安城多年,可以说富得流油,据说他跟大同范永斗一家祖上还有些亲戚关系。
“好,明人不说暗话,那许某便直言了。”
许显纯环视众人一圈,说道:“许某希望各位慷慨解囊,救济百姓,一起和朝廷,和陛下,和陕西百姓一起度过这个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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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顿时落针可闻,很多人面露不忿,哦,原来在这等着我们呢!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就是要我们解开自己的荷包袋,送出自己祖上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银两,粮米呗。
范财一听慷慨解囊四字,那张笑眯眯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坐回了凳子上,拿起肉夹馍吃了起来,不时发出嘟囔的声音,嘴里还念念有词:“嗯,这肉夹馍不错,大家快尝尝。”
席上声音瞬间此起彼伏。
“嗯,这羊肉泡馍可以,鲜嫩多汁。”
“这秦镇凉皮也行,爽而不腻。”
“哇,荞面饸饹真是人间美味。”
品鉴美食之声在席上不断响起,好似众人要以此掩饰尴尬。
许显纯脸色颇不好看,冷声道:“诸位都是明白人,不必如此装疯卖傻吧,许某就一句话,捐还是不捐?”
有人鼓起了胆子,高声叫道:“陕西百姓遭了灾,咱们日子也不好过啊,田地收成,生意都受到影响。”
“是啊是啊,可怜我今年一文钱都没赚到,还倒贴,哎。”有人附和道。
“对对对,前几天我还捐了几十石粮食,自己家中也快断粮了。”
范财吃完肉夹馍,淡定的用衣袖擦了擦嘴,抹去了唇上的肉汁,一手拄着脑袋,看着许显纯说道:“许大人,捐是要捐的,可怎么捐还得有个说法不是?总不能让大家伙把老婆孩儿都卖了吧。”
许显纯看着前恭后恶的范财,很是来气,这人一听要捐钱马上就不情愿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那范家主以为该当如何?”
范财昂着首,两手在怀中一叉,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大家伙凑个一万石粮食也就是了,现在大家伙都不容易,许大人以为呢?”
范财觉着一万石也不少了,应该能让许显纯满意,他并不悚许显纯,他背后可是有人的,比如京师那边的勋贵。
“一万石?”闻言,许显纯微微眯眼,随后摇了摇头,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百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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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许显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万石?你在开玩笑?
可许显纯又补充道:“外加三百万两银子。”
“叮当”众人听到筷子砸在碗上的声音,循声望去,是富平商人李其,这位爷可不得了,是陕西商帮的领头羊,李家也是关中发家最早且财力雄厚的富商之一,自其祖李月峰起,“起盐荚,种粟塞下,擅素封,历二百年。”
李其愤愤不平道:“许大人不如去抢好了!”
范财也冷哼一声:“许大人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有二人带头,这群商贾纷纷闹了起来。
可许显纯却面不改色,冷冷的看着他们表演,小把戏,以为我锦衣卫吃干饭的?一百万石你们拿的出来!光是你李其一家弄出个十几万石,也都算少了。
许显纯没打算和他们商量,也知道和他们商量不来:“既然如此,那许某就要和各位好好说道说道了。”
“来人!”
许显纯话音刚落,一阵“咚咚”像是皮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声响自楼下传来,一群锦衣卫上了楼来,他们迅速散开,面色冷峻的站在众人身后。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得愣住了,范财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不敢质问许显纯,只得朝巡抚胡宴廷发火:“胡大人,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胡宴廷听了却无甚表情,嘿嘿笑道:“陛下对陕西灾荒之事很是看重,本部堂和许大人也只是希望各能为君分忧而已,来来来,都坐下,有话好好说。”
他和许显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真是搭得一台好戏。
胡宴廷看向许显纯,后者挥了挥手:“都退下!”
飞鱼服们立时退下了楼去。
“来!诸位,非是许大人强硬,他也是职责所在,陕西叛乱四起大家伙也都知道了,现在胡某可以说刀已经在脖子上架着了,陕西不安,朝廷和陛下要拿我问罪,可胡某也是有火气的!”
他阴恻恻的注视众人:“在胡某的刀掉到地上之前,胡某拿谁问罪?”
许显纯爷插话道:“秦王与永寿王现被押在按察司监狱,可是供出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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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权加大刀,自古以来商人都没什么反抗能力,即使有也不过是依靠权力反击,可眼下没有丝毫机会,人家连藩王都抓了,就是要杀猴儆鸡呢。
“好吧,一百万石就一百万石!大家伙勒紧裤腰过一过苦日子就是了,只要陕西大局无碍,陛下能安心,我们干了!”范财又变了一副脸色。
李其情知要是不答应,很可能走不出这酒楼,起身朝许显纯与胡宴廷说道:“许大人,胡大人,我李家世受皇恩,绝不能让陛下忧心,此事我李其带头第一个捐!”
场上风向立马转了个弯,众富商都纷纷表示愿意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
看得许显纯心里连连冷笑,哼,都是一群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贱骨头。
随后许显纯让人拿来纸笔,让他们写下捐献钱粮的数量,以备日后查阅,就这样凑到了三百万两银子和一百万石粮食,有了这一大笔物资,虽然不能说够度过这次灾荒,可陕西的局势也总算瞧见些曙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