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

自热饭腾腾冒热气,叶问夏有片刻看不清他表情。

“遵循当时的想法。”言峥回答。

他这么直白坦荡倒让叶问夏琢磨不透。

她又问:“你当时怎么突然想看我?”

言峥看着她眼睛:“好看,所以想看。”

要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呢,好像有片树叶飘落湖面,激起点点涟漪。

言峥上身微前倾,“不自在?”

“没有。”叶问夏否认,”我只是好奇而已。”

言峥点头,“那就行。”

他又补充,“如果有些行为语言让你不自在,直接说,我会注意。”

叶问夏:“目前没有,你挺好的。”

言峥“嗯”了声。

黑色手机亮起,他起身,“我接个电话。”

叶问夏:“好。”

他起身出去,叶问夏重新摁亮手机。

【叶问夏:我问了,他说是因为我好看,所以想看。】

【叶问夏:他回答得挺直接的。】

【喻冉:好家伙,他这么实诚。】

【喻冉:我还以为他会说个什么油不拉几的土味情话。】

【喻冉:这么看,至少不是那种油腔滑调的男人。】

【喻冉:不过也不能悼以轻心,万一这只是陷阱的一环呢。】

【叶问夏:放心,我心里有数。】

言峥这个电话接的时间稍久,自热饭好了都没回来。

叶问夏将自己的饭揭开,勺子在米饭搅拌。

自热饭味道并不算好,她吃了几口便放下,把剩的那支香蕉吃掉。雨后阳光从窗口偷跑进来,在桌面割裂成几何图形,晒得人暖洋洋。

言峥迈进门就看见这幅画面。

她懒洋洋趴在桌面,怕桌上油渍弄脏衣服垫上纸巾,侧头看窗外,手举高几分,似感受阳光温暖。

如画家笔下的女主角,让人驻足。

但总有人不识时务。

戴眼镜的男人到对面坐下,车钥匙放在桌上,故意发出声响。

“请问,这里有人吗?”

叶问夏转头,瞥了眼刻意朝上的钥匙车标,“有人。”

眼镜男瞧了眼桌上两份自热饭,并不因她有同伴而离开,“你们是准备继续往上还是下山?”

叶问夏没搭理他。

“我们准备继续往上面走,据说五色海能根据天气变化改变颜色,不过海拔有些高,去到上面的人很少。”眼镜男自顾自的说,“来都来了,应该去看看的,不然后悔一辈子,不过女生体力差很正常,我们队伍里也有女生,走了两步就说不行了。”

叶问夏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你们想继续往上走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有个照应。”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交个朋友。”

“不用了,不交朋友。”叶问夏说。

她最烦这种话里话外透着优越感,贬低女生抬高自己,好像自己魅力无限。

“别急着拒绝,你听我说完。”

叶问夏有些不耐烦,“别说了,不想听。”

“我们—”

眼镜男刚说了两个字,身侧投下一片阴影。

言峥居高临下看着眼镜男,“让让。”

叶问夏将自热饭从里面拿出来,被烫到,手摸摸耳朵:“饭好了。”

眼镜男俨然没想到她同伴是异性,拎起车钥匙讪讪离开。他的同伴在侧后方,见他回来打趣取笑,边抖腿边抽烟,说话同时朝他们这边看,压根不注意旁边女生在捂着鼻子挥散烟灰。

叶问夏回头,瞧对面沉默吃饭的言峥。

人的参差果然大。

.......

下山最晚时间六点半,两人没再耽搁。

骑马无法直达牛奶海,只能到山下,骑马的游客很多,叶问夏挑了一匹雪白的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上去,她还有点怕,怕万一自己坐不稳摔下来。

“左脚踩着脚蹬,右手握马鞍,左手搭我肩膀借力。”言峥拽着马绳,教她,“放心,不会摔。”

叶问夏照做,好在她身高给力,腿轻松踩上脚蹬。

突然拔高的视线和脚边悬空很没安全感。

“言峥。”

“嗯?”

“我这边没踩到。”

言峥绕过去,将她的脚放进脚蹬,“坐直,不要怕。”

叶问夏:“我尽量。”

老板过来牵马,言峥看了看马背上紧张兮兮的人,“我牵吧。”

老板:“这条路有点难走嘞,你牵的话也是一样的钱哦。”

言峥:“嗯。”

老板见状也不勉强,牵着另外两匹马走在前面,“那跟着我们走哦。”

“行。”

马道泥泞不平,叶问夏双手紧紧握着马鞍,“你干嘛要牵马?”

言峥长腿跨过一个泥坑,“不放心。”

叶问夏:“不放心什么?”

言峥:“你。”

叶问夏怔愣,看着他高大背影。

“上坡了,上身前倾。”言峥说,“身体重心往前放。”

叶问夏照做,“你骑过马?”

言峥:“嗯。”

“难怪,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叶问夏说,“拉萨赛马场你去过吗?听说那里经常有赛马比赛。”

言峥回头,“想看?”

“啊,不是马上要到赛马大会了,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马上竞技。”到达平地,叶问夏坐直,“肯定很好看。”

言峥不知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嗯,很好看。”

叶问夏:“坐车往返方便吗?”

言峥眸色微顿,“方便。”

“那就好。”

马道有不同的风景,小松鼠站在枝头,毛茸茸尾巴弯成问号,抱着刚摘到的松果往回走。

听见动静,松鼠偏头看来,随即三两下消失在视野。

到达马道终点,叶问夏搭言峥肩膀下来,只这一个下马动作,她就感觉呼吸不畅,头越来越晕。

言峥扶着她胳膊,“不舒服?”

“没事,动作大了有点缺氧。”她大大吸了几口氧,“走吧。”

剩下的路全是上坡,光看着就让人头疼。叶问夏第一次生了放弃的想法,但想着都到门口了,不上去又不甘心。

咬咬牙,继续往前。

当海拔达到身体有史以来承受最高,双腿出现疲软,走一步都变得异常困难。

“就在这儿。”言峥停下,不让她再继续走,“歇一歇就回去。”

叶问夏点头,知道这已经是自己身体极限。

她靠在一旁栏杆休息,有些头晕眼花,心里也很不舒服。

“你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她说。

言峥手背贴上她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问夏还是摇头,“我缓会儿就行,你快去吧。”

言峥还是不太放心,“真的没事?”

“真没事,再多等会儿就不一定了。”叶问夏气喘吁吁,“记得帮我多拍几张照片。”

言峥从包里抽出两张纸巾,将用来游客休息的长椅擦拭干净,“坐着等我,我很快回来。”

叶问夏:“好。”

“喝点葡萄糖,不舒服马上给我打电话。”

叶问夏:“好。”

确认她没有问题,言峥这才上山。

他走得很快,腿长优势一次跨两个台阶轻轻松松。

【叶问夏: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雪山能净化心灵了。】

【喻冉:??】

【叶问夏:高反反得心如止水,看破一切。】

【叶问夏:活着真好。】

喻冉甩了个“哈哈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喻冉:你爬上雪山顶了?】

【叶问夏:没有,走不动了,在原地休息。】

【叶问夏:再往上走我真的人要没了。】

一阵风吹来,叶问夏顿感头痛加重,还有点恶心。

又吸了几口氧,头痛无减轻,有液体落到手背,湿黏黏的。

手机屏幕滴满鼻血,叶问夏赶紧用纸巾堵住,但很快纸巾就被浸透,她又换一张。

胃里一阵抽搐,她赶紧跑到垃圾桶边。

“你没事吧?”有人问。

叶问夏想说话,但又是一阵反胃,酸水都吐出来。

“快打景区急救。”

叶问夏吐得说话力气都没有,衣服,手上全是鼻血。

身后人来来往往,将胃里东西吐完,叶问夏用纸捂着鼻子,后脑勺突突地调,整个人昏昏沉沉,周围声音也仿佛远去。

她想重新坐下,忽然双眼一黑。

预料中的天旋地转没到来,跌进一堵温热胸膛,接着她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

她费劲睁眼,看见满脸急色的言峥。

“你不是上山了吗?”她声音有气无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言峥下颌紧绷,步履匆匆往下走。

好在附近就有医疗救援。

“医生,麻烦快看看她。”

医生快速检查叶问夏的情况,“高反引起低血糖,输点液观察发不发烧,发烧要马上送医院。”

“好。”

叶问夏被放到椅子上,此时她面前仿佛多了一层玻璃,看不真切也听不清。

左手传来刺痛,她眉头皱起。

言峥在面前半蹲,用湿纸巾给她擦拭脸上的血渍,然后是手臂。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她,一点点仔细的不漏掉任何一处。

叶问夏看着他,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要不要喝水?”他问。

叶问夏眨了眨眼,“要。”

言峥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温水,喂她:“小口喝。”

温水下肚,空荡荡的胃好受许多。

言峥:“还喝吗?”

叶问夏:“不喝了。”

言峥搁下水杯,又从包里拿出外套,给她盖上。

“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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