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祁书尧已有一个月没联系,微信仅有的两条消息也被她忽视。
看到这三个字时,叶问夏第一反应是挂断。
不想接。
也不知道接了该说什么。
微信弹出消息。
祁书尧发了一些药材过来,几乎都是抗高反的。
【祁书尧:照顾好自己。】
再往上,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以他那句“我们真的不合适”为她的喜欢画上句号。
将试图翻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退出和祁书尧的对话框,继续跟好姐妹聊天。
【喻冉:这个体魄,感觉是当兵的,一看就是长期训练。】
【喻冉: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曲京人,在拉萨当兵。
所以他电话号码是拉萨的,所以他没有高反。
【叶问夏:那为什么把锅碗瓢盆都带到拉萨?】
【喻冉:可能是一家人都去拉萨了,他一个人回去搬家。】
叶问夏否决这个猜测。
头发被风吹得贴到脸上,被她随意抓开。
旁边有卖羊肉串的,孜然味被风吹到鼻腔,叶问夏过去买了几串,刚咬一口言峥已经回来。
“都撒完了。”他说。
叶问夏将剩下肉串递给他:“味道还可以。”
言峥:“不用,你吃。”
叶问夏也没客气,拿着羊肉串走在前面。
下坡并不比上坡容易,稍微走快一点就觉得头晕,坐上车才好受些。
折多山到新都桥要经过彩虹路,国道中间的黄线被彩虹代替,左边是著名的康定机场。叶问夏单手撑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头晕脑胀也没了拍照心思。
“叶问夏。”言峥喊。
叶问夏转头,“怎么?”
言峥:“开下导航。”
“哦。”
叶问夏打开手机地图,声音共享到车载蓝牙,地图有推荐附近美食,她往下划拉。
“我们晚上吃什么?”
言峥:“你选。”
叶问夏摇上车窗,“牦牛汤锅吧,既然来了就吃点当地特色,距离民宿也不远。”
言峥:“好。”
吃饭的地方被定下来,以防万一叶问夏打了个电话确认。
“www.youxs.org,预计五点三十二分到达目的地。”
叶问夏瞅了眼:“怎么感觉开不动。”
言峥踩刹车,缓行,“下坡转弯多。”
距离并不远,因为几乎都是沿着山路下坡,感觉走了很久其实只有几公里。
下到山脚,头疼稍稍缓解。经过一片平原,有许多人拍照,叶问夏隔着玻璃拍了几张,“这是不是就是十里画廊?”
“嗯。”言峥说,“秋冬这里适合拍照。”
“那我没机会看到了。”叶问夏说。
言峥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嗯?”
叶问夏:“不会来了。”
......
一个小时后,到达民宿。是当地居民自己的房子,言峥将车停在院子里,老板从里面出来。
“是叶问夏和言峥哈?”
叶问夏:“是。”
“房间已经准备好咯。”
老板过来帮忙拎行李,叶问夏想去拉自己小的行李箱,言峥先一步攥住。
言峥将钥匙给她:“锁下车。”
越野的后备箱也很高,她垫脚才按到开关,等关上后按锁车健。
民宿里面比外面看着更大,她和言峥的房间属于对门,中间隔了个客厅。
言峥将行李箱放在她门口,“出门给我发微信。”
叶问夏:“OK。”
门关上,叶问夏第一时间试反锁功能,确认从里面反锁后外面打不开。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休息,门外传来开门下楼的声音,等了几分钟又回来。
“笃笃笃。”
她起身开门。
言峥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红景天泡的茶,还有保温壶,“等两分钟把这个喝了,多冲泡两次,这个是葡萄糖,兑到矿泉水里面摇匀再喝。”
叶问夏感叹他的细心和周到,双手接过,“谢谢。”
言峥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问夏:“没有。”
言峥这才转身下楼。
红景天味道有一点点苦,跟他在药店买的有些不同。喝完红景天,叶问夏换了衣服下楼,瞧见言峥正蹲在院子里修理一架摩托。
院子是半开放式的,黑夜越野占据三分之一面积,头顶不知道是什么植物接的架子,吊着一盏白炽灯。
言峥将冲锋衣袖子撸高到手肘,一手拿着钢丝钳一手拿锤子,用力时手背青筋绷起。
“你修这个干嘛?”她问。
言峥:“骑去吃饭。”
拧上最后一颗螺丝,原本怎么都不燃的摩托恢复正常。言峥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停在她面前,两条长腿踩实地面,“上来。”
叶问夏没动:“你有摩托车驾照吗?”
言峥摸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给她,“D照。”
叶问夏看着上面的信息,时间比他小车驾照还早。
“为什么不开车?”她问。
言峥:“兜风。”
叶问夏搭着他肩膀上车,刚坐好怀里便多了件黑色夹克和头盔。
等她戴好头盔,言峥拧动把手,“坐稳。”
两声轰鸣,摩托便如离弦之箭冲出去,叶问夏猝不及防,惯性要往后仰时赶紧抱住男人的腰。
腰腹柔软的触感,像没骨头似的,手指又白又细。
言峥喉咙像吞了一根羽毛,有些痒。
接近七点,可见度已经很低,山路上偶尔有一辆辆前来旅行的车,耳边只有风声和水声。
在一个弯道,言峥减速,“把衣服穿上。”
叶问夏问,“你不冷吗?”
他笑了声,没回答这个问题,“怕就喊出来。”
“没人听得到。”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有一座雪山,上坡时有略微颠簸,叶问夏揪着他衣服的手更加收紧。
她有些害怕:“慢一点。”
言峥依言把速度放慢。
上坡结束,眼前是另一番景象。
漫天星辰,巍峨雪山,仿若踩在脚下的崎岖山路,深不见底的悬崖,远处的小镇灯火通明,如一片小小的灯海。
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风景,下行时犹如天空冲向地面,带着轻微的失重感。
叶问夏忍不住喊出声。
如言峥说的那样,声音很快被风掩盖,吹散,没人听得到。
像是再无所顾忌,她又喊了一声。
比刚才更用力,也更持久。
头发乱做一团了也不管,手被吹得麻木了也无所谓,此时此刻只想将堆积在心里的沉闷尽数释放。
言峥:“把手张开试试。”
叶问夏觉得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你是要谋杀我,然后抢走我的财物?”
言峥喉结滚动,笑出声来,“张一只手,闭上眼。”
叶问夏依言照做。
风从掌心刮过,她尝试的握住,只抓住空气,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这一瞬间,叶问夏感觉自己像是被高高放起的风筝,俯瞰大地,却又丝毫不担心线会断,被风卷落。
“言峥!”她喊。
言峥:“嗯?”
叶问夏喊出声:“好刺激!”
言峥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人,自小养尊处优的姑娘白皙娇贵,手被风吹得通红,像雪野里泼开的红墨。
他收回视线,无声弯了弯唇。
......
到预定餐厅,叶问夏还有点意犹未尽。
餐厅没什么人,他们点了个松茸牦牛汤锅。
叶问夏先盛了碗汤。
汤很新鲜,喝到胃里暖暖的,门口有旅客停车,车里下来五个人,活动着四肢。
叶问夏搁下碗:“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言峥不答反问:“你想几点?”
叶问夏:“九点?”
言峥:“可以。”
叶问夏:“那我们明天去哪儿?”
言峥:“晚上到香格里拉,后天去稻城。”
他的行程跟自己之前做的攻略差不多。
叶问夏:“不去理塘吗?”
言峥眼皮微抬:“可以去。”
叶问夏:“影响行程吗?”
言峥:“一条线上。”
吃完饭,言峥到对面买水,付钱时拿了一盒烟。
“介意等几分钟吗?”他问。
叶问夏摇头,“不介意。”
言峥往旁边走了段距离,磕出一支烟衔在嘴里,打火机卡在虎口。他左手半笼着火,低头凑近,眉眼在灯光下越发深邃硬朗。
猩红在指间忽明忽暗,烟灰窸窸窣窣飘落,他沉默的抽着烟,在黑夜里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一支烟燃尽,他将其碾灭,又在烟头浇上水,确认已经熄灭才丢进垃圾桶。
回去的路上言峥开得慢,像是要把来时没欣赏的风景此时都补上,叶问夏抓着他腰侧衣服,闻到风里清冽的木质清香和烟草味。
他宽阔的后背躬起,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转弯身体随着车子侧歪,衣服下的腹肌紧实火热。
“言峥。”她轻声喊。
“嗯?”
“你为什么要自驾318?”叶问夏问。
言峥看着前方:“那你为什么要去拉萨?”
他常常会将问题抛回来。
叶问夏:“想去看看布达拉宫,珠穆朗玛峰,到南迦巴瓦看日照金山。”
前面有个小坑,摩托颠簸了下,叶问夏揪着他衣服的手更紧。
“你呢?”她又问了遍。
言峥声音低了几分,“完成一个人的愿望。”
叶问夏倒是没想到是这个,笑道:“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言峥喉结轻滚,“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