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钗在猛烈的撞击中响个不停。
温霁的头发本就刚洗过, 此间蓄满了水,一抛就觉湿意更重,春日衫薄, 但到了夜里也该有些凉意了,可她汗在出, 头发便越湿。
顺着一缕缕淌在肌肤上,汨汨滚动滑落。
仿佛照片机一闪而过的镜头, 模糊的光影里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只得四个字形容:云鬓钗乱。
身后人的瞳仁如暗夜猎食的鹰隼, 在彼此视线于镜中交汇的刹那,温霁猛地拿指尖挡住镜子, 却如掩耳盗铃。
她的声带和霞晕的脸颊, 早已泄出了蜜。
张初越一手捞住她的腰,仿佛一弯棉絮倚在他怀中轻飘。
粗粝的指腹轻轻一刮, 温霁顷刻体力不支趴到梳妆桌上。
男人另一道手去摸她湿发, 说:“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水?”
张初越总是这样, 给她抽了一鞭后又开始施宠,让她在讨厌和更讨厌他之间摇摆不定。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地在她耳边响, 听久了聒噪的热风就成了哄睡的安静, 她趴在桌上, 眼皮逋要落, 忽地感觉他的手来扶她的腿。
她吓得忙缩进桌底,张初越双手环胸看她:“不想用暖风吹, 那一会给十三妹擦, 就是得浪费些纸了。”
温霁酸软着腿起身,双手把他往边上推:“不用!”
说罢一蛄蛹钻进了被窝里,张初越没追, 而是去半掀开房间的窗帘,说:“几个月没回来,有的树都发芽长枝了,有的花都开始授粉结果了。”
温霁拉起被子盖住脸,不听他吟诗作对。
陷在软褥里浑身松软,没一会儿,听见浴室里有水龙头的声音,温霁神经微绷,她知道张初越还没完事,每次间隙都会去趟洗手间。
她忍不住想,他怕不是在里面操作什么吧。
不然怎么可能做到这么非人的长久。
身侧的软褥陷下,男人紧实的长臂再次伸来,要将她掰向他,温霁双手抵着:“张初越,你是不是在浴室里偷偷干什么事啊?”
如果接下来还要,他弄完再洗澡收拾就好了,何必每次都要进去忙活一阵子呢?
男人先从她肩膀开始,抽了空才回她:“检查一下水袋。你还小,我不想有意外。”
温霁一愣,指尖蓦地刮过他背,男人压着她越身去够床头的灯,“啪”地一下,温霁的世界霎时陷入黑暗。
怎么忽然关灯了,温霁很不习惯,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又被折腾欺负,感觉张初越更可怕了。
“干什么熄灯……”
“我把窗帘拉开了一点,你看看树影。”
屋内漆黑不透光,张初越在保密这件事上向来是滴水不漏。
被子拢着张初越,张初越拢着温霁,她眸光潋滟虚力微转,一道窗缝,树影盎然闯入,她看着它簌簌颤颤地颠,像也被烈风穿过隙道。
哪怕这扇玻璃是单面的,但她的安全感浅薄,埋首锤他:“窗帘关上,你去关上……”
一点缝也不要,他中途说:“好。”
把她抱着缠在他腰上,下了床,边走边在她耳边说:“我托着你,阿霁,你能往上够的。”
她抬起手挺直腰去拉上窗帘,根本不需要他托着就能往上够,可是这番话她说不出来了,但她此刻的哭绝不是因为感动。
严丝合缝的窗并没有风声翕入。
温霁睡在张初越的怀里,背对着他,让他一手穿过后脖颈,掌中摩挲着她的肩,上面还有未散的红痕。
他靠在床头上,眸光往下就能看到她呼吸时微微浮动的侧脸。
恬静,皎洁。
那样软地垫在他怀里,想要她,想要无数次。
忽地,她轻转了下身,面朝上,张初越俯身轻声道:“今天上午你没课,好好睡吧。”
话一落便想要起身,忽地,那两道细胳膊便缠上他腰,像找到了一个巨型玩偶埋进去。
他不能动了。
温霁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过,从前都是他一走,她就把所有被子都卷走,抱被子也不抱他。
他把她长发往后掖,怕压到疼,毕竟昨夜她喊疼的时候,他已经刻意收敛了,谁知她更不高兴了,说是他压到她头发好疼。
如此他愈发卖力耸涌,让她连疼也骂不出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清晨拥抱。
www.youxs.org,见了不少打卡纪念的方式,他此刻想,不如也拿个本子记下来——
【五月初七,阿霁第一次早上主动,缠着不让我下床,于是我们又来了一次……】
手机的字打到一半,温霁声音嘟囔了一下,开始揉眼睛。
“几点了?”
她看到张初越拿手机,问了一句。
“十一点。”
温霁一听,瞳孔瞬时睁大,一边扯他给她垫在身下的浴巾,一边骂他:“你真是个混蛋,我要迟到了!”
张初越默默把手机的最后一行“于是我们又来了一次”删掉。
温霁在浴室里洗漱,出来的时候张初越给她热好了昨晚的三明治,外加一杯牛奶。
她扫了眼,直接收进袋子里,说:“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你洗漱还要时间!”
张初越双手扶腰:“我看了你手机的闹钟,一周七天都有定时,今天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说明上午没课,你跑什么?怕我?”
温霁杵在门口,被他一番话说透了心思,归根结底就是怕,昨晚这个男人太凶猛了,她什么羞耻心都被他颠出来了。
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密码?”
“结婚证后六位,很难猜?”
他一声轻飘飘的反问,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温霁连忙解释:“那是因为你给我的什么东西都是这个密码,我懒得记,所以干脆改成一样的了。”
张初越轻勾了下唇,好似信,又好似不信,又好似让他得逞了。
温霁一上车就开吃,努着唇说:“这三明治还是我昨天给你的,你又还回来,以后我不给你带了。”
张初越还真的“嗯”了声,说:“不用给我带别的吃的,你人来就行。”
温霁:???
把温霁放落到学校门口时,她推门下车,张初越忽然唤了她一声:“很疼的话,我陪你一起进去。”
温霁瞳孔地震,心虚的人只想拼命掩饰!
“我能走啊,不用你陪!”
张初越看着她略微深思,说了句:“以前的时候疼几天,现在倒不会疼了,明明都是一样……”
“砰!”
温霁把车门关上。
张初越在想,难道是技术好了?
他坐在车里一直到那纤细的身板隐入校道,这才拿出手机滑过通讯名录。
找到许久未联系的人名,拨出去。
酒吧两点后开业,张初越的车开到的时候,许桓宇正靠在门边点了支烟。
张初越说:“你有病,门都没开,约我来这。”
“一会不就开了,咱俩好兄弟,我喝了酒有什么话不怕对你说。”
张初越扯了下唇:“那干脆在门口说,说完也不用进去了,省一笔酒钱。”
许桓宇那口烟重重吐了一圈:“哥,你说你这么抠门都能找到媳妇,为什么我这么大方,媳妇就跑了呢?”
张初越拍了下他脑门:“清醒点,马上毕业就要工作,你最好别办暂缓。说回正事,你替我找温霁聊聊。”
“咳咳咳——”
许桓宇猛地呛了口烟,也不知是被张初越拍的还是让他最后那句话吓的。
“我、我找嫂子?哥,什么事要我这个外人开口啊,你这不合适吧……”
“你让她帮忙找你对象打探近况,顺道问问她想不想出国留学。”
许桓宇愣住。
张初越这番话开头是给了他好处,让他甘愿做后面那件事。
“不对,哥,别人都劝我忘了她,你怎么……”
“行不行?”
张初越直接了断地反问,许桓宇喉结微滚,抽了口烟,偏过头去:“我是帮你,绝不是还关心她。”
“那就还是约她来这儿。”
许桓宇眼眸一眯:“喝了酒好问话是吧。不过,哥,你为啥不自己问?”
他从许桓宇兜里掏了个烟盒出来,两个大男人就站在未开门的酒吧门口抽起烟:“我不做丑事。”
许桓宇:???
他愣愣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丑人是吧。”
张初越指间的烟火亮在青天白日里,眼睑却还像昨夜一样暗:“她昨天来接机,才两三个月没见,哭得说不出话,她舍不得我。”
听到这话,许桓宇都气笑了:“那你折腾什么,就让嫂子在国内考研啊,我真是服了,好端端的非得搞异国,你不知道她是你妻子,到时候护照都得一起上交的啊?”
“我不想她是因为我没得选。”
张初越话一落,许桓宇一怔,烟蒂烧到了手。
他甩了甩手,但脸上还是笑,像个傻子似的。
张初越看着他:“我看过温霁的专业和她研究生的申请材料,目前这个专业最好的大学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已经在本校开始做研究生的项目了,再留下来读三年,不如出去看一年。”
许桓宇又抽了根烟出来,这会手有些抖,撩起眉棱看他:“假离婚?”
张初越没说话。
许桓宇低头点着了烟,自嘲一笑:“哥,刚才我说你抠门,错了,其实你比我大方,比天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