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个星期，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他俩闹翻了，平均三天一大吵，五天打一架，直到期末的最后一周才偃旗息鼓，但也不是缓和了关系，而是怕乔霜为他们分心，耽误他考试。乔霜在期末考试中稳定发挥，考了全班第二，第一是班长，一个很刻苦努力的女孩子，在兼顾学业的同时还把班级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乔霜一直都很佩服她。期末考完，他们就要升高三了，假期里还要补课，但补课开始前他们还能休息几天，季和迫不及待地提出来和乔霜约会，他都期待很久了。他提出了好几个计划，乔霜中规中矩地选了看电影，刚好有一部他比较感兴趣的科幻电影正在热映，主角的扮演者是季和最喜欢的动作巨星，能符合他们两个人的口味。约会的前一天，乔霜去购物中心买衣服和剪头发，倒不是他没有衣服穿了，而是他很重视这次约会，想打扮得好看些，给季和一个惊喜，为此破费一点也没关系。天气越发炎热，乔霜进入购物中心时热得面颊粉润，沁出薄薄的汗，一边用手扇风一边看着两边的店铺。中心里的服装店以女装居多，乔霜刚开始还匆匆地掠过，但后来他注意到橱窗里的裙装非常漂亮，逐渐无意识地停下脚步，打量起那些好看的裙子来。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浮现出来：正延夸他好看，长得像个女孩，如果他穿上裙子，会不会还挺合适的，比他穿男装要好看？乔霜知道自己的想法挺奇怪的，但他控制不住，因为他不是个很有自信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外貌，甚至是自卑的，以前的经历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就算后来朋友们都夸他好看，他也很难重拾信心了。所以在跟季和交往之后，他特别不想让季和丢人，季和的长相那么出众，他担心自己跟他走在一起时会差异很大，尽可能地想在打扮这方面弥补一下差距。他看着橱窗里的红裙子，不自觉出了神，直到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乔霜？你是乔霜吗？”乔霜回过头，几张相当眼熟的脸映入了他的视线，他们都是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生，长手长腿，高高瘦瘦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既有惊喜，也有某种别的情绪。“真的是你，我们从你背后一看到你的发色就认出你了。你还记得我们吧，就算叫不出名字也应该记得脸，做了整整六年的同学，不至于一点认不出来吧？”乔霜后退半步，气色略显苍白，摇头否认道：“我……我不认识你们。”“不认识？忘性可真大，那如果我们这么叫你呢，‘小黄眉’，这下想起来了？”男生们对视几眼，上前两步，把乔霜围在中间，衬得他特别娇小。“看哪条裙子呢，有女朋友了？还是买给自己穿啊？”“你别嘴贱，乔霜胆子小，一会又被你吓着了。我们正好出来聚呢，既然遇到了，就一块吃个饭呗，你不用掏钱，我们请你。”“上小学的时候是我们不懂事，把你欺负哭了，毕业之后再给你打电话，发现号码被你拉黑了，你是不是挺生气的啊，那能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加一下好友，我们给你道个歉，以后大家还是朋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就是不让乔霜出去，乔霜无措极了，眼尾红红的，努力地想从他们的缝隙间挤出去：“不用了，我跟人约了见面，就快迟到了，下次再聊吧。”“行，可以放你走，但是你得添加我们的好友。”“对了，我记得你是跟你奶奶一起住吧，你说一下你奶奶的电话，要是你再拉黑我们，就得给你奶奶打电话了，这样才能保证有‘下次聊’啊。”乔霜控制不了情绪，忍不住掉眼泪了：“不要，我不想给你们，你们难道不明白吗，我讨厌你们，你们以前就总是欺负我，现在还要欺负我吗？我不想再跟你们有一点瓜葛了。”“呃，以前我们也没把你怎么样啊，又没打过你，不就是说过你几句吗，你至于这么小气么？”“我就是小气，就是记仇，我一点也不想跟你们做朋友，要是你们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快放开我！”乔霜举起手机威胁他们，却被一个男生握住手腕，轻而易举地夺过了手机：“几年不见你脾气见长啊，不像以前那么软了，又没想再欺负你，你能不能别跟防贼似的，我们就这么招你讨厌吗？”他们对乔霜纠缠不休，已经引来了路人的关注，注意到有人用手机录像，他们不想继续在这里逗留了，想拉着乔霜离开，面前却突然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精壮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几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保镖，个个很不好惹的模样，他们的雇主也缓步走近过来。炎热的天气里，年轻男人依然西装革履，衬衫扣严整地系到最高，蓝宝石领带夹光芒闪烁，五官艳丽，双眸却狭长而冰冷，气质优雅阴郁，高不可攀。“小霜。”他开口叫出乔霜的名字，目光也落在他身上：“怎么了，你似乎遇到了一些困扰，需要我帮忙么？”乔霜怔了怔，小声叫道：“秦叔叔……”秦琅微微一勾唇角：“好，你还愿意叫我一声‘秦叔叔’，冲着这声叔叔，我也该帮你。”他轻飘飘地抬手，勾了勾手向前方一指，指着几个男生：“成年了吧，既然这么喜欢骚扰别人，不如感同身受一下，把他们送到同志酒吧，直到被要够十次联系方式才能出去。”第19章 19秦琅的保镖们个个身强力壮，又接受过专业训练，拿住几个高中生再轻易不过，他们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保镖拖出了商场。看热闹的路人们很快散去了，没人帮忙报警，他们看完全程，也知道这几个男生是怎么对乔霜的，不过是现世报罢了，何况秦琅这人一看就不好惹，他们也不想引火烧身。乔霜的脸颊湿漉漉的，沾满了泪珠，不得不狼狈地抬手将泪痕擦干，小声向秦琅道谢：“谢谢秦叔叔。”秦琅走到他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垂着眼睛给他擦脸：“别哭了，你哭得这么可怜，只会让那些欺负你的人更兴奋，”他俯身贴着乔霜的耳畔，“也包括我在内。”他独特的止哭办法非常奏效，乔霜一下子就不敢哭了，慌乱地后退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乔霜险些就忘了秦琅也不是什么好人，回想起之前的那些事，他甚至开始担心起这次的见面并非偶遇，而是秦琅故意跟踪他，依照秦琅的为人，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实在太单纯了，心思全写在脸上，秦琅看了他一眼，优雅地叠好手帕放回口袋里，和他解释：“确实跟了你一会，不过只是从路口到商场，我是在路口看见你的。”“您……您跟着我做什么？”乔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但是才问完就后悔了，他不该问的。秦琅抬起他的下巴，用指腹揉着柔软的唇瓣，又很快收回了手：“不干什么，看看你而已，有你那个姓沈的朋友，我能做什么？”乔霜被他揉得耳垂粉红，前所未有地渴望着沈照，要是沈照在这里就好了，他就不用害怕秦叔叔了。秦琅还算有分寸，没再动乔霜：“走吧，既然刚好碰上了就一起吃个午饭，我请你，你想吃什么？”“谢谢叔叔，但是不用了，我还不饿……”乔霜怎么敢答应，立刻摇着头拒绝，秦琅却不给他机会：“那就这样吧，你请我，我替你解了围，你请我吃饭也是应该的。”“……”同样是吃饭，但是换了种说辞乔霜就没法拒绝了，他不愿意欠人情，尤其是对方已经提出来了，他就更不能故作糊涂了。“好，我请您。”他轻声说，“那叔叔挑地方吧，您喜欢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秦琅淡淡一笑，笑容总算有了几分真心实意，“选你喜欢的，我吃什么都行。”最后乔霜选了火锅，一般人都不讨厌，秦琅不表示反对，两人一起进店了。现在时间还早，店里人不多，点好涮菜后，秦琅喝了口柠檬水问道：“刚才那几个是你什么人，霸凌过你的小学同学？”乔霜点点头：“嗯，他们刚才又想缠着我，说是要给我道歉，我才不信。”他不自觉地对秦琅吐露出了真实的想法，尽管知道对方居心不良，但最开始认识的那半年里，每次吃饭他都会和秦琅聊学校和生活的事，秦琅总能三言两语解决他的烦恼，他一直很佩服对方。秦琅：“确实不是为了给你道歉，他们喜欢你，你看出来了吗？”注意到乔霜发愣的眼神，他又说：“看来是不知道，不意外。他们喜欢你才欺负你，听着很蠢，但是不少男生小时候都这样。”乔霜摇着头：“我听说过，但他们肯定不是，他们不可能喜欢我的。”秦琅反问：“为什么不可能？”“他们没理由喜欢我。那时他们都叫我‘小黄眉’，说我娘娘腔、长得像小妖怪，我都这么讨他们的嫌了，他们当然不会喜欢我。”乔霜垂着眼睛，一提起这些事，还是挺伤心的：“而且他们说得也没错，我确实不好看。”秦琅看了他一会，没说什么，后来也没怎么说话，两人安静地吃着火锅，期间秦琅离席打了十分钟电话，吃完后，乔霜正打算跟秦琅道别，秦琅忽然说：“给你约了造型师，你跟我去一趟。”什么？乔霜还没反应过来，懵懂地看着秦琅，秦琅给他发了地址：“我们一会去看这几家店，要是你害怕，就把定位发给沈照，让他陪着你。”秦琅的行事风格向来强势，直接把乔霜带上了车，乔霜心里很慌，但是也下不了车，能做的也只有给沈照发消息。他跟沈照说明了情况，沈照表示自己有空，会立刻赶过去陪他，另外为了避免秦琅虚报假地址，他还叫乔霜开启了实时位置共享，要是行驶的方向不对，很快就能看出来。这一回秦琅没有使坏，来的就是定位显示的地方，不在市中心，环境比较清幽，步行道两侧的建筑都是一两层高的古典小洋楼，开着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店，乔霜不太懂，只认识其中一两个品牌的名字。秦琅领着乔霜进了其中一家店面，造型师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这是一位温柔可亲的女造型师，二十五岁上下，名叫达莲娜。她与秦琅相识已久，两人打过招呼后，她又亲切地跟乔霜攀谈起来。“你好，我是达莲娜，你就是乔霜对吗，秦师兄在电话里就夸你漂亮，我还在想他一贯眼高于顶，得是什么样的漂亮孩子才能入他的眼，现在见了面我才知道我还是低估了你的美丽，我今天带来的三个模特在你面前恐怕都要自惭形秽了。”乔霜拘谨地说：“您好，达莲娜老师，您真是过奖了，我……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造型师，如果做得哪里不好，还请您多包涵。”虽然季和给他买过不少衣服，但那时都是直接送给他的，他自己本身从没踏足过这种奢侈品店。达莲娜温和地说：“没关系，我明白，大家都有第一次，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以前我第一次进路边的十元店都紧张得不行呢，觉得店铺太时髦了，我这个土包子什么都不懂，就怕闹笑话。”“来，你先坐一会，喝杯橙汁放松一下，还是你想喝咖啡和红酒？我这里什么都有，你随便挑。”她的亲和力很强，坐下来和乔霜聊了十几分钟，乔霜就放松了不少，脸上也逐渐有了笑意。这期间达莲娜一直在观察乔霜的容貌、气质和体态，构思得差不多了，就温柔地询问乔霜：“接下来我的助手会为你测量全身的尺寸，你觉得可以吗？秦师兄给我报了大概的数字，但是为了让衣服和饰品更贴合你，我还是需要更精准的数字。”乔霜点点头：“可以的，麻烦您了。”始终沉默不语的秦琅开口道：“不用你的人，我来给他量。”达莲娜微挑眉梢，若有所指地说：“秦师兄，我希望你不要犯错。”秦琅：“不会，该犯的错早就犯完了。”责备之色在达莲娜的脸孔上一闪而过，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了更衣室的门：“那就过来吧。”更衣室的空间非常宽阔，几乎就是一间待客厅，摆放着沙发、长桌、冰箱、书柜和酒架。“咔哒”一声，门轻轻地关上了，乔霜不安地推辞：“秦叔叔，我想就不用麻烦您了，还是让达莲娜老师的助手给我测量吧。”秦琅拿起摆放在桌上的皮尺，漠然地瞥了他一眼：“她的助手都是女性，你确定要叫她们来？”乔霜闻言有些害羞，但还是觉得助手更安全：“嗯，没问题，我可以的。”秦琅：“我不接受，转过去，从肩颈开始量。”“我可以等沈照过来……”乔霜还想挣扎，秦琅却已经不耐烦了，直接过去按住他的肩，逼着他笔挺站直：“别动，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可如果你继续怀疑我，我就要坐实你的怀疑了。”乔霜僵了身体，乖乖地站住不动了，秦琅的指尖自他的肩线划过，将皮尺拉直，为他测量尺寸。他量得非常细致，每量出一组数据，就要在纸上记录一次，先是颈，再是肩，随后是后背和腰，就连臀部的尺寸也要测量，让乔霜窘迫不已。他从没感觉到时间会过得这样慢，焦灼又期盼地想着沈照怎么还没来，他等得好着急。可每每产生一丝嗔怪时，他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沈照本来就是牺牲休息时间帮他，他怎么可以埋怨朋友来得慢。至于为什么不叫季和，是因为他担心季和会直接跟秦琅打起来，面对秦琅，季和肯定是要吃亏的，就打算暂时瞒着这事，等明天约完会再坦白。秦琅慢条斯理地记录好数据，扬起下巴示意乔霜坐到沙发上：“还有脚，你坐过去，我给你量。”乔霜：“不用了叔叔，您不用为了我这么破费，而且我的鞋是新的，不需要更多的鞋。”但他的婉拒永远是无效的，秦琅直接将他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上，单膝跪在他面前，将他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为他脱去鞋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