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茗昭沉默地沿着官道往回走,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的冲击可想而知,萦绕在她四周的血腥味堵在她的鼻腔里,憋得肺里像是吞了半斤烧红的碳,不管如何努力也吸不进丝毫空气,憋得她脑袋嗡鸣,涕泪横流,几欲作呕。
人世间的一切悲哀,都源自火力不足,无能为力。
要是她也能修炼就好了……
或许……我也有修炼天赋?
纪茗昭思即此,从背包里掏出数据板,对着自己扫了扫。
灵根:木系单灵根
可使用技能:言灵·许可证
天赋:10级(满级10级)
在有灵识的生物或非生物抗拒值低于25%时,由纪茗昭发起,可使用言灵·许可证,在满足对方需求后,该生物或非生物将达成能力范围内纪茗昭的任意三个需求。
言简意赅地概括起来,就是嘴遁,只要与对方好感度刷起来,火箭游轮好商量。
纪茗昭从未设想过自己还能有这能力,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原来自己还有这能力?
这倒真的是……意外之喜。
爬上天边的月光还算明亮,就着月光,回过神来的纪茗昭便看见不远处的徐广白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如她走之前。
纪茗昭见到徐广白微微松了口气,心情也跟着稍缓了些。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徐广白自然也看见了那根发光的棍子,那棍子随着纪茗昭走动微微晃动着,徐广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由远至近。
要这是人手抓着棍子,那肩膀的位置就应该在……
纪茗昭走至徐广白面前,还未等开口,就见徐广白伸出手,准确地拍在了她左肩上。
“你是个人。”徐广白放下手来,拇指和食指相互搓了搓,得出结论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纪茗昭没想到徐广白这个缺乏常识的傻孩子能这么快发现她的本体。
谨慎起见,这几个小时里她都把棍子竖举在身前,要不是刚刚受到的冲击太大,她也不会忘了糊弄徐广白,但此时被徐广白点破后,她却也在想,自己这么欺骗他,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但要是对他实话实说,以徐广白目前偏激的认知,恐怕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我从未说这根棍子就是我,我并非与你处在同一空间内,只能通过棍子和你交流。”
见徐广白还是不信,纪茗昭接着道:“你能看见鬼,你能看得见我吗?”
“万一有看不见的鬼呢……”徐广白张了张嘴,不可能有鬼看不见的鬼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只能又将嘴重新闭上。
思索良久,纪茗昭还是决定先稳住徐广白:“我们仙都是如此,你要信我不会害你。”
徐广白仍是低着头,纪茗昭也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两人就这么僵持半晌后,徐广白突然开口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纪茗昭好不容易转移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鼻腔里好似再次涌上了厚重的血腥气,她深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肺部的灼烧感后,才把刚才自己所见说与徐广白听。
徐广白听后也不见有多大反应,只是问了句,“那我们,”说完这句我们,徐广白顿了顿,看了眼棍子的方向,“那你还能拿到翻岭草吗?”
“……这几日怕是不好说……”但若是此时不拿几棵翻岭草,以后怕是更不好说了。
纪茗昭狠了狠心,富贵险中求:“咱们现在就过去。”
“过去干什么?”过去给人塞牙缝吗?
“能拿到一颗也是好的。”纪茗昭道。
自看见翻岭草的简介起,就在思考怎么能让这东西用到极致,实现利益最大化。
任务让她最先降落在这里,是不是别有用意;让她帮助徐广白寻找机缘,却并未告知她如何寻找机缘,是不是能够找到机缘的道具就在附近;结合以上两点,就能得出一个结论:翻岭草就是所谓的机缘追踪器。
“翻岭草遇气便走,越是强烈的能量越是躁动,要能得上一颗,就能拿它来探测机缘。”
还能这么用的?
这是徐广白从未设想的道路,他本来以为纪茗昭找翻岭草是为了修炼,没想到还能有这种用途,脸上的神情一时没收住,露出些惊讶来。
若是平时,纪茗昭看见徐广白惊讶的表情定是要跟他炫耀上两句,但此时却觉得没味儿起来:“走罢,再晚就来不及了。”
二人重新走上官道,沿官道朝哨卡走去,此时皎月挂山头,树梢镀银华。
月光下的一切都像是蒙着层层薄纱,看什么都看不真切,就连哨卡外尸块堆叠成的山丘都显得多了几分朦胧,血腥味丝毫都淡了许多。
尸块边漂浮着茫然无措的灵体,从始至终,这些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一场大梦初醒来,便落得尸骨碎裂的下场。
怨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发酵,四周的天比上先前都要暗上几分,带着山雨欲来的势头,逐渐压迫下来。
“你去拿翻岭草,我在此处等你。”
“这里随时会有修士前来,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纪茗昭并不赞成徐广白留在此处。
“这里适合我练功,”徐广白手指着面前哨卡前怨气深厚的怨灵,他知道自己能将怨灵身上的阴气吸收殆尽,送他们去投胎,但又不想被纪茗昭看穿心思,“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么有分寸你就有分寸!
短短半天,她一个未婚大龄少女硬是被这倒霉孩子折磨得多长了好几根白头发,提前感受到了正经历孩子叛逆期的父母的崩溃。
恨不能把这猴孩子打回他妈肚子里。
“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逞能,”纪茗昭急得头上直冒冷汗,没心思和这猴孩子扯皮:“听话。”
徐广白抽抽鼻子,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纪茗昭顾不得踩不踩到遍地的尸块,几个跨步便朝哨卡围墙上的破洞跑去:“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动,我去摘翻岭草回来!”
纪茗昭穿过一个又一个哨卡,越走越是心惊,背脊发凉,目光所及皆是红色,这一路上尸体垒成的山比哨卡的围墙还要高,从尸体上流下的血水在地上积成溪流,顺着凹地汩汩流进树林。
她强忍着作呕感穿过一个有一个哨卡,终于在到达第五个哨卡时,再次听见前方传来冲天的喊杀声。
那群被控制住的百姓已经攻到了这里,怎么守卫的修士还未到?
纪茗昭有些不解,按照《合订本》里描述的,修士修炼到一定级别,百里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一清二楚,当年各方势力因为翻岭草和丹国签订中立协议后,思来想去越想越亏,翻岭草与修炼中诸多草药相比不算名贵,却几乎是修炼的必须之物,就这么放弃所有权显然有些吃亏,于是各大门派便纷纷决定驻派门派新一代佼佼者到余城镇守,每过几年更换一个门派,确保翻岭草始终控制在人修手里。
余城除守城宗门修士以外的修士不得入内,如今驻守城中的是上三宗中的伏魔宗,伏魔宗财大气粗,正值掌门换届,为彰显门派内都是可造之材,伏魔宗一下派了三十名筑基弟子、五名金丹期弟子镇守,本以为这一手阔的能够震慑八方宵小,只是如今看来效果怕是不太好。
纪茗昭侧过头去,不去看周围前仆后继的百姓,趁哨卡内兵士出来增援时一举通过,没过多长时间便来到最后一个哨卡。
“增援到了吗?”守哨卡的校尉双手颤抖着再次点燃狼烟,期待守城的修士能有些回音。
“大人,要不咱们逃跑罢!”校尉身旁的兵士面上看着不过十二三岁,拿着右手紧握长枪,用力之大,指节都在发白。
“周围都是绝壁,朝哪跑?”校尉神情中透着绝望,“跑不掉的。”
“为什么偏偏赶上我值守的时候!”小兵士将手里的长枪狠狠朝地上一扔,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
这句话说出了说有兵士的心声,是啊,为何偏偏赶上是我值守的时候。
若是别人死了,便还能替他哭一哭,他人丧礼上敬上一杯酒,说上两句年纪轻轻可惜可惜,但如今却是轮到了自己,为何偏偏是自己!
远处传来冲天喊杀声,就是夹杂着血腥气的送别哀乐,整个哨卡内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校尉看着远处的人群离最后的哨卡越来越近,心一横,举起手中长枪:“弟兄们!杀出一条血路!”
“杀!”
门打开的瞬间,纪茗昭强迫自己不去看身后的惨状,瞅准时机从门里钻了进去。
就在门合上的瞬间,纪茗昭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激动得有些破音的大喊:“援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