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七点。
苏格简单洗漱之后,来到餐桌前,看向面无表情的琴,心情十分复杂。
就在几十分钟前,他从宿醉中清醒过来,顶着刀绞般的头痛睁开眼,却发现琴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清早起床就能看到美人,当然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可是苏格看着琴那张平静的脸,昨晚发生的种种忽然涌上心头,顿时感觉无比尴尬。
说实话,他已经记不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喝多了之后,就开始回想起塞林的事情,之后可能唠叨了一阵,再后面的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
苏格看向琴,而琴则伸出手,把一个刚刚烤好的全麦面包推到苏格面前。
“那个……”苏格纠结着,“早上好啊,琴小姐。”
琴手中的动作一停,并没有抬头看,过了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继续开始小口地咬着面包。
糟糕,真是个糟糕的搭讪……苏格在心中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可耻,但是对于琴,他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相处方式。
即便是希娜,他也可以像对待妹妹一样地哄着,可是对于仿佛一座冰雕一样的琴,他感觉无论自己用什么办法,都像一拳打在墙壁上一样,激不起任何波澜。
“那个,”苏格还是决定挣扎一下,说道,“我昨晚,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琴一愣,抬起漆黑的眼眸看向苏格,眨了眨,似乎不明白苏格的意思。
“哦,哈哈,哈哈哈,真是美味的早餐。”苏格大口咬着面包,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琴的身上,照亮了琴光洁的肩膀,也照亮了琴根根分明的银色长发。
苏格看过去,在晨曦之中,他能看清琴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长长的仿佛刷子一样的睫毛,绸缎一样的银色长发,牛奶般丝滑的肌肤,还有正望着他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一瞬间,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琴的身上散发出来,苏格看向琴,感觉对方身上的光芒,简直无法直视,那是一种只能远远欣赏,而不能走近亵渎的美丽。
苏格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冒犯,于是连忙低下头,专心对付对着面前的麦片粥。
“你晚上不回家,没有关系吗?”琴低着头,突然说道。
“没、没关系的,”苏格笑起来,“我是自己一个人,目前借住在费伦皇家医学院的钟楼,考虑到那里并不是很方便,就不邀请你过去了。”
琴点点头,再次咬起面包。
苏格不知道琴的意思,只能跟着吃起来。
一个平淡无奇的早上,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前,一起吃着早饭,平淡,却带着点点的温馨。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苏格对于这样的场景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尴尬,反而觉得非常享受。
苏格隐隐觉得,自从昨晚自己喝醉之后,他与琴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融洽起来了。
琴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他,反而像是接纳了他一样,让苏格感觉非常奇怪。
因为他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喝醉了而已。
难不成,是我在喝醉了之后,冒犯她了?苏格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抬眼偷偷看向琴,却发现琴正在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在想什么?”琴平静地问道。
那种感觉太过自然,在苏格看来,仿佛在问今天早上吃什么。
“我吃的面包。”苏格回答道。
“嗯?”
“额,那个,我是说,”苏格紧张起来,“那个,我在想,有关昨天晚上的交流会,你知道吗?最近在费伦,发生了连环的杀人案件。”
“知道,萨尔高纳斯对我说过,但是我没有兴趣。”
好吧,其实我也没有兴趣,现在的我,只对钱感兴趣……苏格突然懊恼起来,想到钱,他就不禁想到,自己在琴那边,还有着1500磅的欠款。
面前的这个人,不但是一个罕见的美女和超凡强者,还是他现在最大的债主。
“那个,因为昨天实在太过匆忙,我没有带钱,我现在已经筹措了600磅,本想找合适的机会还给你的。”
“那就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说。”
“好、好的。”
苏格看着认真吃饭的琴,思考了片刻,开口问道:“对了,有关那个莫格里恩的大使的死亡,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琴摇摇头。
“那有关在费伦的真知会的事情呢?”
“不关心,”琴回道,“你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吗?”
苏格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感觉自己在琴面前,也没有太过需要顾忌的地方,说道:
“是的,我在调查的两个人,一个很可能是真知会的成员,另一个,则是疯狂的连环杀手。”
说着,苏格将格拉奇与葛比翁的情报,说给了琴听。
琴点点头,“如果我掌握了相关的线索,会找你的,就在中央区行政区的互助者协会是吗?”
“是的,如果我不在那里,嗯,还是在那里吧。”苏格本想说去医学院的钟楼,不过想了想,那个幽静的地方,感觉不太适合接头。
“没问题,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无论什么时间,都可以来找我。”
“这句话,永远有效。”
“永远?”苏格好奇道。
“是的,永远。”琴说完,慢慢低下了头。
苏格并没有在意琴的情况,迅速地把剩余的食物装进肚子里,与琴道别之后,向着互助者协会的地方赶去。
然而就在苏格走后,琴放下餐具,来到窗前,默默注视着那个远去的黑色身影。
目光温柔,她那双漆黑无比的眼中,忽然出现一丝光芒,仿佛万年冰封的寒冰,开始融化。
费伦,中央区,行政区,四号。
金甲虫律师事务所。
虽然今天是公共休息日,但是潘德利还是来到了事务所,对着一整桌子的文件,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有两个非常明显的黑眼圈,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良好的睡眠一样,整个人神情恍惚地走进来,看向潘德利的桌子,低声道:
“你在考虑中午吃什么吗?所以才收集了这么多的菜单?”
潘德利叹了口气,说道:“米歇尔,我的朋友,个人建议,你最好现在回家去,睡一个好觉。”
“如果能做到的话,你以为我不想吗?”米歇尔露出无奈的笑容,“可是没有办法,每当我入睡,就一定会做梦,而每一次的做梦,都会让我梦到同一件恐怖的事情,为此,我只能选择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你已经结婚了,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妻子考虑一下吗?”
“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担心的,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住在贤者俱乐部那边,毕竟也交了昂贵的年费,身为律师的我们,不能做亏损的买卖,不是吗?”
“她就不担心你吗?”潘德利问道。
“她最近都与克里普特伯爵的妻子在一起,应该没有时间担心我。”米歇尔说着,打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呵欠,“而且没有她在我身边给我压力,至少能让我感觉好一点。”
“卡里特医生有说什么吗?”
“没有,他说,从我的身体情况来看,完全没有问题,甚至还非常健康,只是缺少睡眠,但是,这正是我所困扰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建议我,说有空的时候,可以去随便哪一个教堂做一次祈祷,顺便捐赠给教堂一些钱,他相信,如果可以的话,某位神灵会庇佑我的。”
说着,米歇尔笑起来,“很难想象是吗?作为一个相信科学的卡里特医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除了医学,还会有其他的办法来治疗我的失眠吗?”
“或许,还真有。”潘德利若有所思地说。
“你说什么?”
“我说,或许,还真的有医学之外的方法,可以治疗你的失眠。”潘德利走过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你曾经的辉煌历史?拜托,我已经听了许多遍了,以我的记忆力,甚至可以全文背诵。”
“不是这个,”潘德利严肃道,“之前我在约克的时候,遇到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有个名叫互助者协会的地方,就擅长处理这种非正常的、神秘领域的事情。”
“如果你不想去教堂,去问问他们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互助者协会?”米歇尔思考了片刻,来到窗边,“你是说那栋看上去随时都会倒塌的屋子?我并不觉得,在那里面会有什么人能够帮上我。”
米歇尔那张充满困倦的脸上,写着两个大大的“拒绝”。
“额,我们也可以去另一个地方,贤者俱乐部,在那里,或许我们能碰碰运气。”
“贤者俱乐部?最近我每一天都睡在那里,可是从来没听过那里有什么人可以治疗失眠。”
“当然,因为这是我昨天才发现的,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叫苏格的人吗?就在昨天的阅读沙龙上面,我又碰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