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费伦,中央区,格尔姆林宫。
苏格很少见地穿了一身正装,白衬衣,黑马甲,同色的黑长裤和外衣,胸前的口袋中放着一卷叠好的丝巾,配上他高高瘦瘦的身材,居然还真有点贵族的样子。
他是自己驾驶马车过来的,欧德修凡特对于这种社交的事情不太感冒,可是碍于子爵的身份又不得不出面,所以就派他这样一个子爵的后代,代表希伦家族参加。
今晚是骑士莫德里西的授封仪式,几乎整个费伦都在期待,从白天的时候,大街小巷中就有人在不停谈论着,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法亲身参与,所以就只能在脑海中幻想,幻想格尔姆林宫金碧辉煌的样子,幻想莫德里西得到的无上的荣耀。
授封仪式是在皇室顾问赫兰女士的主持下进行的,在莫德里西接过象征着侯爵勋章的一刻,整个格尔姆林宫爆发出了一阵海啸般的热烈掌声。
这一刻,标志着在费伦中有一位新的侯爵诞生,更重要的是,这位侯爵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走到这一步的,坚守着传统的骑士道,成为费伦中屈指可数的大贵族。
这毫无疑问是给所有格里芬子民树立的模范,告诉那些普通人,只要你们想做,是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得到真正的荣耀。
“真的这样简单吗?”
苏格站在众人之外,听着赫兰说着慷慨激昂的语句,看到大部分来宾的脸上都露出向往和尊敬,很意外的,心情居然有些低落。
他知道,能够像莫德里西这样凭借自己能力得到侯爵地位的,在整个格里芬中几乎也没有几个。
一来超凡的世界当中是有概率和运气成分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复制莫德里西的超凡之路。
二来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莫德里西那种旗帜般的意志,对他人严格对自己更加严格,而在还有莫大的勇气和对于荣耀的扞卫心,能够在面对海啸的时候一个人冲上去,甚至连很多超凡者都做不到。
苏格知道,那位地位尊崇的赫兰女士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激励人心,通过控制下面这些贵族和官员,让帕莱斯家族在格里芬的统治更加稳固。
但是苏格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莫德里西接过勋章的一刻,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一般,慢慢沉了下去。
授封仪式之后的晚宴随即展开,利用这个机会,许多贵族和官员开始彼此走动。
作为整个晚宴的中心,莫德里西穿着一身考究的骑士服,挽着身旁一袭纯白纱裙的艾莉娜的手,面带礼貌微笑地接待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祝贺。
苏格对于这样的晚宴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趣,加上刚刚赫兰的演讲般的陈述,更觉得浑身难受,甚至想尽快结束晚宴回到庄园。
不过在人群之外,看着莫德里西和艾莉娜二人,看到两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疲惫,却能在对视的时候彼此相视一笑,苏格还是感觉心里暖暖的。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外界带来多大的压力,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始至终支撑着彼此。
“真是令人羡慕的爱情。”苏格忍不住赞叹道。
“令人羡慕的爱情?”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苏格跟着回头,发现在自己身后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银灰色的长发被高高的束在头顶,鬓角处的麻花辫依然保留着,光洁的额头上束着一道散发着蒙蒙光亮的头带,高挺的鼻梁下面,红润的嘴唇如同微雨过后的玫瑰。
虽然穿着两条同样的礼裙,做着同样的装束,但是吉尔薇格和米斯贝莎这两姐妹打眼一看就能区别出来,那是源自于骨子里的气质。
姐姐骄傲而强横,妹妹内敛而温驯。
苏格盯着面前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两个人的身份,连忙退后一步,正想行礼,却被吉尔薇格用手一托挡住了。
“这是莫德里西的授封仪式,你这样做并不合适,”吉尔薇格用仿佛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苏格,面无表情地发表意见,“听昂都说,你又去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任务?还得到了新的情报?”
“也没有多了不起。”苏格下意识地想要挠挠头,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正穿着一身得体的衣服,再想要挠挠头,确实有点不合适。
“既然事情是你做的,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吉尔薇格见苏格有些退缩,反而踏上前一步,“好像之前费伦的几件事,也是你在危机正在酝酿的阶段发现的?”
“之前的几件事?”
“对,很久之前,费伦南区的真知会污染事件,费伦郊外的真知会仪式事件,还有前不久,费伦的水资源净化装置事件......”
吉尔薇格越说自己也越发惊讶,道:“仔细算起来,你确实发现了不少的事情,这是什么能力吗?你有在危险来临之前未卜先知的能力?”
“应该,并不是,”苏格认真地想了想,“也许只是巧合,或者说,我与那些事情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所以能够在细微的线索之间,得到提前的警示。”
“我就说嘛,”吉尔薇格忽然松了口气,“占卜明明是祭祀领域的力量,连我们祭祀教会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又怎么可能做到嘛,真是......”
“确实。”苏格看到吉尔薇格这个样子,分明是个不服输的小女孩模样,忽然有些忍俊不禁,“您二位,也来参加莫德里西先生的授封仪式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不然我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吉尔薇格直接翻了个白眼给苏格,“听说你是被昂都带出来的?”
“是的,昂都先生教给我许多东西。”
“那我明白了,”吉尔薇格忽然挡在自己的妹妹身前,一副母鸡遮蔽小鸡的模样,“怪不得你刚刚会那样说,令人羡慕的爱情,哼哼,以后你叫昂都距离我妹妹远一点,不然的话,我真的会动手打人哦。”
“姐姐......”米斯贝莎用力扯着吉尔薇格的衣袖,一张冰雕雪琢的脸忽然泛起嫣红,同时愧疚地看向苏格,模样有些可怜。
“我好像,并没有做什么。”苏格有些茫然。
“我没说是你,我说的是昂都。”
“昂都先生?他做了什么吗?”
“目前还没有,当然,以后最好也不要有。”
似乎是因为声音有些大,许多人都向三人所在的位置投来好奇的目光,一时之间,三人周围俨然变成了整个晚宴的焦点,甚至将莫德里西二人都比了下去。
“这个......”苏格注意到了周围那些注视的目光,感觉浑身都开始因为紧张而微微冒汗,“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都怪你!”吉尔薇格生气地跺脚,脸上也因为焦急而呈现出微微的粉红色,“我就说跟昂都那个家伙走近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你看,连他带出来的家伙都是这样。”
“啊这......这两者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苏格无奈道。
苏格和吉尔薇格环视着周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米斯贝莎只是挽着姐姐的胳膊,一个劲儿缩在姐姐的身后,埋着一张脸,甚至不敢抬起来。
就在极度尴尬的时候,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来到苏格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格。
苏格被面前人的气势一震,也忘记了周围那些叫人尴尬的目光,只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一张沉稳如岩石的面容,魁梧而壮硕的身材,最重要的是那一身骑士服......苏格忽然发现,面前这人的骑士服,与不远处的莫德里西一模一样。
“请问您是?”
“马努斯,”男人说道,“你应该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但应该知道我的父亲。”
“马努斯?”苏格的记忆力非常好,再加上面前这人的衣着服饰,一下子就联想到曾经无比辉煌如今却逐渐没落的一个贵族。
“您的父亲是,克里普特伯爵?”
“是的,”马努斯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讶,“没想到你还记得他,如今的费伦之中,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他了。”
“发生在克里普特伯爵身上的事情,我只能表示深深的遗憾。”
马努斯看向周围已经逐渐散去的人群,意识到已经没有人注意这里,居然直接说道:
“我知道那件事你有参与,虽然与你无关,但至少你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听说,克里普特伯爵是死于厄运领域的诅咒。”
“是的,魔女的诅咒,也是我从那以后,一直在寻找的真相,”马努斯道,“我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你跟那位叫安妮的女仆,走得很近?”
“不是安妮做的,”苏格直接道,“安妮也是整个事情的牺牲品,她只是想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且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只是被利用的。”
“但是,有时候被利用,也是错误,不是吗?要怪的话,就只能怪她自己太愚蠢,心甘情愿被人利用,而她自己,更是因此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