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黄州!

到了岐亭,离黄州便很近了,一行人加了把劲,第二天终于抵达了黄州。

一座偏僻小城,城墙老旧,也并不大,而且商业萧条,除了城外的满山的竹林以及绕城奔流的长江尚有几分可观之外,再无半点看点。

进了城,苏轼看了一下比陈州都远不如的街道,更别说跟汴京那等繁华所在相比了。

苏轼正待转头与苏允说一句【你看,我都说黄州很是偏僻萧条吧,现在后不后悔】类似的话时候,便看到苏允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上有着一种颇为奇怪的满足感,那种满足感近似于【哇,这里真有趣,果然来对了的】意思。

苏轼对苏允这种奇怪的行为有些不解,但他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只能是任由着驴车载着去州衙。

黄州州衙说是州衙,其实与一县衙也比不太上,从外面看着,那年代感便扑面而来,不说这里是州衙,苏允都要认为这里是某处古迹了,不过这么想也没有关系,宋朝官员一向不被鼓励修衙,因此衙门大多比较破旧,而黄州州衙尤其破旧而已。

苏允低声与苏轼问道:“叔父,您知道这州衙什么时候修的么?”

苏轼琢磨了一下道:“看这形制与老旧程度,大约是五代之前的了吧?”

果然,这州衙比苏允他太爷爷年纪还大得多。

苏轼等人在州衙门口,立即惊动了知州陈轼,陈轼本想出来迎接,但想到苏轼乃是新党贬谪而来,自己若是出去迎接,岂不是落人口实?

于是陈轼便使人出来带苏轼进了州衙,也不避着旁人,神情冷淡的让苏轼入职。

当苏轼问起居处的时候,陈轼淡淡道:“苏员外只是在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至于如何安置,苏员外可自己寻地而居,本州却是管不得的。”

苏轼看出陈轼的冷淡与针对,也没有敢反驳,领了命便退出了州衙。

现在的他对官府有一种畏惧感,竟是不肯在这里多留,出了州衙以后,既是有些松了口气,但亦是有些茫然。

官舍不让住,那我们要往哪里去,到时候家人十几口也要跟着过来,又要去哪里落足?

苏轼站在州衙门口,一时间觉得天地之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苏允哪里不明白苏轼在想什么,笑了笑,扯了一下苏轼的袖子道:“城里有家叫定惠院的小寺庙,咱们可以去借住几天。”

苏轼叹息道:“几天之后呢?”

苏允又是笑道:“就暂时落足而已,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苏允寻人问了路,来到了定惠院,定惠院的主持与那汴京边上的市侩老和尚不同,听闻是贬谪的苏轼,顿时心生敬意,立时请着苏轼等人入内安排房间,而且很快安排上热腾腾的斋饭,令得苏轼心生感激。

定惠院这边视苏轼为贵宾,礼遇有加,让苏轼在颠沛流离之余,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暂得喘息的处所。

苏轼放下行囊,独自闭关在小屋里,又不免回想起这一年来惨痛的经历。

这场从天而降的祸事,使苏轼对外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战栗。

处处是陷阱,处处是捉摸不透的险恶存在,大难之后,他几乎不知道该怎样待人和处世,才可以使自己免遭无端的陷害。

他需要时间来慢慢修复心灵的巨大创伤。

所以,初到黄州的那些日子,他常常整天闭门不出,从早睡到晚。

苏轼可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但苏允却是得想办法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定惠院毕竟不是久居之地,这只是个小寺庙而已,且不说能不能住下许多人,总是在这里,也难免打扰到和尚们的清修,所以还是得尽快寻一处地方落足。

苏允在想的是到底是按照苏轼原本的轨迹,想办法将临皋亭这座水上驿站给弄来居住,还是另想他法。

若是还是将临皋亭弄来居住的话,其实倒是简单了,无非便是疏通一下关系,有苏轼的老朋友帮忙,这事情大约不算很难。

好处也是有的,至少可以保证苏轼在临皋亭里面的创作基本可以重现,但是那地方的确是小了点。

苏允从苏迈那里得知,苏家其实有二十几口人,临皋亭那里苏允去看过,的确是小了点,二十口人住进去,估计是很不方便的。

不过苏允最终还是决定定居在临皋亭,临皋亭临江不过数十步,在上面可以俯视长江,视野极为旷阔,若是住在临皋亭,那自己岂不是随时可以钓鱼去?

哈,想想就美啊!

不用跟人抢钓位,饿了随时可以回家吃饭,嗯,也要在这里专门搭一个小亭子,专门用来钓鱼!

想及至此,苏允躁动的心便不可抑制了。

就在临皋亭!

什么,临皋亭房间太少?

那就建!

建一座雪堂,再建一座南堂,若是再不够,那就建一座四面来风亭,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既然决定了落足临皋亭,苏允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临皋亭毕竟是官家驿站,想要拿过来居住,却是得通过官府的允许才行,那么黄州知州陈轼便是绕不过去的人物。

至于陈轼对待苏轼的态度苏允却不太担心,陈轼当众接待苏轼,大约是做给朝中的新党看的,实际上他对苏轼还是很不错的。

苏轼能够在临皋亭落足,虽说有鄂州知州朱寿昌的功劳,但若是陈轼这个黄州太守不同意的话,苏轼是不可能在临皋亭落足的。

所以,陈轼不会针对苏轼,但并不意味着这事情就好办了,相反,这事情并不简单。

陈轼必须要顾虑朝中的反应,原本临皋亭给到苏轼的时候,是到了五月份,那时候苏轼已经在黄州几个月了,朝廷的关注度大约是比较低了。

这会儿正是朝中关注度较高的时候,要让陈轼冒这样的风险,估计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事在人为,苏允的确是不耐烦在定惠院久居,虽说定惠院和尚们颇有礼貌,但庙中不能吃肉喝酒,有时候一些小和尚也会说些怪话,住起来终究是有些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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