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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人在入魔的时候, 是没有自觉的。

其实?早在江渺倒下的瞬间,凌孤就有了入魔的征兆,这个征兆并不明显, 在场的只有同为魔人的姜安捕捉到了,对方本能地想要逃走, 却?被她来了个绞杀。

后来江渺醒来,她的魔气骤降。

本来要是江渺无事,她真有恢复正常的可能?, 可江渺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这让她的魔化来得更加痛苦而扭曲。又因为连杀二人, 她的力量得到了空前的飞涨。

可以说, 在世?已经没人能?够压得住她了。

她怀中抱着江渺的尸首, 瞳孔里透出血红的光芒,慢慢朝对面的群妖走去?,她的身体本是很单薄的,甚至因为久病而瘦弱,可却?生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鹿秋发现不对,忙停了下来。

她不确定对方怀里是不是江渺, 但装束和身形都很像,凌孤的状态又极为反常, 难道是姐姐身上出了什么大事?

姐姐……姐姐怎么了?

她身后的众妖也跟着停了下来,有人说:“天呐,那是江主母吗?”

“她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主人, 您怎么不走了?”

鹿秋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身体里动?物的本能?在警告着她, 说对面的凌孤身上散发着恐怖的威压,让她不许往前。

但对于江渺的关心?让她不愿后退, 就算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为了问清楚江渺的情况,她也要和凌孤进行交谈。

“都不要动?,我来和她说。”鹿秋让他们?退下,自己孤身向前,走到离凌孤不远处的地方。

“这是姐姐吗,她怎么了?”她看向江渺的身体,上面好像沾了很多?血,但看不清楚全貌,也不知究竟如何。

“她死了。”凌孤声音冷冷的,像是没有感情的机械。

“什么?!”鹿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本能?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个清楚,可凌孤身上的威压太?足,不过走了几步,就被逼着停了下来,她咬咬牙,道:“这怎么可能?,她不是……”

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虽说之前受的伤很重,但听说仙界的药物了得,硬是把?人给救了回来,昨天她走之前去?看过,姐姐已经恢复了心?跳和呼吸,命是保住了的,今后只会越来越好。

今早她还在睡梦中,恍惚听到传讯器的声音,本能?地摸过去?挂断了,后来醒了才发现是姐姐的联络,她立刻起床,又是纠集人手又是匆忙赶路,谁知来了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她不想承认现实?,同时也觉得凌孤有些可疑,才有此一问,谁知凌孤道:“是啊,本来她已经能?站起来了,谁知赶上凤无鸣暗算,又没有等到你的救援,才被姜安掏了心?。”

“掏了心??那她……那她是真的……”鹿秋连连摇头,道:“不……魔人已经被关起来了吗,还有仙界的人防守着,按理?说,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你是觉得我在骗你?”凌孤仿佛笑了笑,道:“要不要我把?她的后背翻过来,给你看看那个血窟窿?”

说着就真要去?翻,鹿秋忙退了几步,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害怕,不管江渺的死是不是真实?,她都没有勇气去?面对。

“这就害怕了?”凌孤笑道:“这样还怎么做百妖的首领?鹿秋,你既没有这个本事,就别来招惹江渺行不行,活的时候你夜夜来找她,又是送吃的又是叫姐姐,现在她死了,你连一滴泪都不流,连看一看都不敢,鹿不是冷血动?物吧,怎么,你是别的动?物杂交来的?”

鹿秋还没说话,其他小妖炸了锅。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说谁是杂种?呢?!”

“你又是哪一位,管得着这么多?吗?”

“主母死得可惜,我们?都很悲痛,何必互相攻击,不如先把?凶手拿了!”

等它们?都说完了,鹿秋才小声道:“姐姐她……她临死前可有话给我?”

“你不需要知道了,因为你也马上就会死!”凌孤飞掠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怨道:“为什么你不早点?把?她救出来,为什么你总是来得这样迟!如果不是你大张旗鼓惊动?了凤无鸣,那她根本不会死!是你害死了她!是你!都怪你!”

她的力?量强大到无法反抗,鹿秋被她掐住脖子?抬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垂死的猎物一样悬挂着,她举着人往前走去?,那些小妖全都被唬得不敢往前,退了又退。

“凌姑娘三思,不可啊!”

“这不能?怪我们?少主啊!”

“谁知道会这样呢,你离这么近尚且保不住她,我们?毕竟不住在这儿……”

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凌孤的心?,她不由身形一晃——是啊,她怎么就没能?保住江渺呢?她明明是离得最近的,是最有义务把?对方保护好的人。

她低头看去?,江渺的尸体已经开始发僵,脸上的低洼处浮出青紫色的尸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明显,她忙拿手去?遮江渺的脸,可这样一来,就放开了鹿秋。

鹿秋坠到地上,失去?了平衡,有人把?她馋到轿子?上,带着她逃离了那里,但鹿秋还没回神?,眼神?恍惚着,别人叫她,她也没有反应。

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姐姐死了。

不管刚才凌孤说了多?少,她都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可在被凌孤抓到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江渺的脸,这个现实?把?她打击到不能?言语。

她想起许伯的话:我们?妖族与别人不同,只要娶了亲就至死不渝,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有一方死去?,另一个也会很快追随而去?。

她们?两个虽然还未拜堂,可八字名帖是换过了的,花轿也上了,吹吹打打的,她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以为今后她就能?与姐姐长相厮守。

少年人的爱热烈又宏大,她下定了决心?,把?人娶回了家里,这就够了,这场美?梦如此艳丽而浮华,大喜与大悲交织下,给了她很强烈的暗示。

她应该苟活下去?吗?

回到行鹿宫之后,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金碧辉煌的屋顶,突然翻身起来,找出一条绸带,一把?丢上房梁,又站到凳子?上,系了个死结。

而此时的凌孤顾不上去?追众妖,急切地赶到了春鸾宫的冰库,想要借着寒意保持尸体不腐,可此时已是夏末,冰块所剩无几,能?够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过不了几天,尸体就会腐烂变形。

她的眼前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江渺那张脸彻底腐烂的场景,她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要江渺活着,就像以前一样。

有什么办法……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想起以前听说过,在天山上有种?灵草,名叫怜霜草,只要把?这种?草制成的药丸放在尸体嘴里,就可以保证在七天的时间里,尸体不会发生腐烂。

天山很远,现在去?自然是来不及的。

近处有什么地方是有可能?有的呢?

她把?人放在冰块垒成的床上,下了一道结界,匆忙赶去?最近的医师处,想问问有没有怜霜草。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魔气,刚一进门就把?对方吓得大叫起来,得知她是想要怜霜草后,那老医师连连摆手。

但他表现得太?过可疑,凌孤觉得他是在唬自己,便把?他的医馆翻了个底朝天,自然,是没有什么收获的。

她又接着翻了几家医馆,最终在一家特别偏僻的地方寻到了一颗药丸,她如获至宝地赶回去?给江渺放在口中,才松了口气。

这颗药丸只能?维持七天,接下来,她必须带着尸体到天山去?,只有保证足够的供应,才能?让江渺维持现状。

当天,凌孤就消失了。

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江渺的尸体。

仙界的修士们?醒来之后,到处找了没有结果,最终还是读取了凤无鸣的死前记忆,才知道为时已晚。

江渺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既然人死了,他们?也不必留在这里,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需要回去?复命。

几天过后,春鸾宫发生剧变。

凤无鸣这个宫主已经死了,有些和她没感情的立刻选择了跑路,有些还算有几分感情的帮她料理?了后事也就走了,剩下一些无家可归的底层,不得已选择留下,但也只是自给自足,不再是任何人的奴仆。

但魔界发生的魔幻事还不止如此,几乎与此同时,传来了百妖之主鹿秋的死讯,据说她听说了未婚妻的死讯后,回去?立刻就上吊自杀了,但下人们?并不知情,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面目全非。

魔界连死两个足以左右时局的大人物,很多?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利益地盘也遭到了洗牌,一时间,全界都乱成了一锅粥。

仙界也不怎么太?平,先是药王峰的继承人江渺去?世?,很多?势力?盯上了这块肥肉,又是老盟主突然飞升,这事影响到的范围更广,相比起来,药王峰的事倒不算什么了。

但这一切,江渺都不知情。

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巨款到账后,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疯狂补觉,这次出演的后劲很大,多?少次半夜醒来,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凤栖宫,冷汗淋漓地打开灯,才意识到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里不由生出一个念头:也不知凌谷后来如何了?

第62章

这?些天, 她和凌谷的相处虽算不上甜蜜,但也峰回路转,一开?始那么沉默, 对她那么抗拒的人,后来为了她数次赌上性命, 从这?方面来说,她演得还算成功。

可是如今戏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凌谷应该会如愿飞升, 到天上?做个自在的神?仙,而她坐拥巨款——实际上?也不是很?巨, 几百万的片酬圈子里多如牛毛, 只不过对于她这样的十八线来说, 算得上?是腰缠万贯了。

有这?么多钱,躺平都没罪恶感。

书中的时间好?像相对现?实是静止的,反正她回来之后,现?实里只过去了几分钟,家里什么变化也没有,小?猫还睡在原处, 呼噜呼噜的。

她看着卡里的余额,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试着点了个外卖,根本看不出余额有没有少。

这?下她放心了,点开?某宝开?始疯狂购物, 先是把购物车清空,又买了一堆以前不舍得买的玩具, 但这?么花也是杯水车薪,她狠狠心, 又去看了一辆车。

她这?点钱买豪车肯定是不行的,供油都?供不起,就买了辆普通点的帕拉梅拉,这?车她早就想?买,试驾过好?几次,拿到钥匙后浑身舒畅,开?出去兜了兜风,把油箱加满后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便又开?着回到了住处。

刚把车停下,突然有电话进来。

她看了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不确定是不是骚扰,她小?心地?按了接通,接着,对面出现?了一个她怎么都?想?不到的声音。

【出大事了,江湖救急!】

这?是系统的声音,她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点收拾一下东西?,出大事了,世界都?要毁灭了!】

“不是,怎么就要毁灭了,我不是刚走三天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江渺一头雾水。

【没时间说那么多,你那边过去一分钟,这?个世界就会过去几个月,你要是再浪费时间,世界线可就救不回来了!】

江渺心道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她已经杀青了,还没开?始享受生活呢,再说她又有什么办法,难道她去了,世界就不毁灭了?

【快点回话啊!】

“……我不去行不行?”

【不行,这?是你犯的错,当然得你来承担,要不是你搞错了人,世界根本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救的不是凌谷,而是凌孤,这?人穷凶极恶,以前是魔界五毒门的人,现?在她已经成长成了魔尊,要灭世,谁都?拦不住!】

江渺啊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和你确定过的,攻略的就是主角凌谷,再说,要是搞错了为什么不早说?”

【我们能不能别废话了,要么你就回来安抚她,要么你把佣金还回来!】

江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方向盘,心道糟了,车已经开?回来了,退是一定退不了的,她去哪再偷一百万去?

硬着头皮回去?

可她真?的能从魔尊的手下逃出命来吗?

【没时间了,如果十秒内你还还不了钱,我就直接把你传送回去了!】

说罢,它就开?始读秒。

【十,九,八……】

江渺骂了一声,连贷款的时间都?不给她,明摆着是要拿她祭天,可困境摆在面前,她连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没买这?辆车就好?了,至少她不用再去趟一回雷。

没有给她太多思考时间,等她想?开?口问这?次有没有死亡豁免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白光,再睁开?眼,她已经到了黑夜里的一处密林里。

这?是哪儿??

她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与之前完全不同,质量一般,但是制式很?明显,像是仙界的宗服,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远有近,接着她看到有人走近,高?声朝她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不是,往哪走啊?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那人后面,在心里唤系统的名字,突然传送她都?不计较了,至少要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吧?

【你之前的身体?已经死了,现?在只能重给你找个容器,放心,这?个小?弟子的魂魄已经飞了,她又没什么朋友,不会有人发现?你的。】

这?是发现?不发现?的问题吗?

江渺心道,她家里的床那么温暖,新买的车那么拉风,座位还没坐热又传到这?种地?方来,又被人吆五喝六的,怎么想?怎么憋屈。

【你现?在的身份是仙界跃龙宗的外门弟子,身世一般,性格一般,修为一般,不怎么引人注目,现?在你是要随大队伍讨伐魔尊。】

跃龙宗……

江渺思索了一阵,才有了一点印象,原书里的确有个跃龙宗,只不过非常不起眼,怎么这?种小?宗门也敢去讨伐魔尊了,真?不是找死吗?

说起来,他?们要讨伐的就是凌谷……不,凌孤。

她还是有点没适应,但不管是凌谷还是凌孤,也只是个代称,她与之相处那么久,没见过对方滥杀无?辜,也不知到底做了什么坏事,竟会引来这?么多的人来讨伐?

“师尊真?是疯了,我们这?种小?人物,参与讨伐做什么呢?别人修为高?强尚且没有办法,咱们去了除了当炮灰还有什么可能?”

刚才喊她动身的那个弟子抱怨道:“大半夜的还不让睡,赶路都?要累死人!”

“二师弟,你先别抱怨这?个了,听说魔尊足有八只手六只眼,谁敢动一动,立刻就被当成猎物啃食尽了——一手抓住你的头,敲开?了喝里面的脑浆子嘞。”另一个略高?些的弟子故作高?深道,听他?对那人的称呼,应该是大师兄。

二师兄哭丧着脸道:“那还怎么打啊!我不如在这?儿?上?吊算了!”

江渺听得噗嗤一笑,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胡话,把凌孤说得都?不像人了,什么八只手,那是妖还差不多。

“江妙,你笑什么?”大师兄看没吓住她,有些不快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开?玩笑?告诉你,我说的话一字不假,到时候见了魔尊,你肯定第一个吓晕过去!”

江渺懒得与他?争辩,大师兄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害怕了,得意道:“你要是肯求求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挡着点,我的修为是咱们同门里最强大的,除了我,谁也护你不得!”

这?话倒不假,这?小?门派里一共就三个人,一个是吹牛大王,一个是胆小?如鼠,还有一个她,算是透明里的透明,当然数他?最强,也真?亏他?自夸得出来。

“不用了。”江渺道:“我自己可以。”

“你是不是还想?着怀宗主?”大师兄嗤道:“人家就是看你长得像他?故去的江渺师妹,才对你多加照顾,只可惜你不争气,修为性格都?没一点像的,说起这?位江姑娘,她也算年少有为,只可惜命短,要不然,这?宗主之位却还轮不到怀南当。”

江渺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起了兴趣:“怀南是怎么做的宗主?”

这?人她并不认识,但她死之后,别人继任也是人之常情?,只可惜她没看到后面,老头是什么时候死的也不得而知。

“你得叫人家怀宗主,没大没小?的!”那人道:“据说是当日选拔护法,他?和那个人同时竞得首位,后来那人没回来,他?被老盟主临危受命……”

说着他?在虚空一点,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来,江渺看了半晌,发现?怀南居然是那次带着她和凌孤去找老头的接引弟子。

原来是他?。

江渺暗暗点头,这?人做事的确稳当,是个做宗主的苗子,只是不知“那个人”指的是谁?

她发了问,两个师兄同时色变:“蝙蝠把你吓傻了,连这?个都?敢问?”

“怎么了?”

“那个人……那个人就是魔尊啊!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吧,她之前在药王宗养过伤,还差点夺得护法之位,后来害死江宗主后,不知怎么就入魔了,现?在谁也奈她不得,要是再不讨伐掉,迟早我们都?得被她拆吃入腹!”

江渺听了半晌,道:“这?么说,她没做坏事?”

“什么?”

“魔尊什么坏事都?没做,我们为什么要讨伐她?”

“你还敢等她做坏事?”大师兄倒吸一口凉气:“她是魔,你是仙,自古仙魔不两立,你不打她,等着她来打你?等把你打死了,到时候还能来得及吗?”

江渺突然明白了,他?们会来讨伐凌孤,根本不是因为凌孤做了什么坏事,而是她这?个身份摆在这?里,自然会引来无?数人的忌惮。

当日姜安成魔杀人,没把她杀死,都?被仙界锁了起来要就地?正法,今天凌孤也走到了这?步,因果循环,不会因为身份变化而变个结果。

这?么想?想?,全是无?妄之灾。

不一会儿?,他?们终于跟上?了大队伍,前来讨伐的大军不少,有很?多她还认识,只是找来找去,没有找到药王宗的旗子。

“别找了,药王宗是不会来的,怀宗主心软,念在曾是同门的面子上?,从来不参与这?种活动,你还是安分点吧,别等会被魔尊盯上?了都?不知道。”

正说着,人群突然寂静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隔着无?数人的身体?,朝她这?里飘了过来。

“真?是难为你们,三天两头来自取其辱!”

第63章

江渺心中一动, 这是凌孤的声音。

只是?不知为?何,听起?来较前沧桑了些?,没想到她才离开了三天, 对方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她踮着脚想看清楚些?,但身旁的大师兄把她按了下去, 用眼神警告她别?乱动。

他?们身前还有层层叠叠的人群,就?算她出?头?也不会被看到,江渺嘟囔了一句, 就?听前面有人道:“凌孤,你少在这里?巧舌如簧, 仙魔不两立, 只要你还存在一天, 仙界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这声音听来有些?耳熟,但江渺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想问问身旁的人,看周边全都噤若寒蝉,又有些?不好开口。

“我又不会逃跑,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你既想拿我开刀,坐稳你那盟主之位, 就?该单刀赴会,借这么多人的力,算你一个人的功劳, 未免太无耻了吧?”

这话说得难听,正是?凌孤的作风, 江渺都替那人尴尬,半晌, 那人才憋出?一句:“少废话,你身负魔力,我一个人岂能抗衡?今日我带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织就?天罗地网,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出?这天衣无缝的阵法!”

说罢,她大喊一声“列阵”,密集的人群突然扩散开来,江渺猝不及防,被拥挤着退出?十几米去,只见前后左右全都严阵以待,捏诀的捏诀,念咒的念咒,她暗道糟糕,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岂不立刻就?被识破?

果然,旁边的大师兄看她傻愣愣地立在原地,传音道:“你干什么,还不列阵!”

江渺并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学着别?人的样子胡乱念叨起?来。

滥竽充数应该也可以……吧?

她边念阿弥陀佛边眯着眼四下察看,突然发现这么一散开,她就?能看到凌孤了,对方立在众人对面,身穿一捧雪白长裙,面容虽然没什么大变化,但眼神却锐利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能感受到她的视线,离她一百多米开外的凌孤突然朝她看来,江渺像默背课文时?被老师发现了的学生,心里?剧烈一跳,赶忙闭上眼睛继续念经。

该说不说的,有点吓人。

虽然也知道凌孤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此行的目的也是?和对方相认,但一码归一码,万一要是?对方认不出?她,或者认定?她就?是?在说谎,那事情不就?麻烦了吗?

也许会杀了她……也说不定?。

江渺心脏跳跳的,又怕被身边人发现,又怕被凌孤发现,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想再睁眼看看,又没有胆量。

她并不知道,凌孤已经发现了她,并毫不费力地冲开法阵,站到了她的面前,直至身边有人倒吸凉气?,她才感觉到光线被遮住了些?。

一睁眼,凌孤就?在她对面。

卧槽!

江渺几乎要连滚带爬逃走了,但身体偏偏僵硬得要死,她迫使自?己勾出?个笑来,道:“那个,真巧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凌孤拎着飞出?了人群,她吓得挣扎起?来,返身去看同门的两个师兄,他?们也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先是?犹豫一阵,然后露出?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就?这么放弃她了?

这也太不顾同门情谊了吧?

江渺跟他?们没感情,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放弃得如此迅速,等飞出?人群落了地,刚才领头?的那人才道:“凌孤!你休要伤我后辈!”

江渺这才看清,说话的竟然是?温静月。

没想到才三天不见,她就?这么有排面了。

比起?她的同门们,温静月还算有点良心,但凌孤只留下一句“管好你自?己”就?把房门一闭,把那些?人隔绝在了外面。

江渺被往地上一丢,惴惴地看着她关门,落座,喝茶,大概是?使用了隔音的术法,外面的声音竟听不到分毫,凌孤端着茶抿了一口,好像很闲适的样子,不与?她说话,也没有做出?伤害她的动作。

但正是?这种随时?会发生什么的感觉,更让人煎熬。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她能看到外面的光,过了不知多久,光线逐渐远走,看样子,温静月也放弃她了。

也是?,这么多人都不能把凌孤如何,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解救一个连同门都不是?的她呢?

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那天,她为?了换回老头?,受到凤无鸣的胁迫,身边的人虽都是?同门,但没有一个愿意为?她说一句话,今时?今日恰如当时?当日,历史是?个循环,这话还真不假。

那时?,是?凌孤帮她说了话。

现如今,她又到了凌孤面前。

她抬起?头?,想看看凌孤的模样,却发现对方已经走进了内室,江渺有些?错愕,起?身走了几步,发现对方没有拘束她的行动。

这是?什么意思,不怕她跑了?

她走到内室门前,偷眼朝里?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又走到外门门前,试着拉了下门。

吱呀,门还真开了。

怎么办,她要走吗?

不,不能走,她本就?是?冲凌孤来的,要是?走了岂不是?多此一举?可凌孤并不太想和她说话,她总不能附在对方耳边去唠叨吧?

在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之前,这根本是?自?寻死路。

想了一阵,她突然有些?发困。

赶了半夜的路,正是?人困马乏,既然外面没人了,凌孤也不打算杀她,那她不如先找个地方睡一觉。

这外堂不大,却也有一张简单的小塌。

她抖了抖枕头?,摊开被子睡了进去。

在潜意识里?,她知道这么睡过去肯定?不妥当,但人困起?来是?管不了那么多的,有个枕头?就?行,哪怕是?天要塌了,也得等睡醒再说。

凌孤在里?面等了半夜,也没等到外面的人夜袭,不禁睁开眼睛,朝门边看去。

安安静静,就?像没人存在一样。

是?逃跑了吗?

不,仙界特意安排这么一个人来,肯定?是?有迷惑她的打算,她故意跳了坑,就?是?想看看这人有什么本事,跑了,岂不前功尽弃?

她走到门边听了一会,轻轻拉开了门。

那人正躺在软塌上,睡得口水横流。

凌孤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实?在没想到这人的心会有这么大,走到近前又看一遍,发现的确不假,已经睡熟了。

“呵……”她轻笑出?声,俯身盯着那张脸看了一阵,发现虽然乍看过去有些?像江渺,但细看起?来破绽不少,大概是?神态上有几分相似。

但就?算是?这一点相似,也难能可贵了。

她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江渺的转世,但收效甚微,虽然转世未必长得像,但这么看上去,总归还是?让人惊心动魄的。

三百年了,她还能找得到吗?

凌孤不知道,可如果没有这点念想,她连活下去都很难,每次想要了结自?身的时?候,就?想起?江渺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她要她活下去,可活下去,也不过是?一天天的煎熬。

“江渺……”她喃喃唤道。

“嗯……别?吵……”床上的人回道。

凌孤吓了一跳,低头?朝那人看去,对方说完这句,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应该是?梦话,可梦话是?最?真实?的反应,难道这个人也叫江渺?

正心思复杂地出?神,她发现随着对方的翻身,怀里?突然掉出?一个什么东西来,这东西闪着微亮的光芒,她拾起?来一看,是?一块传讯玉石。

这玉石的制式不差,以此人的身份应该是?接触不到的,闪烁代表着有讯息进来,她点开一看,空中浮出?几个字来——怎么样,知道里?面的地形了吗?

这话不知是?谁传来的,但凌孤已经了然。

果然,此人就?是?温静月安排进来打探的,是?想探出?这里?面的情报,再进行偷袭?

她冷笑出?声,把玉石扔回床上。

她就?站在那里?让他?们一百招,他?们都没本事伤她分毫,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用偷袭就?能把她给杀死呢?

温静月还是?那么愚蠢,有些?小聪明而已。

仙界也算是?没人了,居然让这种人当道。

得知对方是?奸细的同时?,凌孤突然没了兴致,看对方的目光也只剩下冷意,手指里?捏了一道诀,只要这道诀下去,对方就?会变成一具死尸。

半晌,她收回了指尖。

没意思,若是?杀她这种人还需要偷袭,也枉费她这魔尊的名头?——虽说这个名头?是?别?人安给她的,她压根不想和魔界有什么联系,但她的实?力摆在这里?,就?算是?杀人,也要让对方死得明明白白。

她甩甩袖子,转身走进了内室。

而外面的江渺丝毫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已经经历了一场生死关头?,她睡得七荤八素,直到日上三竿才打着哈欠醒来。

刚睁眼,一股好闻的饭香就?飘到了她的鼻端,她循着香味找去,发现穿过内堂,后面有处别?有洞天的露天天井,天光从上面投下来,影影绰绰的,很是?可爱。

而房檐下置着一处炭火,上面烤着两条看不出?品种的鱼,这鱼已经半焦,要是?再烤下去,一定?会变成黑炭。

她忙从旁拿了个碟子,把鱼取下来,看一旁木桶里?有饭,她团了两个饭团放在火上,又刷了点油和酱,过一会儿,就?能变成焦香饭团。

她咽着口水,满心期待地等待着。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谁许你动的?”

第64章

江渺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只见凌孤立在?廊下,满面皆是冷肃, 似乎非常介意她动了炉子上的?吃食。

当然,动了人家的?东西, 她肯定?理亏,便起身陪笑道:“我过来的时候鱼已经?快焦了,吃焦饭对人的身体不好, 所以伸了下手……”

凌孤上前几步将她挡开,端着盘子朝后面走去, 看着烤好的?鱼飞了, 江渺张了几次口没说出话, 不是,这?人怎么不讲武德,见面好歹分一半呢,这?儿有两条鱼,难不成她要吃独食么?

好歹给她留半条啊!

江渺也不想丢人现眼地乞食,腹中的?饥饿却?不给她端架子的?余地, 她有些面热地亦步亦趋,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就见凌孤猛地停了下来,朝她注目。

明显是问她跟着自?己做什么。

江渺试探道:“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凌孤皱眉。

江渺实在?说不出“能给我半条吗?”这?种话,犹豫半晌, 道:“要不就在?这?儿吃呢,拿来拿去的?, 时间久了就冷了。”

凌孤只道:“与你无关,别跟着我。”

说罢, 就一甩袖子,继续往前走去。

江渺眼巴巴看她走远,也不好意思往前跟了,回身转到屋檐下,突然闻到一股糊味,跑过去一看,才发现她刚才放的?那两个饭团变成了煤球,她不死心地试着用筷子去夹,饭团立刻变成了一团灰。

饥饿愈加难捱,她只好重头再?来,又是急迫又是委屈,她赌气只烤了一个,没给凌孤烤。

不一会儿,饭香又浓郁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等彻底焦黄,她就迫不及待把?饭团夹到盘里,谁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嘴皮子刚碰到,就被烫出一个大泡,她骂了一句,去里间找水漱口。

好不容易找了一口冷茶水,把?疼痛压下去了,一出门,就见凌孤正背对着她坐在?蒲团上,而她放在?地上的?盘子不见了。

“哎……”她没拦住,饭团进了凌孤的?嘴。

见她一脸哀怨,凌孤皱眉道:“怎么?”

江渺不知道怎么诉说自?己心中的?愤懑,按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小孩,还能为口吃的?大吵大闹吗?

可烤好的?鱼飞了,饭团飞了,还没吃上就烫了嘴,倒霉得像小说主角似的?,憋了一腔的?脏话不好骂,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于是只好俯下身,再?去搓几个饭团出来。

但她身上的?怨气重得像鬼,凌孤不可能察觉不到,于是道:“你好像很不开心。”

在?凌孤看来,这?人实在?不算个好奸细,晚上睡得太死,白天?又过于贪嘴,情绪明明白白显在?脸上,就算这?些都无所谓,可最重要的?干活也不算认真?,像刚才那种情况,应该趁着她不在?到处查探的?,但据她观察,对方只是闲适地坐在?这?儿烤了点饭团。

如果不是实蠢,就是不想卖命。

温静月没给够好处?

具体原因不好说,但说到底,就是不想在?这?儿继续待了,于是她随意道:“如果你想回去,那我可以放人。”

当然,她不可能放人,这?么说只是想让对方露出狐狸尾巴,一旦对方有想离开的?想法,那她立刻就会动手灭口,令其不能如愿。

与敌相?攻,直取其短。

对方想要的?,她偏不给。

江渺连头都没抬,只一股劲地往火上烤饭团,其实现在?她的?饿劲已经?过去了,但肚子里憋着一团委屈,让她想报复性地进食。

凌孤还没见过居然敢无视她的?人,举筷在?炉火上敲了敲,行?动间已带出不快,谁知江渺还是没抬头,只道:“别急,等会才能烤好。”

凌孤:“……”

她不是想吃这?东西。

但和蠢人争辩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凌孤已经?不再?觉得对方是个威胁了,如果非要说的?话,她觉得对方是温静月送来给她当乐子的?。

她在?这?里生活了三百年,除了日常地打卦招魂,再?没别的?事做,更不可能有人来和她闲聊,有这?么个蠢货在?,倒不能说是全无益处。

“好了,给你。”正出神间,对方夹了几个饭团,给她堆到了盘子里,又把?剩下的?扫进自?己盘子。

凌孤看着给她堆到露尖的?饭团,有些哭笑?不得,对方莫不是把?她当饭桶了,但味道还不错,她也就勉强吃了些。

吃完了放下盘子,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感受到饱腹的?滋味了——因为有魔力的?加持,所以她几乎不会感觉到饿,又不会做饭,除了拿东西来烤,没有其他任何?烹饪的?方式。

就算烤了,也不是她自?己吃。

“你应该多吃饭,以前你很能吃的?,现在?都没什么饭量了。”江渺边吃边说,话虽无心,听者却?有心,凌孤奇道:“你知道我以前的?饭量?”

江渺有些语塞,她倒不是不能明说,只是这?样太刻意,太反常,两人见面没过一天?,她就说自?己是江渺本人,别说凌孤这?种多疑的?性子,就是随便放个谁也不可能相?信。

万一一句话说不对,还不把?她活剥了。

“我猜的?。”她道。“看你修为这?么强大,一定?离不开五谷的?功劳。”

“歪理。”凌孤丢下一句,就往后面去了。

江渺也知道是歪理,自?顾自?收拾了盘子,开始坐在?回廊下发呆。她发现为今之计,是不能靠自?己来说明了,必须得想个办法,让凌孤自?己意识到她的?身份,只有自?己探出来的?,才更有可信度。

但这?个度很难把?握,一旦有丁点的?不自?然,都会显得非常刻意。

正发着愣,她余光突然瞟到腰间的?玉佩一闪一闪,这?玉佩是原主的?随身物品,今早她起来的?时候发现落在?床上,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就随手挂在?了腰带上。

她一拿起,空中突然投出一行?字来。

——怎么样,取得凌孤的?信任了吗?

她吓了一跳,连忙立直了把?字挡住回头去看,身后倒是没人,但刚才也太危险了,要是被凌孤发现了,那她就是有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她定?了定?神,开始从头捋——既然有人会这?么问她,那一定?是与原主有过约定?,看样子,原主是临危受命,被派进来做奸细的??

这?样说来,倒也说得通了。

原主是门派里的?小师妹,又长得像自?己,任谁都看得出来,像她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半点作用都起不到,可为什么还非要她来,一定?是有人特意为之,想把?原主顶作替身,好突破凌孤的?心理防线。

可她们想错了,越是长得像她,凌孤越是容易起疑,也难为他们费尽心思,岂知全是南辕北辙。

现在?的?问题是,她要回复吗?

如果她没回应,是不是会被视为失败?

照这?个情况看,一旦她任务失败,仙界说不定?会再?找相?似的?人来重蹈覆辙。

一想到有很多长得像自?己的?人,被胁迫着排队等死,江渺就一阵恶寒,她当然不能任由他们再?做出这?种羊入虎口的?事,便决定?先回复一句,把?人稳下来再?说。

她看了看四周,确定?凌孤不在?附近,偷偷取出玉佩,回复了几个字:“还没找到机会。”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以后你不要找我,有什么进展我会主动传讯,以免引起她的?疑心。”

发完她把?玉佩塞进怀里,松了口气。

说是这?么说,她是绝不可能主动发的?,等到对面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回那么两三句,就这?么死吊着,反正不回应不主动又没死,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这?样,也不用再?有其他人牺牲。

她并不知道,在?她喜滋滋筹划的?时候,凌孤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老谋深算,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丁点好感又归了零。

这?人果然还是奸细。

那么刚才蠢笨的?模样,是装的?吗?

愚蠢并不烦人,但装蠢就是在?小看自?己了,凌孤心道温静月也不算傻子,居然还找了个善于攻心的?,想扮猪吃老虎。

但扮猪吃虎的?前提,是对方真?的?有实力。

凌孤目力过人,自?然看得出对方的?修为是什么水平,坦白说,就这?种水平,想与她对面相?抗简直是螳臂挡车,如果真?想有赢面的?话,也只能是偷袭。

偷袭……

凌孤轻笑?一声,她做魔尊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小看过,对面这?点路数是她早就用废的?,五毒门里同门相?杀,这?种程度只能算是入门,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倒要看看,对方能有什么本事,把?她的?命纳过去。

当一个人实力过强时,一切挑衅对她来说都是“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凌孤就处在?这?样的?自?得中,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把?对方捏死,可现在?暂时还没必要。

她款款走出,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渺回头,刚要回答,突然意识到“江妙”这?个名字过于刻意,恐怕也不是原主的?真?名,不如换个雅俗共赏的?,便道:“我叫阿满。”

这?名字满大街都是,实在?算不上多惊艳。

见她面露不屑,江渺笑?道:“名字而已,有什么所谓,难道换个名字,我就不是我了?”

第65章

换了个名字?

凌孤顿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这么说, 这不是你的真名。”

江渺才发现自己有些说漏了,虽然她不是那个意思?,但?这话听来还真就是那个意思?, 想了想,反正?凌孤也不傻, 在她面前自己这点技俩根本不够看,便道:“是,日后如果机会合适, 我会把真名告诉你的。”

凌孤刚想说她不真诚,突然想起自己和江渺初遇时, 何止名字, 几乎全都是保密, 即便如此,对方还是没有起芥蒂,其实倒并非是恶意,只是有些事情,并不便于宣之于口。

她今生做人?,是比不过江渺的。

但?江渺死后, 她一直照着对?方的遗言生活,虽然当时有对?世界的痛恨, 甚至想过把所有人?都杀掉,但?到底,她也没有多杀一个无辜的人?。

如若不然, 仙界也不会如此蹬鼻子上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能苟活到现在, 全都要托江渺的福,就这他?们还不知足, 时不时就要来骚扰她,如果不是实在不想离开这里,她早就找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隐居了。

“随你。”她的怒气平息,淡淡道。

江渺瞟她一眼,道:“你一个人?生活在这儿吗?”从进来到现在,她都没有见过其他?人?,但?今早的鱼的确是不见了的,凌孤总不会拿去倒了,所以她猜,也许这儿还有其他?人?。

凌孤看她问得?随意,倒不好怀疑她是在探查自己的底细了,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便道:“是。”

“一个人?……”江渺顿了顿,突然想起自己假死前,曾经让她帮忙照看药王宗,可也不知为何,她没有住在药王宗,而仅仅过去三天,宗主就换了人?。

当然,也许书里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但?不管怎么说,这变化?也太大了。

按她的想法,哪怕凌孤做不了宗主,做个普通弟子,也能受到药王宗的庇护,为什么会一个人?搬到这儿来呢?

直接问肯定不行,她旁敲侧击道:“你知不知道老?药王,他?是怎么死的?”

凌孤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论理,她作为仙界的人?,应该比她更清楚的,就算是后辈,这一段也是修士们必修的,怎么这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还要来问她。

“当初他?被春鸾宫的人?掳走,当时就人?事不省了,老?盟主为其吊了半个月的命,后来还是没保住。”凌孤敛眉,老?药王的事,她从未对?江渺说过,当初本是不想让江渺担心才没说,可江渺死后,她才发现成了自己的一块心病。

她永远都无法告诉对?方了。

也不知江渺在天有灵,会不会怪她隐瞒。

这下有人?询问,她立刻倒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好像轻松了些。

“什么!”想不到对?方的反应还挺大,踢倒凳子站了起来:“可她说只是普通的迷药!”

凌孤道:“谁?”

“柳颖儿!她当时说是市面上的普通迷药,回去睡一觉就好了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人?事不省呢?”

凌孤盯着她看了一会,道:“你怎么会知道柳颖儿的名字?”

江渺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道:“这……我打听到的,当时掳走老?药王的就是她吧?”

“你既然能打听到这个,就该知道之后的发展,也用?不着来问我了。”凌孤起身,将她逼到角落,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柳颖儿,别说是打听来的,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死了很久的小角色,现存在人?世的,也没几个知道她了。”

江渺的手撑在墙上,脑子里乱的要死,凌孤说的死了很久到底是多久,她根本没有实感,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老?头那蹊跷的死因,刚才虽是一时情急,却也是真的关心,老?头是她的恩师,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索性,她破罐子破摔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孤垂眸,艰难道:“你想从哪开始听?”

她心里已经想到一个可能,可这个想法太过离奇,她根本不敢相?信,喉口有团棉花塞着,她咽了又咽,只觉得?无法呼吸。

“从甘草带人?回去开始。”

预料中?的答案出现,凌孤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将江渺放开,慢慢把之后的事一点点说了出来,这些话,她早就该跟江渺说的,可机缘巧合没有机会说出,如今对?方既问了,她就没有理由不说。

于是她把与江渺分开后,怎么回到药王宗,怎么发现甘草的谎言,又怎么利用?温静月,再找来老?盟主,又假冒凌谷的身份,登上了前往魔界的飞舟。

后来的事,江渺应该都知道了。

对?方果然没再问后面,能印证的地方越来越多,凌孤的心飘得?越来越高,她已经有足够的把握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可现下还不是揭露的时候,她静静地等着,就像等着一场盛大的花开。

江渺却还在仔细思?考着,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事,恐怕是甘草下的手!”

“是,的确有这个可能。”凌孤缓缓道:“他?已经死了,死有余辜,你要是想鞭尸,我可以带你去。”

“那倒也不用?……”江渺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也许只剩下白骨了。”

从凌孤的字里行间,江渺听得?出,距离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就算她再怎么气愤,再怎么痛苦,也无从倾泻了。

她突然觉得?,穿越也许不是什么好事,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三天,可对?于在故事里的人?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几百年,这几百年间,她们是怎么一天一天过来的,她不敢细想。

而对?她来说,这些时间就像是被偷走了。

双方的痛苦都不是同一种,也无法互相?理解,更何况,语言本就是苍白的。

可她不能什么都不说。

“谢谢。”她轻声?道:“谢谢你做了这么多。”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凌孤也轻声?道:“欢迎回来。”

说着,她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江渺忙上前去帮她擦泪:“好了好了,怎么又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都过去了,不要伤心了。”

凌孤哭得?更加厉害,简直是泣不成声?,刚才她只是有些怀疑,而现在,她彻底确定对?方就是江渺。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撒娇:“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三百年了,这三百年,我是数着日子过的,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来,所以一直守在这里,每一天,每一天都期待着能和你见面……”

江渺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凌孤的泪流在她的肩头,有些温热,又有些湿润,江渺也不由湿了眼眶,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是我来得?太迟了。”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橘黄的阳光撒在两人?侧脸,像是一副静止的油画,江渺感受着她的体温,鲜活,跃动,那么真实。

她真的回来了。

等凌孤的情绪恢复了些之后,她牵着对?方坐到房檐下的吊脚上,端了杯水给对?方喝。

凌孤抱着杯子,还有些没有实感。

“你为什么又会活过来?”

“这个,说来话长。”江渺也不再藏私,把自己穿书的事前后说了个清楚。

“这么说,我们生活的地方是一本书?”凌孤讶然:“可……”

“我知道,没有实感对?吧。”江渺道:“我也没有,一开始我就把这儿当成一场戏,后来生活得?久了,也慢慢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戏了,你不用?有负担,不管是不是书,这儿都是你生活的地方。”

“我知道了。”凌孤沉默一会儿,又道:“这么说,等你完成任务之后,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吗?”

江渺一时语塞,她这次回来的确是为了安抚凌孤,可安抚完呢,她要回去吗?

她没想好,也不知怎么回答。

“我们先不要说这个,好吗?”

凌孤垂下头,过了好久,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道:“没关系的,你不要顾及我。就像这里是我的家一样?,你也有自己的家,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用?觉得?愧疚,我……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是我擅自……”

是我擅自喜欢你,与你无关。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后,一丁点的波动都能让她觉得?无比痛苦,她宁愿自己不说,宁愿听不到江渺的回答。

她闭上眼睛,忍受着心里的痛苦。

祈求着江渺什么都不要说,不要打破她最后一点幻想,她知道自己是个卑劣的人?,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全不是一回事。

她希望对?方留下来,她希望对?方反驳。

可她凭什么呢?

在江渺眼里,她只是书中?的一个陌生人?,之前说的那些话,也全都是演出来的,既然戏开幕了,就有闭幕的一日。

江渺已经够仁慈了,她不能要求更多了。

不能,不能,凌孤,别想了。

求求你,别想了。

“我们怎么会没关系?”一个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那些过去,都是真的发生过,对?吧?”

第66章

江渺不想对自己撒谎, 也许一开始,她是抱着演戏拿钱的想法,但到了后来, 剧情已经?完全偏离了主线,她却还是凭着本能做了很多事。

她对凌孤的心疼不是假的。

凌孤不是主角, 没有那些所谓的主角光环,一步步走来,靠的?是顽强的?生命力, 她打从心?底里佩服对方,欣赏对方, 而一点点把对方从沼泽里拉出来的过程, 既是对凌孤的?救赎, 也是对自己的?升华。

可是,她终归不是圣贤。

那些?小?说里轰轰烈烈的?恩爱情仇,作为读者时看得?津津有味,可真到了她这里,她却没办法干脆利落地一锤定音。

因为她不是主角。

她是个世俗的?人?,喜欢不是假的?, 可为此?做出?巨大牺牲时,没办法眼睛都不眨, 她的?家在真实的?世界,那里有她的?亲人?朋友,有她真实的?人?生, 也许没有那么光鲜亮丽,可要她放弃一切, 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她还无法下定决心?。

她是真的?可以做到吗, 还是一时冲动?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时间可以告诉她。

所以。

“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她郑重道:“我会在这里待半年时间,这期间,我会帮你处理掉那些?烦人?的?骚扰者,如果半年之后你还愿意,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如果你反悔了,那就什么都不必说,只需要偷偷离开这里,我就全都明白?。”

“机会……”凌孤睁大眼睛,期待道:“是…是要留下来吗?”

在这个瞬间,江渺又一次意识到了凌孤与自家猫咪的?相似之处,猫咪也许是很傲娇的?,也许不会特别粘人?,但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时,总能?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

这爱来得?太猛烈,毫不掩饰,她有些?局促,有些?面红,又有些?无奈,只能?宠溺地摸摸对方的?头,说:“对。”

凌孤在她的?手心?蹭蹭,像在撒娇的?猫。

江渺看着在别人?嘴里暴虐无道的?魔尊在自己身边毫无防备,不由有种特别错位的?感觉,这真的?是凌孤吗,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对了!”凌孤突然起身,道:“我有东西?给你。”

江渺看着她一路欢快地跑走,刚要提醒她慢点,突然又想起对方修为了得?,压根用不着自己提醒,便收了话,静等着对方回来。

不一会儿,凌孤就又返了回来。

她手里端了一个盘子,看起来有些?眼熟,等走到近前,江渺才发现盘子里是今早被?她端走的?鱼。

两条鱼完好无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是……?”江渺问。

“给你的?。”凌孤答。

“可……今早你不是拿走了吗,我以为是你自己吃了。”江渺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很奇妙,原来这鱼还存在世上,她还以为早就被?吃了。

“我不需要吃饭。”凌孤道:“这是给你留的?。”

“给江渺?”江渺指着自己说:“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天会来?还是说你早就认出?我了?”

“我不知道你哪天会来,所以每天都会备些?吃的?。”凌孤得?意道:“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突发事件。”

江渺哑然:“这么说,你学?会做菜了?”

“没有,只有烤鱼。”凌孤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这些?鱼都是我亲手洗的?,虽然有点糊,但是绝对干净。”

江渺只好捧场地捏了一块来吃。

鱼肉进口,她立刻尝到了一股腥气。

她又不好吐掉——凌孤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差不多都快直接说想得?到她的?夸赞了,她这是第?一次吃凌孤做的?饭,就算是装,也得?装得?像样些?。

“怎么样?”凌孤果然迫不及待问。

“嗯……还可以……”江渺几乎是昧着良心?说话,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见过不会做菜的?艺人?,但能?难吃到这个程度的?,她也是第?一次见。

鱼的?卖相还可以,毕竟是她最后收的?尾,但除了卖相,里面的?鱼肉特别硬,又特别散,刺全都碎了,根本择不出?来,血也没有洗干净,直接变成了血块,就算这些?都能?接受,但——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内脏根本没剥。

这也是腥气最大的?来源。

只吃了一口,剩下的?她实在没胆量吃了。

凌孤看她面露难色,委屈道:“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不合你的?口味?”

江渺道:“没有,我就是……就是不太饿,没胃口。”

“真的??”

“真的?。”

凌孤当然看得?出?她在撒谎,轻声道:“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你会这时候回来,如果早知道的?话,我就把鱼烤得?好一点了,你放心?,既然你回来了,明天我一定会好好烤的?,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满意。”

“不,这个,你不用这么努力的?。”江渺忙道:“我自己会做饭,怎么好每天麻烦你呢?”

话是这么说,其实江渺真实的?想法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让凌孤再接近灶台一步。

谁知凌孤倒不愿意了,郑重道:“不行,我听?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人?的?胃,人?家凡间的?夫妻,妻子都要给丈夫洗手做羹汤的?,如果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还怎么让你留下来呢?”

江渺没想到她想法这么传统,无奈道:“好吧,不过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凌孤模样乖巧。

“这个鱼,你是怎么做的??”

“这个鱼吗?我先是从水里打来,然后洗干净了,放在火上烤……”说到一半,凌孤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我忘了放盐,怪不得?你不喜欢。”

“不是!”江渺在心?里叫了一句。

就以这道菜的?水平,根本还没到能?论盐分的?地步,况且很多鱼不放盐也能?吃,这条鱼的?问题是没剥内脏,没放血,刺还碎了。

剩下的?火候,盐度,口味,压根还论不着。

“你是怎么打的??”

“用魔力。”

“你没剥吗?”

“……什么是剥?”

“你没剥,上面怎么没有鳞片?”

“鳞片?……我抓到的?时候,上面就是光溜溜的?,有什么不对吗?”

江渺打了一下额头,她算是明白?了,凌孤压根就不知道做饭的?基本逻辑,在她看来,烤鱼就是把鱼拿到火上烤,至于前面的?洗剥,腌制,改刀等等,全都是“不懂跳过”的?步骤。

至于鱼鳞,的?确有点奇怪,不过考虑到她是用魔力打鱼的?,有很大的?可能?,鳞片是被?震掉了,这也是为什么鱼刺会全碎掉。

能?让活物在外形不变的?基础上内脏骨头全碎,这可能?也是一种天赋吧。

让这样的?厨艺小?白?学?会做菜,一定是件任重道远的?事,江渺试探道:“你一定要学?会做菜吗?”

“一定!”凌孤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我就有义务认真调较你了。”江渺正色道。“江湖上有句名言,要想打人?,首先就要?”

凌孤想了想,道:“挨打?”

不愧是她。

江渺暗暗想,其实压根没有这句名言,这话是她从武侠小?说里看的?,凌孤做菜不擅长,但对于武学?方面的?直觉却强得?可怕,这世上万事共通,也许教对方做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对,所以在学?做菜之前,有一件事你必须得?做。”江渺把那条冷透了的?鱼往她面前推了推:“你试吃一下这个,找一下自己的?问题。”

凌孤愣了愣:“我可以吃吗?”

“有什么不妥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觉得?这鱼挺珍贵的?,所以一直没舍得?吃……”

原来她从来没吃过!

江渺有些?哭笑?不得?,难怪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发现自己有着怎样惊世骇俗的?厨艺,这样也好,自己也不算是独自受苦了。

“没关系,吃吧,好的?东西?要一起分享。”江渺道:“以后别什么都只给我了,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后面四个字,她说得?饱含血泪。

凌孤没听?出?她的?话外音,郑重地取了筷子,夹了一丝鱼肉放进嘴里,几乎是同时,她就吐了出?来,整张小?脸皱成一团:“好难吃!!!”

江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凌孤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些?问题是怎么来的?,不由道:“这么难吃你怎么不直说?”

“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江渺道。

“我真的?没想到……原来我做了这么久的?烤鱼,全是这么难吃?”凌孤的?世界观有些?崩塌,这三百年,她特意用了无数种办法,好不容易才把这银链灰鱼养活,形成生态,这种鱼非常珍贵,现在存世的?只有她池里这些?了,她还烤得?这么难吃,实在是暴殄天物。

“以后日?子还长,我相信你能?做好吃。”江渺拍拍她的?肩。“今天这两条就别勉强吃了,实在不行喂了猫。”

“猫……我这儿没有……”凌孤捏着筷子,仍旧有些?恍惚。“要不然……我们?养一只吧,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凌孤有点兴奋,她还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她的?生活好像正在因为江渺的?存在而变得?多姿多彩,充满希望。

“这儿已经?有一只了。”江渺摸摸她的?头,轻声念道。

第67章

说罢之后, 江渺才觉得这话有些暧昧。

虽然她一直觉得凌孤很像她的猫,但也只不过在心里想想,真?正说出?来是?有点□□意味的?。

她忙把手收回, 有些不自在起来。

凌孤却没有意识到她的?反常,甚至没有意识到那只猫就是自己, 还来回转头,寻找那?只并不存在的?猫。

“哪有,你胡扯。”她嗔怪道。

江渺失笑, 也不打算戳破,只说回正事:“仙界的?人一直在为难你吗?”

凌孤不屑道:“不足挂齿。”

“总归这事不是?个长久之计。”江渺看了?看周围:“你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里, 他们知道你在这儿, 当然?会时不时来骚扰。”

“你不认识了?吗?”凌孤道:“这是?以前竹屋所?在的?地方。”

竹屋?

江渺哑然?, 竹屋的?地形她很熟悉,是?在个低矮的?山顶,附近的?竹子很多,后面还有条小路。

可昨晚她立在外面,一点都没看出?竹屋的?影子,后面的?山也很高, 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

“一百年前,这里发生了?地震, 原先是?山的?地方陷了?下来,后面又耸起一座山来,你不认识也很正常。”凌孤道:“我不想离开这儿, 是?感觉还能有个念想。”

江渺也有些唏嘘,三百年了?, 斗转星移,竹屋再?也不复原先的?模样, 所?有故人都不见了?,留在这里的?只有凌孤。

凌孤,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不由看向对方的?脸,那?张脸还像初见时那?么好看,白皙滑嫩,吹弹可破,难道真?如传说里那?样,修炼可以保持青春?

凌孤转过头来,正对上?她的?目光,不由红了?红脸:“怎么了??”

“你一点都没老,怎么做到的??”江渺问:“是?因为修炼吗?”

“有吗?”凌孤摸摸自己的?脸,她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容貌对她来说是?没有用的?东西,她也曾经?痛恨过时间?,因为她觉得,时间?不能抚平一切,三百年,她不可能不老,只是?没有人会这么仔细地看她了?。

“嗯,还是?很好看。”江渺认真?道。

“别看我了?。”凌孤又是?羞怯又是?开心,其实这一整天,她都处在一种没有实感的?飘忽里,江渺的?出?现?已经?让她惊喜,更别说,对方还有大把的?时间?陪在她身边,这与她的?很多梦境不谋而合,美梦成真?,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随时有可能醒来的?担忧。

“你真?的?是?江渺吗?”她喃喃道。

江渺道:“还有怀疑?”

“不,我只是?觉得,穿越这种事太吊诡了?。”凌孤道:“我听过飞升,这两个是?一样的?东西吗?”

江渺想了?想,道:“应该不是?吧,不过也差不多,飞升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穿越也是?。”

“我是?不可能飞升了?。”凌孤道:“我已经?堕魔,除了?在这里待着,永远不老不死,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或许有天我会魔化,被仙界清除,这是?解脱的?唯一可能。”

江渺听得有些胆寒,永生说起来好听,真?正放到自己的?面前,只会觉得恐怖,这个话题太沉重,她甚至不知道怎么接话,她的?力量太小,自己的?命运尚且不能掌控,更别说是?别人的?命运。

“那?你……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算了?,不该说这个的?,也是?让你徒添烦恼。”凌孤起身,道:“走,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江渺跟着她,两人穿过回廊,朝后堂走去,这个地方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走了?快半刻时,柳暗花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似曾相识的?建筑。

有点像竹屋,却又有出?入。

“这是?重建后的?竹屋,是?按我印象里建的?,可能不太一样,凑合着看吧。”凌孤停了?下来,让江渺进去看看。

江渺到处摸摸看看,果?然?很多陈列都很眼熟,里面窗明几净,甚至比以前还要漂亮,窗外种着数杆青竹,摇曳生姿,写意可爱。

“竹子是?我从别处迁来的?,之前那?片竹林地震时全被填掉了?。”凌孤解释道:“你要是?喜欢,我再?移些来也不难。”

“你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江渺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凌孤以前是?个很话少的?人,从来不爱把自己的?情?绪展露出?来,没想到对方心里竟蕴含着火盆一般的?炙热。

“我没有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凌孤道,一个人的?夜是?很长的?,她不用为三餐发愁,也不必防寒御热,这个世界上?值得让她费心的?事太少,兜兜转转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江渺。

如果?用三百年的?时间?,还做不好这么一点事,那?她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以后你可以住在这里。”凌孤道。

“啊?这……这是?你用来纪念的?,我要是?住进去不就弄脏了??”江渺忙摆手道:“那?外面就挺好的?,还能和你住得近些,一个人住这儿,怪瘆人的?。”

“这本来就是?给你建的?。”凌孤抬头看了?看:“屋子需要人气,没有人气撑着,迟早会倒塌变坏,再?说……万一以后你走了?,我还能留点怀念。”

“别这么说嘛。”江渺其实是?个特别心软的?人,本来就有恻隐之心,被对方这么一说,更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了?。

自己走了?,对方会不会想不开啊?

她内耗地想着,只恨自己不能分身有术,要是?有这种办法,就能两全其美了?。

“我开玩笑的?。”凌孤道:“你要是?觉得害怕,我也可以搬过来和你一起,这个地方很大,的?确有点冷清,要是?你愿意,我可以造些豆人出?来,热闹一点。”

“豆人?”江渺问。

“对。”凌孤从袖中取了?一颗豆子,往地上?一撒,那?豆子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个眉目青俊的?青年,对方一俯身子,尊敬道:“主人,请问有何吩咐?”

江渺才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撒豆成兵。

她走上?前去,绕着豆人转了?一圈,对方仍旧立得笔直,眼睛却随着她的?注视而转动,活灵活现?,细节皆备,就连毛孔和性格都能窥出?一二,几乎看不出?半点人造的?痕迹。

有意思。

“有其他形态吗?”总觉得她们住的?地方,多出?一个男人有点不妥。

“有。”凌孤挥了?挥手,豆人就变成了?同样年纪的?女子,胸前高耸,眉目精致,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对她们问好。

“这个也有点奇怪,还有吗?”

凌孤接连不断换了?几个,终于,江渺选定了?一个比较正常的?女子形态,对方长相中等,体型微胖,笑容甜美,看起来没有攻击性,还有些隐约的?慈爱感。

这样的?人,不会让她觉得紧张。

“就这个吧。”江渺搓着手,绕着对方转了?转,满意地点点头:“简单点就好,她有名?字吗?”

“没有,你可以给她取一个。”

“那?……就叫阿满吧。”

阿满得了?名?字,竟然?还很开心,谢过了?江渺,便问:“主人有何吩咐?”

“吩咐……”江渺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你就到处转转,先熟悉一下环境吧。”

阿满得了?令,走出?门去。

“有意思,我以前也跟着药王学过几天艺,没见过这样有意思的?术法。”江渺道:“我可以学吗?”

凌孤道:“可以,不过……”

“不过?”

“没什么,我教你。”

说着,凌孤就走到她面前,取出?一张纸,写下几句咒语,江渺在一旁看着,问:“这是?做什么?”

“你的?灵力不足,光靠自己是?不行?的?。”凌孤边写边道:“我给你写几张符,你在心里塑造好豆人的?形态,然?后念一句‘成’,就会有豆人出?来了?。”

还挺简单的?。

江渺把符纸接过来,闭眼想了?一通,念罢咒语,就有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之所?以说是?奇形怪状,是?因为她造出?来的?这个东西,连个人形都没有,顶多是?一滩正在蠕动的?烂肉。

她吓了?一大跳,叫道:“什么东西!”

那?烂肉还咕噜咕噜地朝她蠕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因为没有口腔,根本无法发出?正常人类的?声音。

她连忙跑到凌孤身后,面露惊恐。

“没事。”凌孤的?手凌空往上?一提,那?团肉就变回了?豆子,回到了?她的?手中。

“你没有想象它的?骨骼,所?以失败了?。”凌孤道:“下次记得想好,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如果?有地方不够清楚,就无法生成正常的?豆人。”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江渺哀嚎道:“我从来没见过骨骼,也没见过肌肉,难道刚才你竟然?想象出?了?这么细节的?东西吗?”

“这是?基础。”凌孤道:“新手失败并不奇怪,你不要气馁,迟早能够做得和我一样好的?。”

“算了?算了?。”江渺投降了?,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学法术,大体上?,这已经?不是?法术了?,而是?邪术,到底是?怎样恐怖的?想象力,才能造出?那?么真?实的?豆人啊?

“……好吧。”凌孤叹了?口气,道:“这些符纸我也用不着,你拿着吧。万一以后遇到什么事,还可以扔出?来,错个逃跑的?机会。”

“别乌鸦嘴。”江渺道。“我又没有害人,谁会堵着门害我?”

第68章

“也是。”凌孤应了一声, 道:“那你?要?搬过来吗?”

有了阿满为伴,江渺的不安减了大半,道:“好吧。”

凌孤又道:“那我……可以搬过来吗?”

江渺愣了愣, 突然意?识到凌孤是什么意?思,虽说同居在现代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住在一起难免擦枪走?火,还没确定在一起之前,她实在不想这么唐突, 正迟疑着?,就听凌孤飞快地否决了自己的提议:“明白了, 算了。”

语气中饱含失望。

江渺忙道:“别那么难过嘛, 我就是……唉, 好吧。”

凌孤心上一喜,却偏要?问个清楚:“什么意?思?”

“就是……”江渺挠挠头发,道:“你?也一起搬过来吧。”

真是奇了,以前她们明?明?也曾在一起住过,但那时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概是两人心里都没那个意?思, 就好像住一个寝室的室友,自然不会多想。

可现在, 她已经知道了凌孤的心意?。

对方等了她三百年,要?论?心迹肯定保真,可正因为真心, 才更?有珍惜的价值,若她打着?真爱的名义始乱终弃, 那才是真的不负责任。

可她又实在看不得对方哀怨,想来想去, 也只能默默委屈自己,拼命抵抗住诱惑了。

她是这么想的,但在看到竹屋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而这张床上又只有一个被子之后,还是惊呆了。

她看向凌孤,对方一脸无辜。

“就一条被子吗?”

“对。”

胡说,昨晚她盖的那条呢?

江渺不想和她争辩,直接跑到最外面的门房去寻,结果今早被她亲手叠起的寝具居然不翼而飞,而房间里隐约的烧糊味,昭示着?寝具的去向——它已经被烧成了灰。

“我下?山去买!”江渺道。

“哎——”凌孤叫住她:“仙界的人就埋伏在下?面,你?一出去就会被逮到,然后她们看到你?毫发无损,一定会再来骚扰我。”

凌孤拿自己的安危作为威胁,可谓是舍身饲虎不择手段,要?是放在别人那里可能只算个笑话,可对于江渺来说,却是精准无比,她这人最心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牺牲别人。

她哭丧脸道:“难道我们只能睡在一个被窝里了吗?”

“是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凌孤正色。

没办法个锤子。

“你?要?是这样我就不搬进来了。”

江渺不可能中这么明?显的陷阱,最终双方各退一步,以凌孤睡在脚榻上,江渺睡在床上为终,这样双方离得又近,又保持了各自的贞操。

凌孤虽然对此很不满意?,但第一天能攻略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反正她还有很多时间,所以并不急功冒进。

江渺则是松了口气。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有这种甜蜜的烦恼——到了晚上,她特意?没有脱衣,就怕半夜迷迷糊糊的,再做出什么丑事来。

凌孤看她一脸警惕,无奈道:“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你??”

“我不是怕这个。”江渺道:“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其实光是这样,都算是越界了……”

“这有什么越界的,我们以前不也住一起吗?”凌孤道:“你?我到底谁是现代社会的,怎么你?的贞洁观念比我还强?”

“反正我得努力……”江渺唯唯诺诺。

“努力……么……”凌孤突然一笑,笑声在黑暗中有如天籁般悦耳:“这么说,你?也承认我对你?有吸引力咯?”

“……”江渺不答,心里却想,这么漂亮的人就睡在咫尺之遥的地方,换了谁也要?觉得难捱,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可越是看不清,就越是有想象空间,要?是再闻到香味听到呼吸,就更?是痛苦不堪。

她有些?后悔了,但现在也晚了。

凌孤是绝不会再退一步的,好不容易才商量得这个结果,要?是这会儿反悔了,对方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说不定还得割城赔地。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什么。”凌孤的声音突然变得近了些?,带着?隐约的调戏意?味:“你?不来夜袭我吗?”

江渺一看,对方就趴在床边。

长?发已经披散开,发出好闻的香气,虽然只能看到漂亮的锁骨和瘦削的肩膀,但只差一点儿,紧要?位置就会暴露,就像是故意?想要?勾引她似的,对方还歪了歪头,隐约露出了半边的雪白,只可惜头发很快遮了上去,并没有让她如愿。

江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移开了目光,道:“你?干什么,快回被子里去。”

“看来很失望嘛。”凌孤的声音更?加愉悦:“就那么想看么?”

“谁想看了?”江渺言不由衷地反驳着?,语气却没刚才那么理直气壮,坦白说,她已经想看想得要?疯了,但这种事一旦承认,凌孤说不定会立刻爬上床,那她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嗯~姑且相信你?一次吧。”凌孤缩了回去。

江渺这才回过头,又担心她没盖好被子,偷偷向下?瞟了一眼,只见对方双手扒着?被子,直挺挺地躺尸在那儿,一脸的血红欲滴。

“噗——你?既然做不来,就别这么拼命了嘛。”江渺失笑,还以为对方有多游刃有余,谁知也是个有皮有脸知道害羞的。

“谁说我做不来?”凌孤羞红着?脸反驳:“只不过是第一次,没有经验罢了,等以后熟练了,我一定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用?熟练!”江渺道:“这种事……它是水到渠成的,不是靠勾引的,你?要?是乐在其中就罢了,偏偏也害羞得要?死,图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凌孤小?声道:“再说,等你?走?了,我也好留着?回味,谁知你?这么小?气,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

她又一次提到“走?了”,气氛再次冷场。

半晌,她才说:“对不起,我……”

说着?,话音里就带了哭腔。

“江渺,求求你?,别走?了好不好?”没有了天光的普照,人会变得大胆而直白,凌孤已经把自己的心意?全盘托出,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做出了没有自尊的祈求。

“我……”江渺叹息道:“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不想留下?来,只是那边还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小?猫……在我的心里,你?和她们一样重要?,如果再也不回去,她们一定会难过的。”

缓了缓,又道:“你?别哭了好不好?”

在她的眼中,凌孤是个很高冷的人,之前根本没见过对方哭,这次才回来不到一天,对方就在她面前哭了几次,这种痛苦她已经完全能够感同身受,可要?是这么简单放弃家人,对她来说也是痛苦。

凌孤还在断断续续哭着?,她叹了口气,道:“过来。”

凌孤抬起头,只见对方背着?一身的月光,对她伸出了手,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对方用?力一抽,她就躺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仅限今晚。”江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但是不可以乱摸,听到了吗?”

凌孤轻轻点点头,对方接收到了她的意?思之后,又把她轻轻往怀里按了按,心跳透过薄薄的里衣传过来,扑通,扑通,有力而律动?。

好听。

凌孤从?不知道心跳竟然有这么好听,她又凑近了些?,几乎无法呼吸,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填满她的鼻腔,她贪婪地闻了几下?,疑心被对方发觉,又停下?来偷听对方的反应。

没有反应,呼吸均匀。

睡着?了?

凌孤轻轻地动?了动?,对方喉咙里拉长?着?“嗯”了一声,有点警告的意?味,她不由轻笑出声,这种快要?睡着?时无奈的反应,实在让她忍不住莞尔。

怎么办,现在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她轻轻在对方怀里蹭了蹭,随后把身体放松,与其的呼吸慢慢协同,两人同时进行着?一样的频率,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看,她们就连呼吸都是一样。

兴奋了一会儿,她突然悲从?中来。

命中注定又怎样,江渺迟早是要?走?的。

不管是半年后还是十年后,只要?分开,那就再没回头的机会,她的生命太长?,长?到不管多久的相聚,都像是弹指一挥间。

她想哭,眼泪却出不来了。

不要?哭了吧,江渺不喜欢。

她边绷着?身体,边胡思乱想着?,就这么生生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天擦亮,江渺终于不堪重负,睡梦中翻了个身,她被丢在原地,却是舒服许多,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个觉很短,梦却很乱,一会儿是江渺倒戈,要?帮仙界的人清除她,一会儿是江渺要?走?,把她一个人留在书中世界。

她追着?江渺跑了很远,直至周围变得漆黑,她迷失在书中与现实的夹缝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书外的江渺已经奉了媒妁之言,和别人订婚,她们就这么天人永隔,死生不见。

“不要?,不要?……!”她大喊一声坐了起来,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梦,而竹屋外传来咕嘟咕嘟的怪声,她披好衣服走?出门去,只见江渺正在教阿满煮汤。

见她出来,对方笑道:“快来,连你?一起教了,我也省一回事。”

第69章

凌孤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江渺扯了过去,懵懂地做着煮汤的流程,不一会儿, 她就习惯了这个过程,并乐在?其中?。

只要是和江渺在一起, 做什么都好。

这?样惬意的日子过了几天,终于,仙界那边再沉不住气了, 又给江渺传来了讯息,问她进?展到底如何。

凌孤就在?一旁看着, 问:“你打算怎么回答?”

“这?个嘛, 我?觉得倒也没必要瞒了。”一开始隐藏自己是必要的, 毕竟还不知道具体形势,现在?既然知道了仙界对她没有敌意,那她不如站出来,去帮凌孤和仙界达成一个和解。

“她们怎么会和解?”凌孤嗤道:“温静月恨不得把我?杀了证道,就算你?站出来,她也不会放过我?的。”

“试试嘛。”江渺道:“能不打尽量不打, 要不然冤冤相报何时了?”

凌孤不置可否,在?她的眼里, 若是以前的仙界,还有几分可信,可自从温静月当权后, 整个仙界的风气就变了,乌烟瘴气, 臭不可闻。

但她不能阻止江渺的好意。

与对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后,江渺问她要了些防身的符纸, 当然,她是希望用不上的,但万一的万一,温静月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想?杀她灭口,她也有逃跑的能力。

凌孤却是不解:“我?直接跟你?去不更好吗?这?样?她肯定不敢对你?动手。”

“不,你?在?旁边,她不一定说?真话。”江渺道:“你?就乖乖在?这?儿等着,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会回?来,和你?一起?承担。”

凌孤点点头,目送她远去。

等她走出视线范围之后,立刻换了身衣服,隐藏踪迹偷偷尾随过去,她当然不可能让江渺独自前去,现在?的形势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江渺的重现也许会动了很?多人的利益,保不齐谁一抽风,就会痛下杀手。

现在?的她再也不能失去江渺一次。

就算是冒着被骂的风险,她也要护送左右。

而江渺丝毫没有发现凌孤就跟在?身后,艰难沿着山路往出走了三四里地后,终于见到了仙界的营帐。

有小童前来迎接,等进?去之后,对面果然是温静月,对方对她的态度十分不客气,上来就劈头盖脸问她为?什么这?么慢。

“我?是江渺。”江渺直接开门见山。

温静月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静默了半晌,才皱眉道:“什么?”

“我?说?我?是江渺,我?要和你?谈谈。”

“……哈哈哈,你?是被凌孤魇住了?还是精神失常了?江渺是谁你?认识吗?”温静月大笑几声,道:“行,就算你?是江渺,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呢?谈什么,把盟主?之位让给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不能和你?谈?”江渺笑了笑:“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收到的那封密信,说?是药王垂危甘草篡位?那是凌孤给你?的信,你?是靠着要去救我?的大旗,才扯起?这?个大旗的,现在?跟在?你?身边的人,全都冲的是你?仁义的名声,可现在?只要我?说?一句话,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拉帮结派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别人又会怎么想?呢?谁愿意给别人做踏脚石?你?能扯大旗,别人就不能扯吗?”

“你?!”温静月一拍桌子,怒火中?烧,可她气归气,却也知她的威胁不无道理——如果是老盟主?那种靠实?力当上盟主?的人,根本不需要笼络人心,可她靠的是信誉,一旦这?个破了,那所有基业也会化为?泡影。

现在?,仙盟中?本就人心惶惶,想?要取她而代之的人有如过江之鲫,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迫切想?要把凌孤拿下,要是凌孤没拿下,再传出不好的传言,那后果不堪设想?。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温静月冷静了下来,又换上一副假面,不管对方是不是江渺,眼下,她都不能轻举妄动。

要是对方的要求合理,那她也不是不能满足,要是对方要得太多,那自己也可以应承下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杀了以绝后患。

“我?只有一个请求,放过凌孤。”

“放过凌孤?”温静月冷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虽然是魔,但毕竟没有杀过好人,姜安本就是杀过人的魔,仙界当初本就打算把她清除,凤无鸣更别说?了,那是魔界的毒瘤,她何曾动过仙界的利益,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温静月本来不相信她就是江渺,此时倒是信了一点,凤无鸣和姜安这?两个人的名字,不是普通修士能接触到的。

“是,她是没有得罪过我?。”温静月缓缓道:“可自古仙魔不两立,如果任由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存活,那这?个宗主?又有什么说?服力?她现在?没发疯,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疯,万一发起?疯来,杀了我?们仙界的弟子怎么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她不会害人的!”江渺忍不住喝道。“这?只不过是你?的托词,你?就是想?把她当成你?的功劳,好让底下的人服气!”

“哈哈,对,那又如何?”温静月看她破了防,态度更加直白放肆,不管怎么说?,江渺还是个毛丫头,与她这?千年的老狐狸比不得。

“你?怎么可以蔑视人命?”江渺没想?到她这?么无耻,即使撕破了假面,也还是这?么理直气壮。“你?就不怕我?去告诉其他?人,让别人都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了,我?是盟主?,盟主?就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别说?是凌孤这?个魔头,就算是你?——哦,别人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只不过是跃龙宗的一个小透明,连你?的同门都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就是在?这?儿杀了你?,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懂吗?”

温静月状若无意地说?着,手指却是扣到了乾坤袋上,那里面有无数可以一击致命的法器,可以让对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渺捕捉到了她的动作,警惕地也抽出符纸,道:“你?是在?威胁我??杀人容易埋尸难,别人知道你?滥杀无辜,还会听你?号令吗?”

“我?哪里滥杀了?”温静月走下坐台,露出个嘲讽的笑:“你?是受了凌孤的魇术,前来杀我?的反水者,我?为?保全性命,才不得已痛下杀手,放心,你?死后,我?会给你?的宗门一笔抚恤金,他?们不仅不会追责,还会说?我?仁厚。”

说?着,一道雷光射出,直冲江渺面门。

江渺半垂的手指立刻上举,画出一道弧线,这?弧线的内部出现了一张发着紫光的薄膜,将对面的雷光弹了回?去。

雷光乍闪,反射到对方的身后。

那张玉桌应声而碎。

挡下这?一击后,江渺明白和解是不可能的了,为?今之计,只有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想?其他?的办法。

可温静月早就想?到她会逃跑,先她一步封住了出口,在?这?种密闭的环境下,即使她有再多的符纸,也有耗尽的时候。

到时,就是她的死期。

江渺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大意了,本以为?仙界的人至少还有点底线,可没想?到权力早把对方变成了恶鬼。

她又能坚持多久?

不死的金手指还在?吗?

不,就算还在?,她也会经历一段时间的虚弱期,温静月有太多办法让她说?不出话了,到时,她的任务都会失败,更别说?回?到现实?。

早知道,就不让凌孤待在?家里了。

她绝望地想?着,自己这?次孤身前来,又没其他?帮手,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了。

手中?的符纸渐渐耗尽,她躲避的空间也越来越少,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突然,一声炸响在?她头顶响起?,接着营帐的上空绽开一朵莲花似的裂缝。

温静月也朝上看去,目光阴冷。

她的结界已是大乘期,普天之下能破的人极少,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要么是天神下凡,要么……

“凌孤。”

她恨恨地骂了一声,转身要去捉江渺的手,但江渺早防着她,自己能力不足就算了,绝不能再成为?凌孤的累赘,她拼尽全力与温静月周旋,结界逐渐碎裂,凌孤的脸也慢慢展现出来。

对方立在?对面营帐的顶上,遗世独立,衣袂飘飘,开口就道:“我?早说?过不喜欢她,虚伪至极,强势自傲,和她谈判的结果就是这?样?。”

这?巨大的声音自然也引来了其他?营帐里的人,他?们闻询而出,看到眼前的情况,纷纷猜测起?来。

江渺飞快逃到凌孤身边,道:“温静月,你?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既然敬酒不吃,我?就要请你?吃罚酒了。”

“呵,你?还是省省吧,一个叛徒而已,不管你?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的。”温静月有恃无恐道:“大家听好,不要相信这?个人说?的任何话,她是被凌孤洗脑了,竟然跑到这?儿来刺杀我?,我?迫不得已才会拔剑自保。”

此时,周围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只怪“叛徒”这?两个字太敏感,顿时就有人对她拔剑相向,说?杀不了凌孤,还杀不了你?这?个叛徒吗?

凌孤立刻冲身往前,把她挡在?身后。

江渺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在?她的预估中?,就算达不成最好的结果,那至少可以来回?几次谈判,此时她不仅没能让仙界接受凌孤,甚至把对方推到了风口浪尖。

要是这?次动手了,凌孤最后一点“清白”的筹码也会失去,她的剑沾了血,仙界只会更有理由围堵她。

而温静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正指挥着炮灰们蠢蠢欲动,再往前一步,就要进?入凌孤的防守范围了。

她就是要用这?种办法,逼凌孤动手。

江渺扯着她的袖子想?退后,但对方只道:“不行,要是这?时候退了,就会给他?们留下示弱的印象,这?些人不会认为?是你?宽容,反倒会更加穷追猛打。”

江渺要急死了,只得破罐破摔道:“你?们都住手,我?是江渺,我?不认识温静月,她利用了你?们,该坐盟主?之位的根本不是她!”

众人不过一顿,随即就继续往前,理都不理她,这?些人大部分是些新人,没有听过她的名号,就算听过,在?温盟主?和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级人物?面前,他?们还是会选择前者。

江渺这?才知道自己所谓的最后通牒根本没用,而正在?此时,他?们也都进?入了凌孤的禁区,大战一触即发。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一个声音划破长空,神降而来。

第70章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 众人前来讨伐的那晚。

当晚到场的人?不少,唯独少了药王宗的宗主,怀南。

当然, 因为怀南和凌孤有?些渊源,不愿与故人?刀戈相见?也可以理解, 但事实却并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简单。

他没有?来,是在查江妙的底细。

江妙长得像江渺,又出现得这么恰巧, 要说没有?猫腻谁也不信,可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都没有?头?绪, 也不在乎。

别人?不在乎, 可怀南在乎。

他是个至善至纯之人?,自从凌孤离开之后,就一直翘首盼着其把江渺带回?来,可后来的结果是江渺没回?来,就连凌孤也成了魔尊,阴差阳错间?, 他被推上了宗主之位。

如果放在别人?那里,恨不得赞祖宗显灵。

可对他来说, 却是问?心有?愧。

他认定的宗主是药王,药王之后是江渺,从来就没自己的位置, 与大多数普通的弟子一样?,他们尊师重教, 维护正统,对于他们来说, 为宗主所用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可有?一天?,他自己得到了宗主的位置。

这对他来说,是对自己身份的背叛。

他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是没有?天?命所授的异类,迟早会?被推翻下去,这些年,在一刻不停找江渺的不止凌孤,还有?他。

可惜,一直没有?进展。

其实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能够胜任宗主的位子,仙界也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够格,就连温静月这种唯利是图的,都没有?找过他的麻烦。

可他不愿意就这样?糊涂下去。

当初江妙第一次出现,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虽说从各种方面看来,江妙与江渺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心里还是燃起了希望。

他试着点燃魂灯。

然后这一次,魂灯亮了起来。

魂灯代表的是一个人?的存在,如果魂灯死寂,那说明对方不在人?世,如果亮了,那就说明对方出现了。

就算是转世而来,它也能有?所感应。

更别说江渺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本尊。

他喜悦非常,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江妙身上,但之前的考察又显示对方并不是江渺,他按图索骥,一直到了竹屋前面,这才?确定了怀疑。

江妙,的确就是江渺。

可为什么对方要装作不是呢?

失忆?隐瞒?戒备?

哪一种都能说得通,怀南觉得,江渺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表明身份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冒领了对方的宗主之位,怎么想?,也不值得信任。

人?心隔肚皮,他辩驳也是无用。

既然这样?,他索性回?到药王宗,做了一场盛大的召唤,他召唤的对象是老盟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老盟主能够帮他们解开猜忌。

召唤并不是一定能成功,但他坚持了五天?,这五天?,他什么都没做,只?致力?于呼唤老盟主,老盟主被他的精神感动,现身道:“你这个孩子心诚,也罢,我就跟你走一遭。”

老盟主还在世时就能神行千里,如今升了仙,就更是仙法无穷,远隔千里感受到了江渺的困境,直接丢下怀南,自己先过来了。

若是其他神仙,还未必管得了事。

可现在到的是老盟主,在场的人?别管新人?老人?,全都对其的生平有?所耳闻,所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别说温静月还没坐稳这盟主之位,就算是坐稳了,在老盟主面前,也只?有?磕头?跪拜的份儿。

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后背一凉。

老盟主已经成仙,到场的只?是个虚影,可这虚影无比巨大,虚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底下的芸芸众生们,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任何人?在其面前都隐藏不住,有?些做了亏心事的已经开始痛哭流涕,求老盟主宽恕则个。

老盟主没时间?去评判路人?的对错,只?看向被围困其中的江渺,接着神音回?荡,道:“小江渺,你既然没死,就该早点出来,何必让这些人?好等?”

江渺看了半晌才?认出他就是当初帮过自己的奇怪老头?,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所幸对方好像也不打算与她对话,又把目光投向了温静月。

温静月要比那些虾兵蟹将镇定许多,即使被仙人?凝视着也没乱了心神,她当然看出老盟主是来为江渺背书的,可只?要咬死了是江渺先惹的事,那不管说到谁面前,她都占理。

可她忘了,老盟主在世时就能请来真身罗汉镇局,如今升了仙人?,就更是不把她的这点小把戏放在眼里。

“温静月,你可知罪?”

开口就是审判,甚至没问?事情的经过,温静月瞬间?破防,跪地哭诉道:“老盟主明鉴,弟子是一心为了仙界,这凌孤堕落成魔,弟子力?孤,不能将之绳之以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绳之以法?她是犯了哪条法?”

“她……”温静月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凌孤没错,可仙魔两方本就是天?敌,就算是老盟主在世时,也没有?放着魔头?不管的道理。

但她已经不敢争辩。

“温静月,你心术不正,不宜修道,不如打回?轮回?,再历三劫,你可有?不服?”

温静月当然不服,可她也知道,在真正的仙人?面前,她的生命有?如蝼蚁,没有?让她魂飞魄散已经算是开恩,要是她再不知好歹,那迎接她的就是永恒的死亡。

于是她跪拜,接令。

简单的几句话间?,一代枭雄泯灭。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这就是仙人?的能量,他说出的话就是法则,没有?任何生物有?余力?违抗。

温静月的跟班们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老大已经死了,接下来,难道就是他们?

沉默,接着沉默。

明明是跪满了人?的山坡,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所有?人?都紧紧夹着尾巴,就怕被老盟主给揪出来。

“凌孤。”

听?到自己的名?字,凌孤抬头?看去。

“你是魔,论理,你不该存活于世。”老盟主缓缓道:“温静月说得没错,即便你现在没犯错,万一有?犯错的那天?呢?人?们不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你的私德之上,恐惧会?迫使他们举起刺向你的钢刀,即便没有?温静月,也会?有?冷静月,热静月,你要想?好,自己到底要活出怎样?的未来。”

“是。”凌孤应道。

江渺走到前面,问?:“老盟主,就没有?什么办法,让她脱离魔的身份吗?”

“没有?,不管理由是什么,她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开弓没有?回?头?箭。”老盟主摇头?:“我的时间?到了,彼此保重吧。”

说着,就渐渐消去了踪迹。

随着他的消失,半空中落下一面金黄的旗子,正好落入江渺的手中,她举起来看了看,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她刚要问?凌孤这是什么,就听?下面的修士们齐声?高呼起来:“盟主千秋万代!”

她吓了一跳,发现这些人?拜的竟然是自己,忙道:“那个,你们别搞错了,老盟主没那个意思,盟主啥的,你们还是另找别人?吧!”

说着扯起凌孤就要溜,谁知周围的人?全都围拢上来,脸上带着热切,不愿意放她走。

“不是,这次真的错了,老盟主可没任命我啊!”江渺急道:“搞错了,搞错了,快让我过去!”

“不,您就是我们的新盟主!”

“对啊,我们本来就是冲着您来的!”

“要不是为了救您,谁会?跟随温……呸,那个骗子不提了,旗子是以您的名?头?扯起来的,怎么不算呢?”

在众人?眼中,江渺是能请得动老盟主下凡的人?,当初温静月笼络人?也是打着江渺的名?义,所谓名?正而言顺,普天?之下真没有?第二个比她更适合做盟主的人?了。

就连之前的那些想?夺位的人?也都歇了心思,他们是想?做盟主,可要是做盟主有?这么大的风险,那还不如不做。

江渺有?老盟主撑腰,实在是惹不起。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江渺被塞进了宝撵。

她挣扎着露出头?,道:“等等,凌孤,凌孤!你快过来!我们一起走!”

没人?敢去拉扯凌孤,凌孤嗤笑一声?,钻进了江渺的步撵,自然,步撵只?是个暂时的过渡工具,过了一会?,她们就被抬到了回?仙界的飞舟上。

有?人?急切地通知天?元台,让留守的人?准备即位大典,还有?人?津津乐道地和别人?吹牛,说自己与江渺有?些交情,整个飞舟团队训练有?素,以最快的速度往天?元台去。

而此时的江渺还在懵逼。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有?意思,我大概是第一个能进入天?元台的魔人?。”凌孤倒是觉得如释重负,之前她还害怕江渺会?有?危险,想?不到对方的境遇竟能如此离奇,等做了盟主,一定没人?敢再得罪她了。

就算有?,自己也能在旁保护。

江渺叹息了一次又一次,说实话,能力?足不足以胜任盟主,她已经懒得再追究,就单说她迟早要离开这一点,就非常不妥当。

万一半年后凌孤稳定了,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那一离开,仙界岂不是又要大乱?

但这话她没法说,凌孤也不爱听?。

她只?能自己在心里想?了又想?,想?不清楚,目光不由又放到那面旗子上,这旗子也不知有?什么用,摸起来光滑异常,不似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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