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挽着猪八戒的胳膊,走在这彼岸花海里。
煞的精心照料,花海的面积比之前大了一倍,而今的彼岸花甚至开到了奈河桥边。新孟婆每日推开窗,便能看到一株株彼岸花摇曳着,散发着花香。
听说,前些时日,凡间有修行者,冒死来到了地府。照理,是该杀了的,但不知为何煞放了他一马。
那修行者一路闯到奈河边,在望着这彼岸花海的时候,呆愣住了,也因此被赶来的阴兵抓住。其回到凡间后,为这花起了另一个名字——曼珠沙华。
猪八戒与孟婆继续往前,依稀可以看见,花海深处站着一位女子。
“前面那是?”孟婆问八戒。
“煞。”
“她怎么在这里?”
“为了方便照料彼岸花,她便住在了花海间。”
往前,煞也注意到了他们,转头,她莞尔一笑。
“你们怎么有这雅兴了?”煞笑问。
“许久不曾来了,想念这花了……”猪八戒笑道:“你把这里照料得不错。”
“还好,若不是地府的事情还需要我处理,这彼岸花海应该会更广阔。”煞道。
“你需要一个帮手,陪你一起打点这彼岸花海。”猪八戒看了看孟婆。
煞见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道:“孟婆若是愿意陪我一同,自是甚好。”
“愿意。”孟婆曾经就是煞的手下,能与曾经的主人一起照料彼岸花海,是件乐事。
煞点头,放下了手上的木桶,说道:“前些日子,凶来了地府。”
“凶?”猪八戒想了想,“那个闯入地府的修行者,是凶?”
“嗯,他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我,不记得黄泉界,抓住他的时候,他就站在花海中间。他说: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觉得很熟悉。”
“没想到他没见过几次彼岸花,失去记忆后,觉得熟悉的却是这彼岸花。”猪八戒叹道。
“在黄泉界的时候,我曾跟他提过很多次彼岸花。他也仅仅是黄泉界被你打通后看过而已。也许,他记得的不是彼岸花,而是我多年的提起。”煞怅然若失,“他走了,没有再回来过。凶也忘了一切,不记得我。这彼岸花海,我照料着,就是希望他们回来的时候,还能想起,还能认得……认得这地府,认得我。”
“可凶忘记了。”猪八戒道。
“至少他觉得这彼岸花熟悉,若是没有了彼岸花,他就真的不是那个凶了。对了,我没有告诉他彼岸花之名,他回到凡间后,为这地府之花起了个名。”
“我知道,曼珠沙华。”猪八戒摘下一朵彼岸花,“很好的名字。”
“是啊,很好的名字。谁又能记得,多年之前的地府,奈河畔八百里黄沙之地,每一个前往往生的鬼魂走在那漫漫黄沙上多么折磨。”煞回忆起以前,“花开不知年,花落无期。”
“你想去见见吴吗?你的主人。”猪八戒问。
“不见了,我只想好好待在地府,等君归。”煞看向孟婆,说道:“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在这里,等你想等的人?”
“我确定。”那份坚定,纵地府山崩也不曾改过。
“煞,我回来的时候,她必须是安然无恙的。”猪八戒将孟婆的手松开,轻轻地把她推到煞的面前。
“除非我死。”煞疑惑道:“如果论安全,梦央泽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梦央泽没有彼岸花,我与她相见在地府,此番归来,也应该在地府。”猪八戒将手上的那朵花插在孟婆的发髻上。
“走好,保重。”煞轻笑。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孟婆拼命压下自己的不舍,她不能挽留。
她清楚,一旦挽留,他必定会留下。可他不该留下,他该去追寻自己的道。
路漫漫,佳人依树轻盼。男儿当有凌云志,得志归来,初心不改。
在孟婆的目光下,猪八戒渐渐走远。
……
凡间的一处说书馆,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全场肃然安静下来。
说书人虽格外年轻,却总能说出别人说不出的故事来,每每有他出场,馆里座无虚席。
“在阴曹地府,月亮是血红色的。一轮血月挂天,四处鬼魂哀嚎。
“传闻,在地府的奈河桥畔住着一位女子,名为孟婆。
“每一任孟婆,都是绝美的女子,凡间不可得见。
“往前追溯,在地府还没有孟婆的时候,奈河桥往北八百里,黄沙漫漫,不见草木。
“第一任孟婆来到地府,为地府带来了一朵花,能在沙漠里绽放的花。
“其名为……曼珠沙华。”
往下,是一朵花的故事。说书人讲,那八百里花海里,有一株成精,与前往往生的鬼魂相爱,遂离开地府,在人间等候。
情情爱爱的故事,胡乱捏造,但确有几分意思。
猪八戒听完了故事,露出笑意,在听客离场后,他走了上去。
“故事讲完了,要听的话得等一段时间。”说书人正整理着案上的东西,头也不抬,说道。
猪八戒问:“你还记得我吗?”
说书人这才抬头,看了看猪八戒,满脸的疑惑,问:“我们见过吗?”
十分温柔的声音,温柔的语气,温柔了这凡间的城池。在这座城,他不仅仅是说书人,更是出名的大善人。
看来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猪八戒心道。
“见过。”猪八戒道。
说书人想了想,随后叹息道:“也许我忘了吧,记性不太好,总感觉忘了很多东西。”
“那你记得这个吗?”猪八戒伸手,一朵彼岸花在掌心出现。
“曼珠沙华?”说书人惊道,伸手想摸,又意识到这花不是自己的,而且眼前的人似乎并非凡人,尽管自己也有道行,但能不动手便不动手。
“对,曼珠沙华,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彼岸花。”
“彼岸花,很美,我可以感受一下吗?”
“这朵花,送你的。”猪八戒将彼岸花交给说书人。
“万分感激!”
“用你的力量,护着他,彼岸花在凡间活不下去的。”猪八戒道。
“好。”
“上次你去地府,为什么不带一朵回来?”
“你来自地府?”
“算是。”
“我我我……我在地府没有伤谁,我只是……想去看看……”说书人一脸惊恐,他以为猪八戒是找他算账的。
“不是来抓你的,我只是来给你送这朵花的。”
“我没来得及摘下,便被抓住了。”
“保重。”
“什么?”
“没什么。”下一瞬,猪八戒消失在原地。
说书人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空旷,疑惑,不解,随后化为敬畏。
“保重。”说书人对着空荡荡的说书馆说道。
几分胆怯,几分和善,几分正气,几分书生气,几分……凶气。
或许凶本该就是这样子,如果,不曾在黄泉界管理那些恶人的记忆,他应该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