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二虫
步绛玄提在手上的是一盏六角宫灯, 镂雕的图案细致精巧,光芒从灯纸后晕散出来,拨开纱似的薄雾, 将闻灯脸庞照亮。
这人本是满脸愤怒,但在看见他的一刻收敛起了情绪, 唯余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头缀着些许怒火,以及拍剑的动作中流『露』出来点端倪。
步绛玄垂在身侧的手往上抬了一下,但又垂落回去, 似是想做什么动作却生生止住。他敛眸一瞥被闻灯拍来的剑, 又道:“也不该在此时便把剑给我。”
闻灯很想对步绛玄说一声闭嘴, 叫他这时候就别挑刺了, 想到现在的身份和人设, 亦是生生忍住。他放下握剑的手, 抬起眼来,将步绛玄细细打量一番, 问:“你都听见了?”
“只听见了剑。”步绛玄道, 朝着闻灯身后投去一瞥, 眉梢极轻地挑了一下,“本该听不见的,但那位大祭司给我留了个门。”
闻灯心思转得很快, 立刻明白了用意:“他故意的。”故意警告步绛玄,让他别做不该做的事。
“你不生气?”闻灯又看了看步绛玄, 问得小心翼翼。
风在这时转烈, 吹得烛火跳跃飘摇, 地上的影子跟着『乱』了,时而朦胧模糊。步绛玄屈指一弹,以灵力定住烛火, 对闻灯道:“生气没有用。”
大实话。
闻灯有些丧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他把剑往上提了一提,翻转着看了一圈,掀起眼眸,将步绛玄看定,试探『性』道:“这把剑,出去后,想办法毁掉?”
“恐怕没那么容易。”步绛玄抬手往剑上一握,摇头说道。他目光扫到闻灯身后稍远的地方走来了人,压低声音:“总有办法解决,但等出去再谈,他们来了。”
闻灯扭头看过去。
长廊下是庭院,身披素白祭服的大祭司和模样清秀的少年站在圆月门前,朝着他遥遥一礼。
大祭司似乎还有话要说。闻灯向着他们转身,可脚刚踏出一步,猛地意识到步绛玄对他的态度变得温和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先前醒来时他因宿醉头疼,步绛玄倒来一杯蜂蜜水开始。
……这难道就是结了婚的魅力吗?
闻灯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紧跟着觉得这个念头不对劲,甩了下脑袋,将这胡来的思绪甩出去。
“大人。”隔着庭院里如纱一般的薄雾,老者将身后的少年往前拉了一拉,开口说道,“大人此去,恐有艰险,请让小盛随行。他境界虽算不得太高,但总能帮上一二。”
闻灯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先他一步开口的人是步绛玄。他神情冷淡,语调平直,听不出任何起伏,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保护他就够了。”
老者的语气依旧恳切:“多个人随侍在侧,总是好的。”
“不必。”闻灯向前一步,抬高音量说道。
少年满含期待的眼神黯淡下去。
提在老者手上的灯盏随风左右摇晃,那微弱的光芒亦飘摇不定。他神情似有些难过,敛低眼眸,沉默片刻,再一次向闻灯执礼,应道:“是。”
“时候不早了,请带我们出去吧。”闻灯对他道。
“我就不送您了。”老者低声说着,将身子弯得更低了些,不住以袖拭泪。
闻灯别开目光,小盛扶了老者一下,走上前来,为二人带路。
一路走向石殿外。送行的人越来越多,闻灯见过的那几个年轻男女都来了,以及那个带他们来到此间的中年人。外头的天空依旧昏沉,广场上两排石灯笼都被点燃,将离开的路照得明亮。
北苍望羲坐在一棵树上,远远瞧见里头有人出来,伸了个懒腰,跳到地上,拉长调子道:“可算把你们等出来了。”
他往前走了数步,飞快来到闻灯和步绛玄面前。闻灯看了他一眼,转身对众人道:“北苍带我们出去便是,诸位请留步。”
这话并非以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众人低低道了声“是”,站在原地,不再向前。唯有小盛出来,将手里的灯盏交到闻灯手上,对他道:“大人,出去之后,请您务必小心行事,切记安全。”
闻灯总觉得这少年是在替大祭司向他暗示或警示什么,点头应了一声。
三人御风走出这片树林。
北苍望羲在最前面,垂眼一扫『迷』雾河畔的『迷』雾,用担忧的语气说了声:“来『迷』雾河一日,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
“听大祭司的口气,想来不会太好。”闻灯思忖几许,轻声说道。
“那老头可是个了不得的占卜者,说话特别灵!”北苍望羲眸眼睁大,加快前行速度,“我们走快些。”
他这话让闻灯蹙了下眉。
『迷』雾河的出口在沿河的某间石屋中,离大殿很远。从外表上看,此屋和其他住着人的屋子没有任何不同,外间有晾晒起来的衣衫,屋檐下挂着几条腌制风干的肉和鱼,甚至在这清晨时分,烟囱里冒出了『乳』白『色』的炊烟。
北苍望羲将闻灯和步绛玄领到此处,闻灯很明显愣了一下。
“这样才有『迷』『惑』『性』。”北苍望羲耸着肩膀笑了笑,伸手推门。
里头没有人,四处都空空『荡』『荡』,除了散落下来的石头块和灰尘,再无他物。但阵法和咒法的痕迹显而易见,尤其是正对门的那扇窗,灵力的微光循着某种规律流转,赫然便是出口。
走进这间石屋前,闻灯回头看了一眼石殿所在的方向。那处裹在幽幽『迷』雾之下,像一团昏黑的影子,但他感觉得出,有人一直在那里看着他们。
他不清楚这群人到底在等待什么,但总觉得自己应该为他们做点事情——当然,是在解决了他们给步绛玄制造的麻烦之后。
步绛玄察觉出闻灯的走神,抓住他手臂,将他往前一带,跟在北苍望羲后面进入石屋。
咯吱——
老旧的木门合上,发出拖沓冗长的杂声。闻灯放下手里的灯盏。北苍望羲拔出佩在腰间的弯刀,往窗户的某几个位置各点了一下,回头道:“这样就可以了。”
“出去会是什么地方?”步绛玄问。
“就是我们进来的地方。希望他们把附近的妖兽都清理干净了,否则出去就要战斗。”北苍望羲哼笑说道。不过话虽如此,但他未将弯刀收回鞘中。
石屋里的阵法启动,光芒自窗户上溢散开来,越来越亮,将三人笼罩包围。
闻灯被强光『逼』得闭上了眼,但能感觉到有股力量从窗户上涌了出来,裹住他四肢和身体,将他整个人往外一扯——
周遭的气息发生变化,灵力的浓淡程度有了改变,而眼前刺目的光芒消失了。
闻灯睁开眼。
茫茫风雪入眼来。
步绛玄的手仍抓在他手臂上,他偏头去看这人,而这人恰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闻灯启唇想说什么,听得另一侧北苍望羲沉声道:“你们看那。”
闻灯循着北苍望羲弯刀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二三里开外的地方,有一个如小山般高大的妖兽,它生着和人一样的四肢,能直立行走和奔跑。
有十几个修行者联合起来对付它,但它的手轻飘飘一甩,便将周围的人都击飞了。
凌『乱』狂舞的雪掩盖住了血痕,可足够想象出战况有多惨烈。
“有你们白玉京的那些人!不,就是先前那些。那个八字胡教习伤得很重,剩下的人对付不了它!”北苍望羲认出了那群修行者,语速快得不像话。
“过去!”闻灯取出琴,依旧是习惯了的竖抱,右手手指扣在弦上,随时能够发起进攻。他一步踏进风中,向着那处疾行。
闻灯从未在书上见过这种妖兽,但直觉这玩意儿不简单。
正想着,步绛玄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是虫。”
“由许多小妖兽重叠堆积在一起形成的大妖兽。眼前这只的数量,恐怕在三四百以上。”
话音落地,步绛玄身影掠到闻灯之前。
别人间剑出鞘。
长剑紧随而出,明如霜雪的锋刃拉出一道寒光,乍然闪过长空,挟满磅礴如『潮』的灵力,浩浩『荡』『荡』击向妖兽。
剑影太快,仿佛越过视线的一条线,剑落之时一声訇然,漫漫飞雪中又溅起无数碎屑。
那妖兽避了一下,但速度没能快过步绛玄,避开了要害,没避过受伤。别人间剑自它肩上穿过,灼灼剑光直将肩头那一片小妖兽灼烧杀死。
它随着剑势在雪地上趔趄了一下,身体如同掉落残渣一般,落下来许多小的妖兽。
这场面有点儿恶心,闻灯强忍着,手指往弦上一扫,扫出一串重音。澎湃的灵力如雨如箭,将那些小妖兽们逐一清理干净。
步绛玄落到那片雪地上,抬手一招,将别人间剑抓回手中。
他递出第二剑。
这妖兽进攻的方式很简单,就似未开化的野人,步绛玄便也将招式放得简单了些,这妖兽哪里出招,他就斩向那处。
不断有小妖兽从它身上掉落下来。
闻灯追在步绛玄身后赶到,落地一刻不忘回身拨弦,甩出一个尖锐刺耳的音,将欲图上前来的小妖兽们『逼』退。
“步师弟!闻兄!你们出来了!”于闲喘着粗气,喜出望外。
“你怎么不高兴高兴我也来了!”北苍望羲没好奇说道。
这里都是闻灯之前遇上的人。八字胡教习身上被捅出了好几个窟窿,但依旧提剑站在最靠前的位置。程复惊脸『色』白得似一片脆弱的纸,于闲满脑袋是血,其余人亦是带伤,而谌寒年倒在雪堆里,难分是死是活。
闻灯看了一圈,没在这里发现徒无遥。他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那妖兽竟然从背上抓出了一个人,狠狠掷向地面。
这人身穿白玉京院服,正是徒无遥!
闻灯足尖一点,飞身去接。
北苍望羲速度比闻灯更快。他先向着妖兽出了一刀,把这玩意儿紧随其后的第二击挡下,旋即伸手拉住徒无遥,帮她稳了一下身形,一同回到地上。
站稳之后,他将徒无遥拨来拨去转了一圈,确定这人身上没有太重的伤,皱眉道:“你爬到它身上去做什么?”
“它的弱点是后颈,我们的战术便是偷袭!”徒无遥一甩手中长鞭,指着妖兽说道。
闻灯退回一步,目光回到步绛玄身上。
这人和那妖□□手数回,将妖兽削得小了一圈,一剑将它击退数十丈后,掠至闻灯身侧,沉声说道:“这里不需要太多人,你送伤者回去。”
“那你呢?”闻灯眉心蹙了一下。
步绛玄言简意赅:“杀它。”
北苍望羲放开徒无遥,走过来道:“我留下来和你一起。”
“我……”徒无遥张口欲言,北苍望羲瞥了她一眼,不待出声,就见八字胡教习杵着剑过来,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清净中境和初境者,皆随老夫回去。”
“如此,我也留下。”程复惊将谌寒年从雪堆里背起。他脸『色』实在不佳,闻灯生怕他走着走着便倒下,赶紧去将谌寒年接过来,由自己背着。
“闻兄,其他人便拜托你了。”程复惊说着,从空间法器中取出一物。它四四方方,仿佛一个巨大木盒,底下有轮,是谌寒年自个儿仿云舟制成的马车。它以灵力作为驱动,无需人坐在前面驾驶看顾。
众人听从安排,有序上去,闻灯看了那马车和八字胡教习一眼,对步绛玄道,“那我也该……”
“总要有人护送。”步绛玄眉梢一挑,没让闻灯把话说完。
闻灯又看向程复惊:“可是程兄……”
程复惊将眼一弯,温和笑道:“不过是看着难看了些,闻兄不必担心。再者,闻兄切莫认为自己没有出力,护送伤员之事,和对付妖兽同等重要。”
“抓紧时间。”八字胡教习出声催促。
被步绛玄暂时击退的妖兽走了回来,它是由许多小妖兽重叠起来组成,脸非脸,看不出神情如何,但从比方才更为野蛮的动作中能判断出这群妖兽极为愤怒。
步绛玄轻轻瞥了闻灯一眼,将剑一挑,转身迎上。闻灯无可奈何,把背上的谌寒年背稳,跃上马车。
于闲见人都上来了,一合车门,启动这马车。
马车上只有八个位置,如今坐了十二人,自然拥挤。
前进的速度亦慢了些,八字胡教习见状,就着伤口上的血在车内阵法某处落下一笔,再以灵力催动,登时让行速提快。
“您还挺节省啊。”于闲见了,不由笑道。
八字胡教习摆了摆手。
闻灯把先前余下的汤『药』交给徒无遥,让她按照伤情分与众人。他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透过狂风暴雪往外看。
厮杀。
人族修行者和妖兽的厮杀时而便能瞧见,分不清是哪一方的血流了下来,融进血里,将大地染『色』。
可新的雪不断在下,不过多时,这世界又变成了纯白。
于闲将缠好绷带的脑袋凑过来,和闻灯坐在一起,感慨说道:“现在到处都开战了啊。”
“全面爆发。”闻灯想到了一个词,心情复杂。
一路前行,他们时不时停下马车,将遇见的重伤修行者接上来。两刻钟后,车内挤满了,闻灯和几名轻伤者便不得不坐到马车顶上。
这一路上,闻灯终于见识到了正面战场。他发现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看到的场景,若要硬说,大抵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雪渊上许多地方设置了传送阵,又过两刻钟,闻灯等人来到邙山营地。
营帐扎在半山腰,没进烈帝行宫里面,但距离不远。留在这里的多是医修,而伤者更多,他们忙得一团『乱』。闻灯将一马车人送到,不打算做任何停留,取出琴便要往回赶,可刚走到营地出口,距离雪渊入口还有一段距离时,被一个看起来像是某院教习的人拦下。
“你是哪个学院的?”这人问他。
“我是散修。”闻灯给出早有准备的答案。
却是听见这人说:“眼下这个阶段,散修不得上战场。”
闻灯一愣,继而不解:“散修为何就不能上战场了?”
“为了彼此的安全。”这人说道。
闻灯又是一愣,他早知这世间散修地位不高,可没想到竟是如此,当即不和这人说了,大步流星走向雪渊入口。
这应是某院教习的人见之一怒,抬掌便要挥去。于闲不知打哪蹦出来,连喊几声“误会”,从后架住闻灯,将他往后拖了一段距离。
“闻兄莫气,闻兄莫气,我方才听了一耳朵,现在留在战场上的,都是各学院清净上境以上弟子及教习。之所以不让散修过去,是担心散修无法和学院弟子熟练配合。”于闲飞快将听来的情报说给闻灯。
闻灯听后心道,步绛玄、北苍望羲还有程复惊这三人分属三个不同的学院,他们就能配合了吗?
“从前,就是三百年前的妖兽大战上,便发生过因配合不当造成的血案,所以……”于闲又说,语气里带上了歉意。
闻灯一向对历史不上心,听于闲这样说,也想不清楚那血案到底是何,四下一瞧,心思一转,问:“所以,是某个学院的人就能去了吗?”
“按理说的确如此……闻兄你去哪!”于闲点头,预备着再说两句、宽慰宽慰,却见闻灯已然转身,大步走远。
所幸他向着的不再是雪渊入口,于闲松了一口气,没有去追,回到了帐篷里。
闻灯寻找起无人之处。用闻灯的身份出不了营地大门,但他可以用闻书洛的,可在这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哪顶帐篷空着,全都躺着伤患,且四下里巡逻严密,也无法躲在某个树丛里换衣。
他心中一叹,只能将目光投到后方——邙山行宫里定然有许多地方是无人的。
闻灯循着上一次的路『摸』进行宫,避开正在议事的正殿,在偏殿里找了个空房间溜进去。他紧紧关上门,运转玄绝化骨功,迅速换衣。
他没忘记脱掉玉鞋。清理干净所有属于闻灯的伪装,换上闻书洛的衣装,他还拿了面镜子出来,把头发梳成惯常梳的高马尾。
回到这个身份,闻灯不再有任何顾忌,将门一开,疾步走出,踏至风中。
入雪渊最快的办法是使用营地出口的传送阵,闻灯回到这片营地,拿出白玉京的腰牌,准备着去那个守在入口处的某学院教习面前晃一下,忽听一声惊吼自平地炸起:
“闻书洛!”
声音端的是耳熟,闻灯吓得后背一激灵,踏出去的脚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刚才鬼鬼祟祟『摸』入行宫的人果然是你。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身法,我会发现不了?”那个声音又说。
闻灯:“!”
闻灯惊了,惊完望天闭眼,将迈出去的右脚收回到左脚旁,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睁开眼睛,收起脸上的复杂表情,弯眼勾唇,扯出一个笑容,转身喊道:“二哥。”
黑着一张俊脸站在闻灯身后的人正是闻清云。
闻清云说话没压低音量,四周的人都朝这里看来,表情或惊或疑。闻清云扫了他们一眼,一甩衣袖,走到闻灯面前,咬牙切齿道:“这种时候卖乖没用,京中安排给你的任务你不去做了吗?”
“对,不做了。”闻灯答得干脆,且答完就溜。但他境界不及闻清云,后者将手一伸,便牢牢揪住了他的衣领。
闻灯的步伐被迫刹住。
“就这样着急步绛玄?”闻清云幽幽说道。
“二哥。”闻灯低声唤道,带着点儿讨好的笑。他往后退了一些,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后衣领从闻清云手里扯出来,转身看着他,决定动之以情,道:“二哥,如果换作是我在外面,你难道就不会这样着急地去找我吗?”
“还真是着急步绛玄。”闻清云语气凉丝丝的,“此时大哥也在战场上,且是在和最难对付的敌人交手,你为何不急着去找他?”
闻灯被这话噎得无言。
“女大不中留。”闻清云冷冷哼了一声,但他此刻偏要留,抬手抓住闻灯手臂,脚往地上一踏,凌空而起,将这人带回邙山行宫,落到他刚才的临时“更衣间”前,继而甩袖开门,把人塞进去。
“虽然不清楚你溜进这间房里是想做什么,但想来你挺中意它,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闻清云拍了拍闻灯脑袋,『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说完就要关门。闻灯忙不迭往外挤,并试图用言语混淆视听:“等等,我有个问题。”
“你没有问题。”闻清云将闻灯冒出来的脑袋摁回去,啪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往门上拍了一张符。
闻灯:“……”
闻灯瞪大眼睛。
他不敢相信闻清云就这样把他关起来了,抬手推门,门纹丝不动,又去推窗,窗户亦然。
他在这屋中走了一圈,猝然拔刀,斩向墙壁——墙上竟是半道裂痕都无。
这绝非闻清云一张符纸能够做到的,是这座行宫被烈帝在寂灭境巅峰时期留下的阵法保护了起来,除非境界相当,或者寻出阵法破绽,否则无可奈何。
“烈帝,你很厉害。”闻灯将刀扛在肩上,往空中竖起大拇指,紧跟着手腕一转,拇指向下,刀尖亦向着地面,“那我如果打地洞呢?”
无人应答闻灯这话。
过了一会儿,闻灯笑了一下,收刀入鞘:“你放心,我没有破坏历史文物的癖好。”
但他还有别的方法。
他冲着门比了个中指,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掏出玉笛,奏响一曲幽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