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三聘书
步绛玄也下了水。他脱完衣衫后, 又为闻灯除去衣裳,根据这人的喜好,给他留了条里裤。闻灯皮肤细白, 质地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在和步绛玄胡闹了一次又一次后, 像是落了一场『乱』红,清丽之上艳丽无边。
闻灯不敢细看,扫了一眼别开脸, 顾左右而言他:“我以为你不爱泡温泉。”他说的是上次来吉祥泉, 步绛玄看也不看一眼, 跟桩子似的坐在树下的事。
“谈不上喜爱。”步绛玄道。他让闻灯侧坐在, 自己则绕到他身后, 伸手给抓住闻灯的腰。
他的手比这温泉水要冷太多。闻灯以为这人又想做点什么, 吓得一弹,被步绛玄手快给揪回来。
“不是说腰酸?”步绛玄的声音从闻灯身后传来, 低低的, 透出点儿笑意, “反应这样大,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明明是你……”闻灯要反驳,话到一半却不说了。
步绛玄开始为闻灯捏腰, 力道掌握得很准,逐一照顾每处酸软的地方。闻灯侧坐了一会儿, 干脆转身趴在泉边上, 拖着调子慢悠悠地说:“你这般老道熟练的手法, 会让我以为你是个久经风月之人。”
“我只有你。”步绛玄道。
“但你很懂。”
“我习医多年。”
“真的?”闻灯故意这般问。
步绛玄笑了一下,不开口回答了,直接将闻灯脑袋扳过来, 吻咬他的唇。
闻灯不客气地咬回去,结束之后,在步绛玄脸侧啄了一下,说:“麻烦步师傅待会儿再按按肩颈。”
某步师傅轻轻一“嗯”,继续为他做按摩。
天光散落在山间,『迷』蒙的幽雾被这里的热泉的温度驱散,却也兀自升起茫白的轻烟。从这里可以看见山下,苍翠的树叶在风吹之下翻涌成浪,分外养眼。
闻灯趴在温泉边,脑袋搁在一块垫了巾帕的石头上,步绛玄时而会在他肩上颈上啄一口,不带□□,唯有温柔。
他半眯着眼,舒服得想睡。
可闻灯难得一次打心底不想睡。他小幅度晃了晃脑袋,说起:“酷哥,你竟然比我高一些。”
“我一直比你高。”步绛玄口吻平平,理直气壮。
这让闻灯觉得这人是在委婉炫耀,上半身一转,抬头低头,往步绛玄身上打量了一番,“呵”了声,“你马上就要十九了,奔二的人,已经定型,但我不同,我比你年轻,我肯定还会再长的。”
胡言『乱』语。步绛玄眉梢一挑,没接这话。
“你别不信,我一定可以,谁让我年轻呢。”闻灯轻哼说着,说完转身趴回去。
步绛玄给他捏起颈椎。他顺着他的脖颈骨骼一下一下往上,遇到某些硬邦邦的位置,便『揉』着替他按松。
“步师傅,你手法真的行,认『穴』又准,可以开店了。”闻灯往上抬了一下头,感慨说道。
“以前别人给你按过?”步绛玄问。
“从前有段时间,我老是维持一个姿势玩游戏……咳,我老是一直低头学习,后颈和肩膀就特别不舒服,于是同学给我推了家老中医按摩馆,我去办了个卡。”闻灯慢条斯理说道。
步绛玄重复了闻灯话里的某个词:“玩游戏?什么游戏?”
闻灯回答:“当然是好玩的游戏。”他报出了一连串游戏的名字,像是讲述一个又一个旧朋友,语气染上怀念。
步绛玄听他这样,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紧跟着续上,敛低眸光,道:“你想去的那个世界里的?”
“是。”闻灯没有否认。
“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步绛玄沉默片刻,问道。
“男生基本都剪短发,女孩子才留长发——当然不是女孩子不可以留短发的意思。我们那里,就算有人剃光头也无伤大雅。
“夏天的时候大家都穿短袖短裤,女孩子们也会这样——就是你批评过我把锁骨胳膊小腿都『露』在外面的那种。”
闻灯挑了最直观的一点来回答。步绛玄没有应这话,但闻灯能够想象到他的表情,便学着这人从前的语气说了句:“轻浮。”
他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步绛玄在他肩上一按,语气带着不满:“不许你那样穿。”
“大哥,大夏天还把自己裹起来,很热的。”闻灯说得语重心长。
“可在我面前那般穿。”步绛玄做出让步。
闻灯:“啧。那我在你面前什么都不穿。”
步绛玄用吻来作为回应。
他帮闻灯捏完腰背和肩颈,已是一个时辰过去。闻灯身上松快不少,慢条斯理伸了个懒腰,回身倚着泉边的石头,打量步绛玄。
步绛玄散着长发,上半身被热泉上泛起的雾气氤氲,肌理的线条朦胧隐约,又很勾人。
闻灯伸直拇指和食指,其余三指屈起,比成一把枪,朝着步绛玄一点,再扬起,嘴上配了“砰”的音效。
步绛玄虽不懂这是什么,却也清楚这人在玩,将面前的烟雾挥散,问:“再过些日子便是你生辰,有想要的东西吗?”
“正月十七?”闻灯垂下手,轻声道。
他忽然发现若按农历计算,闻书洛和闻灯的出生日期竟是同一天。
当真如此巧?闻灯心中泛起嘀咕。
步绛玄察觉出他的情绪有所变化,问:“怎么?”
“暂时想不到想要的。”闻灯摇头,“反正生日每一年都在过,也不必送我什么。”
“倒是你,小老弟——”他走上前,细细观察了一番步绛玄肩膀上的绷带,又算了算时间,说:“你的伤口需要换『药』了。”
纱布以灵力隔绝了水汽,但闻灯还是让步绛玄坐到岸上。他在近处置了一张小几,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摆出来,调好『药』膏,拆掉步绛玄身上原有的那些纱布,给他涂『药』。
步绛玄愈合能力极强,比起昨日的鲜血淋漓、血肉烂翻,眼下好了太多。闻灯甚是欣慰,用小刷子将『药』膏涂到他伤口上,在一圈一圈帮他缠好纱布,最后打上结。
他抬头看了步绛玄一眼,发现这人的目光落在岸上。这岸边有许多用石头堆砌成的塔,闻灯道:“这些石头堆是这里的新婚夫妻堆起来的姻缘塔。”
“我知道。”步绛玄“嗯”了一声。
闻灯眯起眼睛。他记得那时他和北苍喝酒聊天,而步绛玄早早离去。
“你偷听我和北苍说话?”闻灯抬手勾住步绛玄的下颌,并轻轻挠了两下,问道。
步绛玄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指向某处:“那一个是我们的。”
“我们还搭了塔?”闻灯看过去,惊了。他知晓那晚他喝得过于醉了,却没想到醉了之后还和步绛玄搭了姻缘塔?
那座塔可以算得上引人注目。它底盘极大,每一颗石头都光滑平整,一眼可见是搭塔人精心挑选而成。往上数,塔有九层,最顶上是个通体『乳』白、圆润如球的石头,看起来颇有几分美丽。
“你搭了第一层。”步绛玄又道。
“然后你就在后面盖了八层?”闻灯瞪眼转头看向步绛玄。
步绛玄解释得一本正经:“你第一层搭得太宽了,不多搭几层,无法封顶。”
闻灯又去看塔,再起身环顾一周,点头道:“不错,是这里最好看的。”
既然走出了热泉,闻灯便没打算再回去,在岸上绕来绕去逛了两圈,踢飞几块石子到水里,对步绛玄道:“你说,外面的战事结束了吗?”
他话里满是想要离开『迷』雾河的意思。
“算算时间,应当快要收尾。”步绛玄抬头望了一眼天穹,又看回闻灯,“若你愿意,可在这里多待一段时日。”
闻灯听见这话直摇脑袋:“我哥他们太久找不到我,大概会把邙山和雪渊翻个遍,这『迷』雾河多半会被翻出来。”
步绛玄坐在石上不动:“我已写信告知。”
除了缠在肩膀伤口上的绷带,步绛玄上身未着他物,腰腹和背后有数道划痕,往下走,快到胯间的位置,还有一个牙印。
是谁的杰作,不用细想亦可知晓。而他依旧是端正笔挺的坐姿,将这些『露』得坦坦『荡』『荡』。
闻灯见了,不由想起先前和昨晚的事情。
耳尖有些烧。
但他觉得在这种事上不应该表现得如此羞,干脆走过去,坐到步绛玄身前,往他腹肌上捏了捏。
嘴上的话倒是正经:“没有直接给我哥写吧?”
步绛玄看了闻灯一眼,眼神的意思大概是“你当我傻?”
“写给了师父。”他道由着闻灯用食指和中指像小人走路似的在自己身上玩。
“扯的借口是什么?”
“寻机缘。”
“师伯出面,想来我那两位兄长不会找过来揍你。”闻灯手指沿着步绛玄腹前肌理线条往上蹦跳,脑袋一歪,弯眼笑道,“但还是要快些回去。”
步绛玄稍加思索,道“好”。
闻灯得到这个回答,收回手,捏了个诀丢到脸上。他的脸立时变成另外一张,薄唇丹凤眼,侧脸线条如削。
“不能让别人知道闻灯和闻书洛是同一个人。”他对步绛玄解释。
“我不会说出去。”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说出去。”闻灯用双手捏了捏步绛玄的脸,站起身。
他打算找件衣服穿上,下去找大祭司,催催翻译进度。说时迟那时快,步绛玄身后的影子凝成一条“手”,一伸一缩,将他拉回。
闻灯被步绛玄抱了满怀。
“你想干什么?”闻灯抬头紧盯着步绛玄。
抱着他的人慢慢为他换了个坐姿,让他跨坐在推荐,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勾住肩膀,眼眸缓缓掀起,深青『色』的眼眸瞬也不瞬望定闻灯浅琥珀『色』的眼睛:“夫人方才对我做了许多事。”
这样的姿势,这人又肩上带伤,闻灯只能将手放在步绛玄腰腹上。他语带纠正之意:“你才是夫人。”
那晚的确是闻灯“娶”了步绛玄。
步绛玄不同他争辩这个,低低道:“那夫君不打算负责?”
闻灯瞪着步绛玄。他发现这人越来越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了,知晓自己不忍心看见他『露』出委屈表情,知晓自己会被他低哑的嗓音撩拨到,便专程这般看着他、对他说话。闻灯没好气地捏了这人腰腹一把,低头吻他的唇。
过了一刻钟,步绛玄才放闻灯起身。
两人身上依旧只着里裤。闻灯将神识沉进刀鞘里,寻找男装,步绛玄速度比他快,眨眼便取了两套出来,其中一套递给闻灯。
这是步绛玄的衣服,大袖袍,绛红『色』。
“我有衣服。”闻灯拒绝道。
步绛玄看着他的眼睛,说得认真:“可我想要你穿。”
“我觉得我的更适合我。”闻灯道。
步绛玄:“我也适合你。”
“……行吧。”闻灯觉得这人的话能甜到牙疼,轻声哼着,把步绛玄的衣服接过来。
闻灯分不出这是步绛玄的新衣还是旧衣,毕竟这人的衣裳都是一个款式一种颜『色』。他把里衣套上,抖开外衫。
虽说他身高比步绛玄矮了一点,但衣衫尺码是合身的。
步绛玄为他束上腰封,并把发梳起。
闻灯将脸上表情调整到没有表情,一甩衣袖,站到步绛玄对面:“现在我们是两个酷哥。”
步绛玄缓慢扬起眉『毛』。
他们向着山下石殿而行。幽族大祭司仍坐在前殿,提笔在纸上写出一句,又划掉一句。这位老者说残卷文字上的秘术太过高深,希望闻灯能多给点时间。闻灯是有求于人的一方,自然应允。
两人在『迷』雾河逗留了两日,第三日晨间,大祭司送来时空术残卷原卷及译文和解读。
离开的时候,是小盛送行。
闻灯终于问了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为何你和大祭司能说话,其余人不能呢?”
小盛垂眼答道:“我们不会说话,如此一来,若外人误入此地,或是此地被外界发现,也只会当我们是一群哑民,不会做过多的追究追问。”
彼时『迷』雾河岸清风习习,吹动矮草青枝。雾仿佛散不尽,少年人低沉的话语散在雾里,眼眸垂低。
闻灯沉默许久,问:“我能为你们做什么吗?”
“您活着,便是我们最希望看见的了。”说到这里,少年重新笑起来,“当然,若您愿意回来,再好不过。”
闻灯道了一声抱歉,又问:“我到底是谁?”
“您是我们一直等待的人。”小盛恭敬回答道。
“为何要等待?”
“因为是您,我们幽族才得以存活。”小盛眼神坚定认真,话毕,向闻灯行了一记大礼。
闻灯避开不受。
小盛说的这话和大祭司那时的话是同一个意思,都有某种指代『性』,但都指代不清。
怕不是这几千年里一代一代相传下来,出现了遗漏,所以都说不清。闻灯想着,不再追问,向着出口继续前行。
若真有转世轮回一说,但前世事前世毕,和现在的这个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行至出口所在的石屋。
闻灯记得如何开启阵法,便让小盛于门口止步。进了屋、关上门,他运转玄绝化骨功,变回闻书洛的模样,穿上女子的衣衫,把闻灯的一切痕迹都收拾妥当,才和步绛玄一道出去。
两人回到当初进来之处。闻灯回望一眼身后,小声道:“若非周国皇室不放过幽族,幽族定然不会隐居在这般恶劣的地方。事情都过去三千年了,放在别的地方,早已改朝换代几十上百次,恐怕连幽族崛起为王的历史都能发生……真是可惜。”
步绛玄握紧手中剑,敛眸片刻,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扣上闻灯的手,低头吻住他。
邙山风雪依旧。
妖兽之战已结束。今次妖兽南下,虽是倾巢而出,但它们的主要力量早在上次大战中便被剿灭,困于墨川以北的荒芜之地三百载,它们力量无法进益。
人族花了十日左右取得胜利,各路修行者各自归去,前几日人『潮』翻涌的山道,如今唯余空寂。
闻行意在行宫留了人和云舟,专程接闻灯回去。步绛玄带他一路向着山上行。
他们从行宫侧门进去。闻灯用闻行意给的腰牌又去了一趟书阁,将在『迷』雾河时让步绛玄弄出的时空倏残卷“拓本”给放到了某书架的最底层。
那位守门人仍旧坐在门外树下,闻灯和步绛玄离去时,他照例看过来。闻灯走在前,察觉到他的注视,弯唇回了一个笑容。
闻灯自认对烈帝行宫的路已『摸』熟,在前头领着步绛玄往寝殿走。
路上偶尔能遇见一两个人,行至中途,碰上一个眼熟的。这人轻衣缓带,发冠高束,眼前蒙着一条白缎,眉目疏朗俊秀。
“闻姑娘。”他向闻灯招呼说道,随后才看向步绛玄,微微颔首:“步公子。”
闻灯停下脚步,站在稍远处向他回礼,问:“顾公子未随众人回去?”
这人正是顾东亭,和步绛玄齐名,东亭如玉绛衣冷的顾东亭。
“烈帝生前在行宫中留下的阵法让我有所感悟,便留在此处参悟感受。”顾东亭笑着回答。
“顾公子一定会有所收获。”闻灯道。
闻灯没有和这人过多寒暄。
走远之后,步绛玄轻声道:“他快要破境了。”
闻行意留在此地的云舟是一艘小云舟,可载四五人,是闻家赶在年前制出的新式出行工具,速度倍于公共云舟。闻灯不客气地称之为“私人飞机”。
他在返程的途中收到了多日前步绛玄从雪渊上寄回白玉京的信。那雪鸦在雪渊上飞了数日,竟是给飞瘦了,闻灯赶紧给它喂水喂灵米。
雪鸦吃完后睡在了窗台上,闻灯从它脚上摘掉信筒,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观。
却是仅有寥寥两行字:已至邙山,众人安好,勿念,步绛玄。
其中一行还是单独留出来写名字的。
闻灯看完,将这纸条抖了又抖,抖到步绛玄面前:“就这?”
“若我详述斩杀妖兽的过程,你定会嫌我无趣。”步绛玄垂眼低声说道。
“那你可以讲讲见闻啊。”闻灯恨铁不成钢。
步绛玄:“见闻便是杀妖兽。”
闻灯:“……”
闻灯:“哎。”他剥了个橘子塞到步绛玄嘴里。
抵达神京这日,恰好是上元。年到这一天结束才算过完,家家户户门前彩纸灯笼尚未收,加之为了庆祝妖兽剿灭之战的成功,城中处处喜庆热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爆竹鞭炮。
云舟在一地爆竹碎屑中停稳。步绛玄回白玉京,闻灯则回了闻宅——那间三进三出、建得堪称风景点的大院,闻行意和闻清云皆在那处。
回到家,闻灯首先向两位兄长表示感谢,然后取出得到幽族大祭司许可,从幽族带出的一本古老秘笈,堵那日步绛玄为了让他多在『迷』雾河留两日扯出的借口。
这是步绛玄特地挑选的一本秘笈,对闻清云修炼的剑法能起辅助之效,闻清云极欢喜。
闻灯见自己蒙混过关,暗中舒了一口气,坐在花厅里吃水果。
闻清云琢磨新得的秘笈去了,闻行意回到书房继续处理事情。
外面的爆竹一声又一声,扬过院墙,但落到院子里,却又安静下去。
眼下时辰不早,悬挂在天幕中的太阳已有西沉趋势,闻灯思索着待会儿吃完饭,是否要去一趟白玉京。
按照往年习俗,无论多忙,闻家三兄妹都会一起过上元节,谁都不能缺。这是从故去的闻父闻母处继承的习惯。
他想去找步绛玄,但又觉得离去不妥。正纠结着,忽然看见管家赵叔匆匆忙忙跑去书房找闻行意,紧跟着,闻行意身形从当空掠过,带笑的声音于正门所在的方向传来:
“东和前辈,北间前辈,步公子,快请进。”
闻灯噌的一声从椅子里起身。
修行者即使是慢慢走路,速度亦非常人可及,眨眼片刻,便见闻行意领着几人穿过前庭,来到视野中。
“师父师伯,你们……也来了!”闻灯赶紧从花厅里出去。
“不欢迎?”北间余用折扇敲了闻灯一下。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刚还想着晚间要不要去看你们呢。”闻灯忙不迭否认,将自家师父带入花厅,安排他在主位里坐下,又把东和迎进来,给两人倒茶。
赵叔去忙碌待客的小食,闻清云从秘笈里抽出注意力,前来待客。
一张圆桌坐了六人,风穿过长廊,赵叔和吴婶等人端上瓜果点心,这偌大宅院里总算有些了节日味道。
“好些年没这般热闹地过过节了。”北间余靠坐椅中,轻摇折扇说道。
东和捋了捋胡须:“是极是极。”
“本该由我等登门拜访才是,是晚辈们失了礼数。”闻行意和闻清云带着歉意起身。
北间余摇头:“你来看我,我来看你,终归都是看,不必拘礼。”
“师父,师伯,尝尝这个。”闻灯有意活络气氛,让他们不再“礼”来“礼”去,把吴婶新端来的一盘点心推到北间余和东和那边。
这是一盘炸至金黄的东西,块状,四四方方。
“我还未曾吃过这个,闻起来味道不如何,吃着却是酥脆,不错。”东和尝过之后,对此物甚是满意,“这叫什么?”
这是闻灯让吴婶弄的,闻清云和闻行意亦不清楚名字,而闻灯正纠结是回答冗长的“以糯米为主料裹了蟹黄和咸蛋黄然后炸成的锅巴”还是“小米锅巴”,步绛玄回答道:“蟹香蛋黄锅巴。”
两位闻姓男子暗中对视。
东和眯起眼,转头去看步绛玄,“你如何知道?”
紧跟着转向闻灯,“一定是你之前就给他吃过。”
“为师亦不曾吃过。”北间余幽幽一叹,搁下筷子,轻啜一口茶,“记得师兄,却不记得师父。”
闻灯何尝看不出这两人满脸的表演痕迹?但他猜不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只能带笑说道:“下次若有了新零食,一定先送来给您二位。”
东和抿唇一笑,笑而不语。
北间余一甩衣袖,摇头说道:“倒也不必如此,还是先送给你师兄更好。”
他话里流『露』出了点儿别的意思,闻姓三人——尤其是闻行意和闻清云——都看向步绛玄。
步绛玄看的是闻灯。他依旧一双深青『色』的眸,眸间却无惯来的冷意,自袖间取出一封帖子,递与闻灯,“我此番来,是为了向你提亲,这是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