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胥已经在京郊外建立了难民营,一堆人挤在一起,空气都是艾草的味道。
楚姒朝无偿往难民营捐献艾草,沈宁也将药方从天佑城以飞鸽传书的方式送来,病人跟常人分区,黑口病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楚姒朝一身素裙,亲自布施,发放草药。
她来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反倒是跟着来的一些婢女吐了好几次。
“您就是圣元侯府的世子妃吗?”忽一老婆婆走来慈祥地看着她笑。
“嗯,我是楚姒朝。”
“多亏了你啊,不然我这老婆子可要被那糟老头活活饿死。”
老婆婆说着还抹泪,“可怜我那女儿也差点被卖了。”
原来,朝廷发放的米粥每次她就只能吃一点。
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因为力气跟地位的不平等,他们一直受欺。
被丈夫欺、儿子欺。
家中女性似天生就要为男人牺牲。
男人娶妻,付不出彩礼,就拿女儿作为交换;若家中粮食短缺,便将女儿发卖换取钱财,而妻子……也只是生育的工具。
卖妻典子并不少见。
女性生来无人权。
饶是楚姒朝这样的在后宅也是寸步难行。
楚姒朝怜悯,但无力更改这一切。
她看了看周围茂密的竹林,想了想:“大娘,你让所有人都聚集过来,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大娘疑惑地看着楚姒朝。
另一边。
尉迟令也来了京郊。
在平定暴乱后,他也极少来京郊了。
“这难民营怎的忽然少了这么多人。”尉迟令环视。
也就只有些男人在呼呼大睡。
“世子妃忽然着急了很多人去林中了。”
尉迟令蹙眉:“你们让人跟着去了吗?别让她受欺了。”
阿雕:“已经让一批官兵跟着过去了。”
尉迟令还是不放心。
他跟过去,见楚姒朝在坐在一块大石上编织竹筐。
“要用点力气将诓好的竹条往下压,这样编出来的竹筐才牢固。”
楚姒朝认真地教着大家编筐。
编筐算是地域性的,像是京郊附近的村落都会编织竹筐、竹篓之类的,但这些从天佑城来的是西北地区。
那边竹林少,鲜少人会编织竹篓。
尉迟令问:“这是怎么回事?”
“世子妃教这些人编织竹篓等编织物,编制好的竹篓楚小姐两文钱收一个。”
尉迟令蹙眉:“她收这些干什么?”这些卖不出多少钱的。
“我也不知。”阿雕摇头。
楚姒朝很有耐心,一下午都在教大家,不懂的都可以来问她。
太阳快落山后她才离开。
“太师?”
楚姒朝才发现周如胥在,疑惑:“您怎么在这?”
周如胥站在不远处:“例行公事。”
他一顿,又问:“不过你干嘛教他们做这些?”
来的人很多,虽然也有男子,但大多都是妇孺。
“为了生存。”楚姒朝说,“经济来源是话语权的必要条件。”
尉迟令监管难民营这么长时间,不是没见过有人逼迫妻女换取钱财、食物的,可那是他人的家事,他从不理会。
楚姒朝说:“妇孺也是活生生的人,不应该被压榨抛弃,当作是交换的媒介。”
尉迟令双眸一亮,欣赏的光泽掩不住:“你很有想法。”
“但有想法是不够的,我还需要太师帮忙,在这边制定一套体系,若有人逼迫抢劫妇孺,还希望太师出手制止。”
尉迟令没有接话:“可即便在这里生成一套体系,等疫情结束后他们离开,也还是会过跟以前一样的日子。”
“见过光、也活过另一种活法,他们未必愿意在过以前的日子。
屈服,是因为看不到其他的出路,倘若看到了,谁又会甘愿一辈子走死路。”
尉迟令看着她,眼底像是有什么炸开。
赞许、惊艳、不可置信。
这是他的朝朝,优秀又拥有自我的朝朝。
楚姒朝被看得很不自然。
尉迟令察觉她的不适,立即转移目光:“知道了。”
周如胥答应了。
楚姒朝一颗心终于落下。
这次她留下跟大家一起用膳,趁着天色还有些亮,她又教大家用竹条编织一些小玩意儿,类似于蜻蜓、蝴蝶之类的小昆虫。
尉迟令惊讶她这个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姑娘居然还知道这些。
其实别说是他,就连田松虞也是不知的。
这都是楚姒朝被送到庄子那算时间学的。
庄子里的妇人大都会兼职这些个小玩意贴补家用。
楚姒朝很喜欢这些编织物,会的可多了。
过后楚姒朝隔三岔五都会来这边一趟,而难民编织好的东西都会有专人收。
听说,在发放工钱时有妇孺家的男人要抢,但被周如胥的人制止了,还将那人拎出来杀鸡儆猴,之后再也没人敢在太师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
因楚姒朝善举她名声大噪,甚至在朝堂还得了皇帝的赞许。
又是提供粮食又是给药的,不知给国库减轻多少压力,吃饱喝足了,还有了收入来源,难民营也就几乎出现暴动了。
楚婉儿听说后心中格外不平衡,明明之后她也有布施,但好名声都让楚姒朝得了去。
她不甘示弱,让人准备一批物资就要前往京郊。
装和善谁不会。
崔莫寒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但拗不过她。
因楚婉儿在疫情爆发后敛财崔莫寒也没少被人嘲讽,反正也拦不住,若能一举挽回名声也是件好事。
楚婉儿也在渔村生活了近十四年,自认为再艰苦的环境都能适应,但到那她就后悔了。
灾民一个个地都不洗澡,臭气熏天,味道实在是难闻。
这让她很不舒服。
楚姒朝正教大家编织背篓,听说楚婉儿来了很惊讶。
“干嘛一双眼看着我,你能当善人,我也可以。”
楚婉儿叉腰。
楚姒朝看着她满头的珠翠金银,提醒说,“不要低估一个人的恶,你这样容易遭到抢劫,也容易招怨。
难民营的都是背井离乡、为了生存来的,你去换一身素净的衣服吧。”
“前半辈子我已经很素净了,好不容易过几天富贵日子还让我素净,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吧。”
楚婉儿冷言冷语。
楚姒朝沉默,反正该提醒的都提醒了。
她过去继续教大家编织,楚婉儿也懂得编织,但会的花样不多,常见的楚姒朝都教了。
临到下午,用晚膳的时间到了,楚婉儿抢着去给人施粥。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每盛一碗粥就有一句恭维的话,听得楚婉儿飘飘然。
其中有一个男人在拿粥后不小心摔了一跤,碗都碎了。
楚婉儿赶紧去扶。
“好人一生平安,姑娘您心地真好。”
男人嘴很甜,说得楚婉儿都飘起来了。
“你都弄掉了,我再给你呈一碗吧。”
“谢谢您,谢谢好心的小姐。”
楚婉儿笑得友善,将自己最善解人意的一面给大家看。
楚姒朝经过,若有所思。
“小姐,您赶紧去换衣服吧。”白雀愤愤不平,“她就是来养名声的,带来的物资脸这难民营一天的吃食都维持不了,太小气了。”
楚姒朝的衣服不知在哪儿弄脏了一块,不得体,得换掉。
“随她开心去吧。”
楚姒朝也不想计较这么多,回去换了衣服。
但换完衣服出来,却见外面吵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