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晋昌坊南街,双方已战至白热化,叮叮当当的兵刃撞击声、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什么玩意?”
秦川有些没听清,刚要弯腰凑过去,却见卢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跳下马,朝着偏僻的街角走了过去。
卢澍跟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道:“赵长史动了几个埋了很久的暗桩,最后查出,那三十七万贯是宫里流出来的!”
“宫里?”
秦川看向他,脸色一变!
长乐帮的背后,是宫里?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对右相下手的,是兴庆宫里那位?
不对!
他猛然想起,长安皇城里的宫殿,可不止一处!
东宫,也是宫!
“是圣上?还是太子?”
卢澍成为自己亲信虽还不满一日,但赵有为肯将此等机密之事告与他知,足以见得此人完全可以信任。
秦川说起话来,自是再无避讳。
“这个就不清楚了!”
卢澍摇了摇头,继而说道:“不过那九千贯,倒是查出了具体的来源!”
“是监门卫下的注!”
监门卫?秦川闻言眉头一皱。
这说来说去,幕后推手不还是兴庆宫里那位吗?
要知道监门卫大将军高力士,可是自景龙起便侍奉在圣上左右,历经唐隆、先天之变,深得……
欸?
秦川的心莫名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长乐帮的打法,监门卫这条线索,突然让他想起一个人!
宋翎!
她也是监门卫的啊!
而且长乐刚猛无匹,撞身而进,不正是紫麟的风格么?
她……也来了?!
一念至此,秦川脑子一热,拔腿就向街口冲了过去。
跃上马后他极目远眺,试图在南街的另一头,找到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
可令人失望的是,长乐帮的后面,只有数十手执长枪的金吾卫,再往后,已然没了人影!
秦川还是不死心,正打算骑马绕过去,却听沈杨在旁得意笑道:“副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长乐……”
见副使脸色有些不对,沈杨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被他这么一搅和,秦川冷静了些许,拨转的马头复又回正。
唉!
他叹了口气,心说张小敬和老葛这两个废物点心!
当初宋翎离开东都时,为什么就不多打听打听?
长安城这么大,自己上哪找去?
骂完这两个家伙,秦川平静了许多,当他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场内的时候,情况却有了不小的变化。
长乐帮……确切来说是紫麟,虽然骁勇善战,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人手似乎只来了十几个,其余那些人的实力与他们之间明显有着断层。
而泾阳这边,除了廖大海以外,却全都是蛛司的探子。
虽然蛛司的身手不如紫麟出众,但胜在每个人的实力相差得都不太多,熬过长乐第一波攻势后,凭借着阵容上的厚度,竟是慢慢反推了过去。
秦川高坐马上,场中局势一览无余。
他深知照这样打下去,长乐能否撑到会武结束,都是一个问题。
可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肚子偏偏又凑起了热闹。
一阵剧烈的绞痛毫无征兆地自右腹袭来,疼得秦川嘴角一抽。
而且这次的痛感,相比之前那几回,不知猛烈了多少倍。
就像是肠子拧了十几圈,然后又猛地一抻,想来万箭穿心,大抵也不过如此。
他咧着嘴,手顶在腹部,趴倒在马背上。
“副使!怎么了?”
沈杨瞧见后,连忙从马上滚下来,凑到他脑袋旁,急声问道:“哪不舒服了?”
秦川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却只嘶了一声便又垂下了头,脑门上的汗珠,也跟着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应该是……闹了肚子。”
卢澍见状也赶紧跑了过来,解释了一句挠了挠头,满是懊悔道:“之前我就不该让副使喝什么清水!”
“凉的热的?”沈杨瞪圆了眼问向他。
卢澍心知不妙,嗫嚅道:“凉的。”
“胡闹!”沈杨气得抬手就要给他一嘴巴子,可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用手点着卢澍骂道:“肚子疼肯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再喝上凉水这么一激,副使有几条命够你这么霍霍?”
“那该如何是好?”卢澍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没了主意。
“附近……可有医官?”
秦川在一旁听他俩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开口给二人提供个思路。
“医官?对啊!”沈杨拍了下大腿,四下环顾,最后指向晋昌坊南街的尽头说道:“修政坊里有个宗正寺的亭子,里面常年有医官值守……”
“那还等什么?”
卢澍自打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莽撞,才导致副使疼成这般,心里一直处在强烈的愧疚之中,此刻听到医官就在对面,他一把牵起马缰就要往北跑,谁知却被沈杨拦了下来。
“等你绕一大圈过去,副使早就疼死了!”
“不绕的话,那怎么过去?”卢澍不解问道。
沈杨摆手唤来之前报时的那个旅帅,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当然是直接穿过去啊!”
“这不太好吧?”卢澍有些为难道。
“对啊!那边还正打着呢!”秦川也不太认可他的做法。
“有什么不好的!”沈杨扫了一眼南街,不屑道:“不过是群杂碎狗咬狗罢了,哪及得上副使问医重要,便是寻个扰民的由头灭了他们,又有谁知?”
说罢,沈杨竟是不顾秦川的阻拦,直接朝那旅帅下令道:“去,叫停,让他们都滚一边去,给副使让出条路来!”
旅帅刚才挨了一嘴巴子,本就忐忑不安,正寻思着回去如何跟将军交代。
此刻见将军发了话,为求将功赎罪,他叉了下手,纵身一跃,跳上了鼓台。
咚咚咚咚咚——
南街上正打得难解难分,忽闻鼓声大作,还以为是四刻已至。
几十号人或面露喜色,或垂头丧气正往两边撤,却见一名金吾卫策马冲到街中,挥舞着走兽旗扬声喝道。
“会武暂停!各列坊墙之下!”
暂停?
廖大海一听,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会武进行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有暂停这么一说啊!
他面带不忿,刚要质问几句,却见街口的金吾卫精骑缓缓分向两侧。
一人一驴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