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舰队撤退的动作并不慢,但由于后路正在混在,两边也有镇疆军战船在突进拦截,因此,很多战船要么非常辛苦的边打边逃,要么就干脆跟对方彻底缠斗在了一起。
后撤的路线越来越挤,逐渐变得拥塞不堪。
这个时候,早已经没什么队列阵型可言,能顺利逃出这片水域就算万幸。
而上游方向,罗远的主力大军也正在全速逼近,几十艘速度最快的飞轮战舰,已经闯进了这段水道,发起冲锋!
郭奇峰感觉激昂的镇疆战鼓越来越近,几乎就快是在自己耳畔敲响了。他茫然四顾,不知何时,旗舰周围已经全都是鲲鹏第十军的旗帜,呼啸的飞箭、剧烈的撞击,令其仿佛置身末世。
砰的一声巨响,旗舰再次遭到镇疆战船的猛冲,十几个黑影顺着桥板飞身过来,直扑郭奇峰的指挥台,为首一人,正是第十军猛将罗远!
叛军护卫见状,连忙上前阻挡,可是谁也扛不住罗远的长刀横扫。眨眼工夫,又有近百名镇疆水军轻甲成功登船,旗舰到处都是惨烈的近身搏杀。
罗远挥刀砍翻最后一个护卫,直面手握长剑、微微颤抖的郭奇峰。他举刀指着对方,满脸血污下露出了一丝冷笑:“他娘的,我兄弟赵硕呢?”
郭奇峰把心一横,恶狠狠的喊道:“赵硕?出发之前,他就被我砍下脑袋祭旗了!”
闻听此言,罗远目露寒光,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旋即一声暴喝,腾身而起,奋力斩向郭奇峰。
他是含恨出手,武功又远在对方之上,只五六个照面,便一脚踹中郭奇峰的胸口,将他踢飞数丈开外。罗远动作丝毫不停,紧跟着纵到对方近前,手起刀落,直接削掉了郭奇峰的人头。
没有了主将指挥,叛军舰队更加慌乱。各自为战之下,他们只能被第十军围着痛揍。上八汊下八汊的江面,到处都是烈焰吞噬的战舰,水里则人头攒动,全是跳船逃生的叛军。
激战又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太阳升上中天、江面雾气散尽,方才罢休。
除了十几艘侥幸逃脱的楼船,整路叛军舰队惨遭全歼。
包遇春在鸠兹要塞收到两路大军先后战败的消息,险些当场吐血昏厥。
一天一夜,八百艘主力战舰悉数尽毁,从池州到宣州,将近四百里的大江水道,彻底失去掌控。
不管换成是谁,恐怕都承受不住。
回过神来的包遇春,心里很慌。这段失控水道,恰好面对北岸的庐州滁州,也正是三十万镇疆军的辖区。如果这个时候李江遥发动渡江大战,宣州大本营必遭毁灭性打击,进而整条大江防线都会摇摇欲坠。
没时间懊悔悲痛了!
包遇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急调宣城附近所有部队抵近江岸构筑防线,一边通知上游的包信岩和下游的姚铭杰、韩林,派舰队火速驰援。
其他区域暂时先不管了,保住眼前再说。
只要新增补的舰队能在十天之内赶到此处,李江遥就会因为担心补给线被截断,而不敢轻举妄动、渡江来犯。
事情也果然如包遇春所预想的那样。叛军的陆上武装全面出动,上下游水军又快速反应、纷纷驰援,确实没有让镇疆军进一步扩大战果。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防范如何及时到位,而是李江遥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着要渡江。
“我们能在一次战役中击垮叛军的水上力量,但不等于完全掌握了大江的控制权。在这之前,我不会激进冒险。”
在无为水寨大营,李江遥主持召开了整个镇疆军高层的备战会议。统帅部、镇疆军府、各主力军团以及情报司、战医局等机构的主要官员全部参加。
李江遥对大家继续讲道:“渡江并不难,渡江后的作战也不难,难就难在大江的控制和后续保障的衔接。我们不仅要过得去,也要能回得来;不仅要人过去,也要让物资能够持续地过去。总之一句话,整条大江必须由我们完全说了算,才可以放手南征!”
谢坦之微微颔首:“大人说得对。打个比方,大江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紫金关和盛玉关,只要包遇春的水军还占据着优势地位,那么就能随时截断渡江部队的后路。我们不应该成为第二个阿史那支斤。”
李江遥表示赞同,接着道:“大江上的敌我局势,一直都在发展变化。开始的时候,包遇春从阔海返回圣唐,正赶上北方全面抵抗突厥入侵,所以他们的战舰驰骋大江,几乎是所向披靡、没有对手。后来,我们加入了中原战场,先赶走江南叛军,再消灭淮阳王李炝,使得江北军力攀上巅峰,防御压力彻底落到了劳剑华包遇春他们头上。”
“没错!”杜建大声应道:“现在的局面,就是我们可以挥军南进,可包遇春却不敢派兵北上。叛军胆敢登陆江北,不论在哪个防区,都只有被揍的份儿!”
李江遥笑着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所以,老包只能想尽办法巩固江防,为南方的劳剑华争取时间,好征召训练更多的兵马,以抵消我们的威胁。但是,大江绵延几千里,想要全面封锁根本办不到,他们只能分段设防,把守重点区域,在我们真要渡江的时候,才集结舰队兵力,跑来实施拦截。”
徐友长接着道:“在这种形势下,只要我们暂时不组织大规模渡江,敌人就会变得越来越被动。因为我们的舰队可以自由行动和作战,而叛军的舰队,却只能死死地守在固定防区里,等着我们找上门去。”
“这也正是此次水战获胜的关键,”聂先增笑道:“我们集中兵力,想打鸠兹就打鸠兹,想打池州就打池州,而对方必须根据我们的动作,做出相应调整。这中间一旦出现信息不畅或判断失误,叛军必吃败仗!”
李江遥对众人说道:“先增讲的,也正是统帅部想跟大家讲的。我们现在要有耐心,要集中优势力量,一口一口地吃掉包遇春的水军,直到大江彻底变成我们的天下!等到了那个时候,江南叛军就只剩死路一条!”
吉格里孜朗声应道:“请大都护放心,我们回去跟弟兄们把道理讲清楚。大伙虽然都想家了,可只要您一句话,晚几年回西疆也没问题!”
熊云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依我看,是你自己想媳妇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江遥笑骂了熊云杰两句,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包含深情的说道:“咱镇疆军大部分都是西疆子弟。辛辛苦苦的消灭了突厥鬼,如今还要为国家平叛,远离故土这么久,也确实苦了兄弟们。思念家乡亲人,乃是人之常情,我这个当头儿的,不能不放在心上。所以,我跟友长坦之他们商量了一个方案。友长,你跟大家说说吧。”
徐友长答应一声,介绍道:“大都护体恤将士们,决定趁着争夺大江控制权的这段时期,实施部队轮换。轮换的方法有两种,今天请你们来,也是想一起合计合计,看看究竟哪种比较好。”
“第一个方案,是军团整建制轮换。郡主的第三军,对位接替第五军;神花第四军,对位接替第九军;而第七军是重装兵团,对位接替第六军。那三个军从西疆调过来,这里的三个军回到故乡去。”
此言一出,被替换的三个军主将顿时面面相觑。熊云杰、吉格里孜和段俊欲言又止,显然是对这个方案有些想法。不过,镇疆一向军纪严明,平时开开玩笑可以,但是涉及军令调动,上司没有开口征询意见,谁也不敢轻易吭声。
徐友长淡淡地瞥了他们三人一眼,继续道:“第二个方案是谢大人提出来的。他主张分批放假,让各军立过大功的官兵或者家里面的独子先返回西疆,过上一段时间再视情况召唤归队。”
“我看……”杜建先瞧了瞧李江遥的脸色,然后试着道:“这个方法不赖,雨露均沾嘛。”
听他这不伦不类的用词,几个将军都忍不住捂嘴偷乐,徐友长又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吩咐道:“行啦,大家都说说看吧,畅所欲言。”
见他发了话,熊云杰头一个站起来:“大都护、徐帅、谢大人,我们第五军不愿全体返回西疆,还是依着第二个方案来吧。”
“第六军也一样,”吉格里孜接着道:“我们是主帅亲兵、攻坚主力。大都护在哪儿,怒浪第六军就在哪儿。哎,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媳妇来信说了,让我不用惦记家里,好好平叛。”
段俊起身拱手道:“诸位大人,第九军无须替换。什么时候打进杭州,第九军再凯旋回乡!”
徐友长见状,转头朝李江遥耸了耸肩:“你看,我和老谢猜的没错吧,这些家伙根本就不愿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