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正委屈巴巴地哭着,见一片阴影罩过来,忙仰头去看。
两滴金豆子刚好滚落在脸颊上,看着可怜得紧。
张辅心一软,略俯身帮他拭去。
霍念先是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忙向墙角缩去。怎奈他本就是倚墙蹲着,缩无可缩,脚步往后挪不了,便有些害怕地看着对方。
嘴里逞强着:“你不要拐走我,我有爹有娘的,有姐姐有舅舅。我不会跟你走的。”
说完两手紧紧捧着馅饼贴墙蹲着,身子紧紧崩着,定定地看着张辅。
张辅脸上就露了笑。
索性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你看我像不像坏人?”
“坏人又不会在脸上写自己是坏人。”
“你这孩子倒是机警。”张辅笑了起来。
见这小子盯着自己眨巴着眼睛,泪水浸过的眼珠子格外的明亮,忽然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看过。
见孩子害怕,忙温声哄道:“别怕,伯伯不是坏人。你看……”
说着就抻着自己的衣裳给他看:“这是官员的常服,我是官,可不是那些拍花子哦。”
霍念往他衣裳上看去,见他胸口有一块绣图,便高兴地伸着小手指着:“我知道,这是补子对不对?”
张辅有些意外,嘴角翘了翘:“你还知道补子啊?”
见对方表扬他,霍念小脸有些骄傲。
“我姐姐跟我说过的。当官的穿的官服胸口这里,都有一块叫补子的绣图。我还知道,不同的官,上面的图案不同呢!”
“呀,你还这么厉害啊。那你知道我这个是什么吗?”
张辅略直了直身子,让他好看清自己身前的图案。
霍念盯着眼睛认了认,摇头:“我不认识。我才上学堂。还在学三字经,先生没讲过这些。”
张辅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麒麟,看,是不是很威武?”
见霍念点头,笑道:“等你长大就认识了。”
霍念见对方和气无害,点头:“嗯,等我再多读些书,等我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见这孩子实在有灵性,张辅很是喜欢。
又问他:“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不进书塾念书?是逃学吗?”
“才不是逃学!我们书塾都下学了。他们都让家里人接走了。可我舅舅还没来。”霍念说着说着又委屈了起来。
张辅声音越发软和:“那你爹娘呢?”
“爹娘和姐姐出门去了。”说着说着就趴到膝盖上,一脸欲哭的模样。
难怪,这孩子定是觉得委屈了。
见他一副难过的样子,张辅忽然也跟着难过起来。想着怎么让孩子开心起来,不过又没什么逗弄孩子的经验。
见他手里攥着一张馅饼,就问他:“馅饼好不好吃?你肚子饿了是不是,伯伯请你吃好吃的可以吗?”
霍念愣愣地抬头看他:“我姐姐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说完又怕对方难过,看了一眼手中被咬了好几口的馅饼,抿了抿嘴,道:“我有馅饼了,能吃饱。”
见孩子实在懂事,张辅不由心生感慨。又问他:“那这馅饼好不好吃啊?”
霍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饼,点头:“好吃。”
说完见对方盯着自己的饼,想了想,从自己没咬过的另一边,撕下一块递给他:“伯伯尝尝看,好吃的。里面包了菜。”
张辅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一小块饼,愣了愣。
伸手接了过来。
在孩子的目光中送进嘴里,嚼了两下,点头:“好吃。”
霍念立刻就笑了起来。
一副自己的东西终于得到别人认同的得意模样。自己也嗷呼咬了一口,嚼得津津有味。
一副可可爱爱的样子,让张辅忍不住想摸一摸他的小脸。
“这饼谁给你买的呀?”
“我自己买的?我爹娘有给我铜板,说我饿了可以买东西吃。”
“是嘛?那这么好吃的馅饼要多少铜板啊?”
霍念伸出三个手指:“三个铜板。有素的有肉的。肉的要五文,更好吃,咬一口里面都是肉的汁水,可香可香了!”
见他吃得香,张辅忍不住又问他:“那你怎么不买带肉的馅饼啊,是没有铜板了吗?”
霍念一听往自己的小书袋上拍了拍:“有,我有铜板,我还有一颗银豆子呢。是我姐姐给的。但我吃素的就行了。也能吃饱的。”
张辅忍不住一阵心酸。
这孩子着实懂事。可能家境不是很好,这么点大,就知道给家里省铜板了。
往他身上打量,见他穿着一身细棉布衣裳,脚上穿着一双素的,没绣什么图案的布鞋,小书袋也极朴素,瞧着应该只是一般家境的孩子。
心中颇为感慨。
见他不哭了,正想再逗他说几句,这孩子眼睛黑黝黝的,明亮又有神采,让人见了有种熟悉感。
还没开口,就见他腾地直起身,挥手叫着:“舅舅,舅舅!”边叫着边跑了过去。
张辅站起身回头望去,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正大步朝这孩子跑来,两人抱着一起。
“是舅舅不好,舅舅来晚了。等急了吧?”
“哼,下次舅舅再来这么晚,我就不理你了。”
杨福上下打量他,见他安好,一颗心忽地松了下来。
“下次舅舅要是走不开,就让邹阿爷阿奶来接你。舅舅这次忘了跟他们说了。”
“那下次不许了。”
“好。拉钩。”
张辅便见舅甥两人拉起钩来。
见他二人正要走,便也打算转身离开,又见那小子转过身来,朝他扬手:“伯伯再见。”说完就蹦蹦跳跳地牵着他舅舅走远了。
张辅笑了笑,也转身离开,才迈了两步,又顿住了,与那孩子聊了小半天,竟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
不由得摇头失笑,转身走开。
而霍惜这边,和霍二淮和杨氏三人到了平江。
杨氏守着船,霍惜和霍二淮穿着一身富贵往铺子走。到了铺子门口,也不打算进去,择了铺子对面的茶肆坐下观察。
喝了几壶茶,见铺子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有来贩货的,也有挑着推着货物来卖的,生意不错的样子。
铺子里的伙计都笑容满面,迎来送往。
霍惜不由得在心里点头称许。她在运河几个城池开了铺子,主要做的是大宗的生意。
采买当地的土产,利用运河之便,往别的城池卖,又把别的地方土产送到平江来,让小商小贩上门来拿货到平江各地去卖。
散客生意也做,但不多。
这样一来,能动的手脚也少。省不少人力物力。
再加上她定下的铺子激励计划,店里的掌柜伙计除了固定的月钱,还能从店里的营利中分得花红。
铺子赚得多伙计们自然分得多,大伙干得都很是积极。
平时随运河来往也便利,沈千重也常来巡铺,至今倒也没听说哪个铺子账目钱货上有不对的。
但霍惜也没急着进去,只在铺子外观察。
几壶茶喝下去,见无事,便想过去,哪想这会店门口中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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