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宁城面积广阔,圈绕环城的外城墙虽首尾相衔,但视距内的环转幅度甚微,近乎于直。
此时南城外,一段城墙根下丢着一只黑色小包,静静躺卧。
忽然从旁边墙根内,钻出一颗小圆寸,圆寸头四下扭动,似是观察,又状若警惕。
紧接着小圆寸后的明黄色身体不断蠕动,向前慢慢挣扎,终是将自己从墙内拔了出来。
拍拍土,站起身。
白灿戴好兜帽后捡起背包背好,接着用袖子擦了擦小杖上的灰土,才拄起小杖打量着四周。
“哇!!!”
入眼烈阳当空,辉芒泼洒如涛,苍翠茂盛的杂草丛生,如若狂野。
稍有清风拂过,漾起一片明暗接连的碧海,向远方荡开,细细碎碎的草叶沙沙摩挲,怡人如诗。
“好漂亮!”
第一次见到这碧海连天的景色,白灿脱口惊叹,甚至暂时忘却了先前的哀伤与失落。
他此刻只感觉心旷神怡,连带着整个人都仿佛重新焕发了精神,一时有些怔然。
紧接着他深深吸气,想要嗅嗅城外芳草的清新。
但却隔着口罩先闻到一股,如同腐肉和血液混杂的腥臭味,这让他差点岔过气去:
“呕~什么东西这么难闻?比旺财的粑粑还臭!”
白灿面色顿时古怪起来,不禁站在墙根地基台上,仔细观察起周围,脑海的呼唤也更清晰了一丝。
前方成人高的密集杂草偶有倒塌,似是被碾压踩踏过,但以他的身高下去,肯定会被瞬间淹没在其中。
脚下地基台满是参差不齐的偌大豁口,混着泥土、草汁、碎石,还有不知名的黑红块,驳杂一片。
他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扭头回身,目光投向了墙体,可随之眼神却是骤然一凝。
就见挺立的灰色墙体上裂痕如蛛网般密布,偌大的坑凹嵌满墙体,还混掺有大片的利爪划痕和孔洞。
部分地方也裸露出墙体内粗壮的黑色钢筋龙骨,染杂着干枯斑驳的黑红血斑,灰黑红三色覆盖混掺。
他愕然的望着这堵饱经摧残的城墙,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战斗,才会造成如此宛如死皮卷曲、啃噬殆尽的模样。
那,与战的戍戎士兵,又抱有怎样的意志,才怀护下一方民众的安危!
壮烈?惨烈?可能远远不足以形容。
从爸爸的书房和外城居民的口中得知,从灾祸日起,戍戎部队半年内扫清周边魔怪将其压制在中部地区内。
但长达三年半的激战,生化魔怪却异化了中部地区的摩天大树使其狂暴,以致炮弹集火都攻之不入。
从而生化魔怪进入长达三年的沉寂,也给了辉境喘息的空间,再有动静时不知为何矛头却直指川宁南边的摩天巨树。
但川宁城却位于必经中线上,因此首当其冲受到了魔怪剧烈冲击,也导致了旺财的消逝。
白灿深深的沉默了。
但他清楚这不是自己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情,不过也算找到了恶臭的原因。
甩甩头打起精神,白灿抬头看向墙体最顶端。
与料想的一样,两边的监控器还离的有些距离,与他身处的位置角度暂时处于盲区。
按墙高与辐射角度推算,盲区仅仅距墙十米左右,也就说十米后必须要隐匿身形。
不过以他自己的身高与杂草高度相比,足够掩藏住了,问题不大。
心里有了底,白灿不再徘徊,转身背离城墙,顺着一处相对平缓的地基豁口慢慢滑下。
站在了茂密耸立的绿海边沿,他心生一丝怯意,那是对未知、对自然、对陌生的敬畏。
白灿看着有自己两个多高的野草,深感自身渺小,没有更好的办法,也没人会替自己去,自己必须直面恐惧,学会克服。
他从背包拿出先前那袋营养液,拉下口罩小抿了两口,润了润干涩的舌喉,又将一切收拾妥当。
白灿再次面对近在咫尺的杂草丛,深吸了两口气后毅然迈步,踏入了杂草丛中。
他瘦小的身影瞬间被淹没其中,甚至都没有太大的痕迹。
蓝珠星近十年来,一些如常的事物也因宇外物种的出现,在潜移默化的悄悄蜕变着。
尤其是与生化魔怪激战后,它们四处洒落的血液,更是一系列异化反应的诱因。
但同样也是大自然物质交互、流动转化后的结果,看不见的力量,均是伟力。
白灿不断拨开草杆,穿行在草丛中,鼻腔中充斥着草木泥土的气息。
他的视线被四周密集的杂草团团遮挡,恍如进入了迷宫,这让他胆颤更甚。
深怕冷不丁出来个软绵绵的毒蛇、蜈蚣什么的咬自己一下,或者突然来个野兽、怪物把自己叼跑。
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但无奈他的身体都不允许他走快一点。
白灿双手持着小杖斜指前方,边走边敲打沿途的草根试图打草惊蛇,嘴里不停碎碎念着:
“鼠虫蛇蝎快离开,财狼虎豹不要来……旺财佑我、大圣护我……”
他越想越害怕,越怕越着急,腿也抬不起多高,不时的被脚下草根拌倒在地。
之后再咬牙翻身爬起继续超前行去,他不敢有丝毫停顿,来前就听说城外很危险,尽量节省时间达成目的。
随着前进,渐渐地看不到城墙在哪儿了,白灿只能看到头顶上方差不多十平米的天空与拳头大的太阳。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脑海中的呼唤声渐渐清晰,这是现在唯一能辨别方向的参照物了。
就这这时,白灿脑袋忽然一空,顿时止住了脚步,手中的小杖也跟着一瞬间停了下来。
他慌乱的扭头环顾四周,心里不由得升起阵阵恐慌。
怎么回事?脑袋里的声音怎么会突然没了?
白灿此时又怕又慌,在这杂草丛中没了呼唤声就会完全失去方向感,连西东南北都难以分辨。
噗嗵
可就在这时,一声似是重物掷地的声音,隐隐伴随着淅淅唆唆的草叶摩挲声传来。
他立刻警惕的扭头打量着四周,同时小杖竖立身前戒备起来,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越跳越快。
什么鬼东西?不会是野兽饿了吧?
白灿噤若寒蝉的压低着喘息声,缓缓蹲下身不敢妄动,仔细一听却再没有后续其它动静了。
让他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声音来着那个方向,距离自己有多远。
现在该怎么办,呼唤声为什么突然就没了,刚刚的声音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周围有什么磁场干扰,或者呼唤源饿了?
一个个疑惑浮现在白灿的心头环绕,但以他不多的见识也丝毫想不出个所以然。
白灿现在有些发懵,茫然的眨眨眼,扭头左右来回顾盼: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这不长的时间内,先是失去了参照物,呼唤声消失,紧接着出现异响,以至于他此刻彻底迷失了。
四周除了小草,还有大草,头顶不大的蓝天和垂直的太阳,更不知道呼唤声会不会再响起。
自己唯一的希望不会就这么断了吧?
在原地又静静等了一会儿,掷地声没再响起也没有任何异常。
感觉胸口闷得慌,白灿掀开兜帽、摘下小口罩揣进兜兜里,一屁股坐在倒在地,压倒了一簇草丛。
草间浓重的湿气和泥土气息,被太阳烘晒的沉闷烦热。
他盘起小腿,右臂拄膝托着脸颊,看着左手里的旺财杖首,陷入了沉吟思索。
呼唤声扯着嗓子喊了我两年多,没道理现在我出城它就玩消失,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根据推断第一对象是那颗大树,只要找到方向感一路往南持续走下去就行。
至于路上的怪异,还是不要过多理会的好,以自己现在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跑都没法跑。
重新整理了思绪,白灿心中的惊慌惶恐也稍稍得到了平复。
他脱下背包,从里面翻了半天找出了一个指南针,又抿了几口营养液后整理好东西,重新战起了身。
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了,等死和一线不确定的希望都不是什么好的方式。
但后者相对自主,不会遗憾、不甘心,再不济也能丰富仅剩的人生吧,这一路经历就不算白来。
想着,白灿看来眼指南针再次拨开草丛迈步,重新上路了。
他无比清楚,如果有希望也得是自己亲自去取,机会并不会送到自知的面前来,毕竟生命是自己的。
白灿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无奈又无力的吐槽着:
“大太阳可真爱我,我越累它越爱,它越爱我就越累,真是的!”
敲敲打打的一步一步穿行在草丛间,千篇一律的样子,千篇一律的动作,跌倒了在爬起。
随着前行,白灿再次听到了偶尔出现的重物掷地的沉重噗通声,没有理会更没有停顿。
但他心里的疑窦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很多人都说城外很危险,但他一路行来除了怪异的噗通声,再有就是先前的拦路鼠和这密集的荒草滩。
但其余的动物白灿是一个都没有遇到,甚至连个虫子都见不到,怪事年年有,今天好多啊。
嗯?就在这时白灿忽然驻足,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抬眼看去。
前边的杂草朝两边倾倒,局部变得稀疏,分裂形成了一条顺畅的小道。
不知是不是幻觉,他敏锐的发现在自己前行的路上,这些杂草就像是有意的向两边避让一般。
怎么回事?难道草活了?
这让白灿更加不明所以,揉揉圆寸后不再纠结,继续朝南前进,现在的他可没有探究怪异的资本。
这对他现在的境况无疑是有利的,能节省不少体力,的同时分辨方向也方便了一些,他也乐得如此。
一路上,周围不知距离的沉重噗通声似乎频率高了一些。
但白灿只谨慎的侧耳倾听三秒,见没有持续响起,也就没过多理会,因为走的慢所以他不能停。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放学了吧,得快点了。”
前行的路上白灿抬头,看看天上太阳的角度,心里大致估算着时间,再度加快了一丝步伐。
敲打、拨开草、迈步、向前……一步一步、偶有摔倒、努力爬起、再继续……